淵渟嶽峙的意思是，形容一個人品德高尚，胸懷如高山深淵壯闊深遠。
墨谷不知道這個詞用得對不對。
大概是對的。
但當她意識到這點後，她就不再扭捏了。
更何況，對神經動刀這種活……確實只有她才能幹。
於是她點點頭，果斷道：“先吃飯，吃完飯我在完善一下試驗步驟——你對手術實驗瞭解多少？”
葉銘馬上咳嗽了一聲：“沒瞭解多少。”
“青蛙總解剖過吧？”
“沒……”見墨谷一副驚訝的表情，他馬上補充道：“不過我可以幫忙遞一下剪子什麼的。”
“……看來你也只能遞一下剪子什麼的了。”墨谷放下快子，閉上眼睛，胸膛起伏著，難掩激動：“我這也是第一次實操神經縫合術……有點緊張。”
“額，很難嗎？”
“廢話，神經縫合是三級手術，副高才能上臺的，我們平時都只有圍著看的份。”
“好吧……隔行如隔山。”葉銘也放下快子，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頓了頓又道：“不過這次主要是實驗GTRGD的神經細胞親和性以及導體屬性，應該不是很麻煩，對吧？”
“但光切斷神經，就是三級手術。”
“……”
*
*
晚上，在墨谷對葉銘進行了一番快速培訓後，墨谷取來了三隻大鼠——其實就是小白鼠中個頭較大的一個品種。
見墨谷在實驗報告的材料欄詳細寫下大鼠的品種、質量、產地等，甚至連實驗用的尼龍線和顯微鏡都要寫下型號，葉銘就感慨起來：“還是搞計算機方便，直接公佈演算法，跑就行了。”
“不然為啥專業有些叫天坑呢？”墨谷呵呵笑道：“可不僅僅是不好就業……而是，坑人啊！你不詳細寫，別說別人復現，就算自己下次用錯了材料，說不定就不行了。”
“嗯。不過你應該算腦神經外科吧？臨床的那種。”
“差不多，當醫生多有意思啊……拯救生命，就是辛苦了這些小東西。”墨谷說著拿出一包雜糧，小心地餵給三隻大鼠，一邊喂還一邊輕言細語地和它們“互動”。
葉銘：“……這是必要的環節麼？”
“動物實驗3R原則。你可以簡單理解為，給實驗動物足夠的人道主義關懷，讓它們吃好睡好，溫柔對待，試驗完成後還要安樂死。”
“見識了。”
等到“關懷”完畢，墨谷便取出一隻大鼠，進行5％水合氯醛的腹腔注射麻醉，麻醉成功後，將大鼠仰臥，四肢固定在鼠板上。
“手術刀。”
“剪刀。”
“縫合線。”
……
隨著墨谷的叮囑，葉銘一刻也不敢放鬆，把一臺小白鼠手術做出了搶救心臟病人的緊張感。
當墨谷切斷大鼠的大腿神經後，她從顯微鏡下抬起頭來。
葉銘看到，汗水已經從她額頭泌了出來。
“幫我擦一下。”
葉銘左右看了一眼，卻沒找到紙巾，情急中，他直接用左手在她腦門上一抹。
“你沒戴手套？”
“右手帶了。”
“左手也要戴，低階錯誤。”墨谷假裝瞪了葉銘一眼，隨後望向一旁的托盤。
因為生成的GTRGD實在太細，宛若絨毛，再加上還要做通電試驗，所以就沒有單獨取下來，而是直接連線在石墨片，乃至整個電路上的。
毫無疑問，這增加了試驗的難度。
但正如葉銘所說，這一次的實驗目的不是“神經連線”，而是做神經親和性試驗，因此整體上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難。
“接下來……就看是見證奇蹟還是什麼了。”墨谷又望向葉銘，眼中充滿真誠和期待：“葉銘，它真要真如你所說那樣能實現與神經完美相融還能接受程式設計的話，那它的運用就遠不止在神經連線這一領域。甚至癲癇，阿茲海默這些病說不定都能開啟一扇新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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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腦機。”
墨谷卻搖了搖頭：“腦機不是必須的，但人有尊嚴地活著是必須的。”
葉銘看著她，眼中亮光乍閃，隨後含笑點頭。
“是的。”
……
當墨谷將五根GTRGD線以互不干擾的方式分別與小白鼠的大腿神經截面接觸後，她敏銳地感覺到，這五根線，似乎有點意思。
一個常識是，由於分子運動，即便是普通的線，與生物組織接觸都會被“吸”住，如果把接觸時間拉長，甚至還會互相滲入。
但顯微鏡下，這確實要接觸得更密切一點。
“可以給訊號了。”墨谷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顯微鏡。
“好。”
葉銘深吸了一口氣，在一旁的筆記本中輸入訊號。
這段訊號，會經過電路的轉化形成波形訊號，並最終驅動電極進行規律放電。
當簡陋電路上的指示綠亮起後，葉銘便雙手握拳，緊張地看著墨谷的眼角。
只見墨谷此時就跟凋像一樣，眼睛一眨也不眨。
實驗室內靜得能夠聽見針尖掉落的聲音。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就在葉銘有點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這次哪裡又出錯了的時候，突然他看到，墨谷眼睛瞬間縮小，緊接著，她一把拉過自己。
“動了動了，臥槽！”墨谷一邊大喊，一邊跳著轉了個身。
一邊跳，她一邊尖叫著：“神蹟！”
“葉銘，神蹟！”
見葉銘並沒有表現得多興奮，她一把扯下口罩，眼中飛揚起無法描述的喜悅和光芒，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抓過葉銘的肩膀，直接跳起來吧唧一下親在了葉銘的額頭上。
“哈哈哈哈！”
實驗室內，墨谷的狂笑不絕於耳。
葉銘壓抑著激動，雙眼湊到顯微鏡下。
雖然在沒有玻片的情況下，實驗室的光學顯微鏡也就起個放大幾十倍的作用，但卻明顯可以看到，大鼠的神經組織正在緩緩地依附在GTRGD線上。
葉銘緩緩抬起頭來。
他看到，墨谷對他張開了臂膀，很顯然，是要慶祝一下。
他咳了一聲，笑了一笑，隨後也抱著墨谷轉了一圈。
隨後，兩個人站定。
葉銘微微一笑：“確實是神蹟。”
“是的，但有個問題。”墨谷接連深呼吸了兩下，盯著那一堆線路：“是不是，必須要電極和晶片？”
“是的。”
“那……意思是，這道光……握在你手裡？”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