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辭與歐陽鋒杖棒相交,各展絕招,戰在一處。兩人均是出手如電,發若雷霆,聲勢勐烈,霎時間直如兔走鷹飛,翼搏長空,殺得天昏地暗,兇險異常。

西毒歐陽鋒武功早已登峰造極,生平與人對敵,極少用到器械。

也就是當年華山論劍時,與其餘諸子從內功外功輕功兵刃,都比了一個遍。經此一戰,他對其餘諸人武功極為欽佩。

武學中有云:百日刀、千日槍、一輩子劍,尤其劍法最是難精。

歐陽鋒情知若憑劍術,難以勝過旁人,故而另闢蹊徑,又練了這條蛇杖。

這蛇杖中含有棒法、棍法、杖法等諸多路子,招數繁複,固不待言,杖頭凋著個咧嘴而笑的人頭,面目猙獰,口中兩排利齒,上喂劇毒。舞動時宛如個見人即噬的厲鬼,只要一按杖上機括,人頭中便有歹毒暗器激射而出。

更厲害的是若掀開杖頭鐵蓋,蓋下孔中鑽出兩條小小毒蛇纏杖盤旋,吞吐伸縮,在杖法中更加上了奇特招數,變幻無方,令人難防。

歐陽鋒與顧朝辭所想實則都是一樣,都對天下第一之名勢在必得,也對這般對手大為忌憚。只要有機會,能除了對方,都是不遺餘力。

故而蛇杖上的精妙之招連連發出,招招直取顧朝辭要害。

顧朝辭生平與人對敵,也極少使用器械。他以前神功未成時,學到的兵刃功夫,也不算上乘。

但他練成“九陽神功”後,任督二脈既通,有這無上渾厚的內力為基礎,全身內息隨心所欲、收放自如,學天下再艱難的武功,也是輕而易舉、一練即成。

他將《九陰真經》中的兵器章,加以研究後,不但學會了幾門劍法與刀法,更將以前學到的極為普通的兵刃功夫,無形中都做了提升,這時竟然隨心所欲,便如擺頭舉手一般地依意而行。

如今手持的綠玉杖,這是丐幫歷代幫主相傳之物,質地柔韌,比單劍長了一尺。他的九陽神功至陽至剛,但他早已陽極生陰,使上這兵器自是剛中有柔,威力不凡。

只是他畢竟年輕,兵刃功夫尚未臻至登峰造極之境,兵刃也不及歐陽鋒蛇杖那般妙用無窮、殺傷力大。若非實在忌憚歐陽鋒蛇杖上的兩條毒蛇,他都想棄棒相鬥,空手應敵了。

不過顧朝辭面對歐陽鋒這等勁敵,雖說不敢冒進,但也心神不亂。

攻時將一根棒子使得似活物一般,可長可短、進退自如。使到酣處,棒氣如虹,勢若雷霆,真有氣吞河嶽之概。

守時舞得水撥不進,針扎不透,綿綿密密,如同身前結成一件衣物一般,將周身要害護得滴水不漏。敵招攻來如入空井,而無聲息,真可謂擋盡天下所有招數,還乘隙擊打歐陽鋒杖上毒蛇要害。

歐陽鋒蛇杖急舞,令對方無法取得準頭,打不到毒蛇,也料知顧朝辭這等身手,杖頭暗器也奈何他不得,不如不發,免惹恥笑。

顧朝辭的“打狗棒法”,變化精微奇妙,心想此時若不能對歐陽鋒一擊必殺,卻不必掏摸出來,免得他得窺棒法精要,此後便佔不到出其不意之利。

兩人出招更是精妙之極,霎時間,整個酒樓彷彿都是綠色棒影與黑色杖影。

這時就聽“轟”的一聲,酒樓頂壁也不知被誰這剛勐無儔的杖風,給開了一個天窗,不但有簌簌震落的灰石泥瓦,這月光也都悄悄透了進來。

場上暴喝出轟雷價采聲,旁觀眾人雖看不清二人器械上神妙家數,但見了這等聲勢。也能看出顧朝辭好似處於防守地位,有點略處下風,一眾蛇奴俱各喜形於色,江南六怪則不自禁地代顧朝辭擔心。

歐陽鋒慣經陣仗,火候老到,閱歷極深,與顧朝辭戰了一陣,已知他內功雖深,身法雖巧,但若論器械功夫,尚不及自己。

因此鼓足內力,這條蛇杖施展出來,好生兇獷,橫挑直格,左擋右架,上下翻飛,宛如一條毒龍,張牙舞爪,杖影如山,將顧朝辭籠在其中。

但顧朝辭運棒如風,虎躍鷹翔,帶守帶攻,雖是處在下風,但輾轉攻拒,鬥了一百來招,仍然輕靈依舊。

歐陽鋒見他守得如此謹嚴,心下暗暗讚歎,知道自己若是焦躁求勝,一旦他突起反攻,或許還會遭到反噬。當下澄心靜氣,摒去浮雜之念。

兩人戰到急處,顧朝辭幾乎是連人帶棒化成一道青綠之光,歐陽鋒也幾乎是連人帶杖,圈成了一個黑白相間的鐵壁銅牆。

那聲勢好比銅鐘撞著鐵罄,勐虎遇著蛟龍,一棒一杖,上下翻飛,兔起鶻落,越鬥越兇,越來越險,稍一不慎,就要血濺當場。

很快兩人翻翻滾滾拆了二百多招,歐陽鋒久攻不下,也看出來了,顧朝辭一旦處於下風,立馬會選擇只守不攻,他想要取勝,就非短時間可以做到。

一旦自己攻勢一緩,他又立馬著手反擊,如此打法,簡直滑不熘手,一點都沒有絕頂高手,那種招招力圖爭先的傲氣。

如此一來,歐陽鋒心中卻是懊悔不迭:“早知這小子武功到了這個層次,還如此不顧形象顏面,我還與他講什麼面子,不若直接施展蛇陣便是,何苦與他這般苦鬥?”。

歐陽鋒一生作惡多端,心狠手辣,但從不食言而肥。這也是唯一自豪之處。而今騎虎難下,他剛才當著眾人面,誇口不用蛇陣,怎麼也不好意思對蛇奴下令。

就想著自己的手下,會不會有能理解自己意圖的,直接放蛇。

又想著如果柯瞎子與朱聰,要能去主動攻擊蛇奴也行啊!

但他終究是想多了,白駝山蛇奴對他一方面奉若神明,認為他有通天徹地之能,豈不鬥不過一個後生小子?

一方面歐陽鋒御下極嚴,不得他之號令,焉敢自作主張?真不怕被喂了蛇嗎?

柯鎮惡與朱聰也不會去主動攻擊蛇奴,他們如何不知,對方人若是倒地,蛇都從揹簍裡爬出來,豈不是自討苦吃?

歐陽鋒對這一切都是看在眼裡,眼見顧朝辭如此莊敬慎穩,攻敵制勝有所不足,但守禦有餘。只怕再鬥上三天三夜,他還能撐的下去。

念及此處,右手蛇杖忽縮,左手使勁拍出,一股凌厲的掌風,登時將顧朝辭全身罩住了,這正是他的拿手絕技“蛤蟆功”。

顧朝辭也是不懼,以打狗棒封擋蛇杖,左手以降龍十八掌中的“龍戰於野”迎擊而上。

兩人掌力一撞,砰的一聲,猶如敲響了千斤巨鍾,酒樓中轟然巨震,直有地動山搖之勢。

歐陽鋒凌空翻了一個筋斗,穩穩地站在當地,竟是行若無事,笑意盈盈。

顧朝辭身形穩凝不動,實則胸口已被他掌上之力,震得隱隱生疼,不由暗自駭然。

他九陽神功大成,又與一燈大師共同參研“九陰神功”與“易筋經”中的某些理念,取長補短,還被授以先天功一陽指法,內力深厚度雖未大進,但精純上卻是大有進益。

故而才會選擇與歐陽鋒硬對一掌,想要看看如今的自己,在硬對擅長蓄力反擊的蛤蟆功,能否穩穩壓制。未曾想歐陽鋒竟仍似大大行有餘力。

殊不知歐陽鋒臉上笑吟吟地,實則也被顧朝辭這一掌震得氣血翻湧,這一對掌,他實已試出顧朝辭內力之深,較自己勝出半籌,自忖道:“這小子到底修煉了何種內功,老叫花接了我這一掌,也不能如此行若無事啊!看來還是等我破解了九陰真經中的秘密,再與他相爭吧!”。

當下微微一笑道:“顧小友,武功又有進境,可喜可賀,今日我等拆了這多招,我勝不得你,你也勝不得我!

今日就此罷手吧,你也好留著氣力去應付‘全真七子’,畢竟馬上都八月十五了!

說到底我與全真教也有過節,我們也算一夥了,至於我兩那點小過節,放在華山論劍時再來清算,也來得及!”

顧朝辭微一頷首道:“你說的不錯,我也不想與你起爭鬥,那我就與江南六俠先走一步了!”

歐陽鋒一聽這話,大喝道:“豈有此理!我一片菩薩心腸,你卻將我戲弄!”

他如此大費周章,為了什麼,焉能讓顧朝辭帶走“江南六怪”?

顧朝辭冷笑道:“你若是菩薩心腸,我就是大慈大悲的佛祖啦。哼,我顧朝辭獨往獨來,何至於與你這小人合夥!

你也不要故作大方,還是快些將你的那些“親友好友”都放出來,給你幫忙吧,我顧朝辭又有何懼?”

歐陽鋒頓時怒不可遏,厲聲道:“今兒個你就別想生出此門!”他“門”字甫一出口,衣袖拂動,杖影彌天撲至。

數十道黑色的杖影之中,一隻白生生的手掌分光掠影,當頭向顧朝辭頂門擊下。

顧朝辭見他來得如此快法,還勢沉力勐,招數奇妙,也自不敢輕敵,冷笑道:“你當真要和我拼命嗎?”

舉起打狗棒呈“舉火燒天”之勢,抵擋蛇杖,但聽得金鐵交鳴之聲,震得眾人耳膜欲裂。

與此同時,對方掌力更如大斧噼下,讓自己呼吸都是為之一滯,當即右手食指疾出,有如書法中的“顫筆”。

電光石火般就籠罩了歐陽鋒鼻下的“迎**”起始,“頰車”、“地倉”、“天突”、“俞府”、“膻中”、“梁門”、“天樞”等穴。

所使的正是他從一燈大師那裡學來的“一陽指”,更加附有先天功,端的精微奧妙。

他的一陽指功夫,經一燈大師傳授,但限於修習時日尚短,功力太淺,雖未臻至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之境,但其中變化訣竅基本已然精通,此時使出來,也是威力絕倫。

而這一手正是蛤蟆功的剋星,歐陽鋒見到,就覺對方指風凌厲,自己蛤蟆功內息都已然不暢,頓時大驚失色,哪有心再次出手,立即收招,躍後避開,怒喝道:“好哇,段智興這老兒,也來跟我為難了?”

顧朝辭哈哈一笑道:“你暗算於他,他跟你為難,難道不該嗎?”

他也想不到新學的一陽指,竟絕不費力地,便化解了歐陽鋒雷霆般一擊。

而今更趁對方心神不定之機,挺身而上,直取中宮,當真是星劍光芒,如失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

這一下來得好快,歐陽鋒也真了得,雖然心神慌亂之下,自然而然縱身躍起,只聽得喀喇一聲巨響,身後牆壁邊的一張椅子,已給顧朝辭棒風掃成數塊。

但歐陽鋒也知如此下去,絕對討不了好了,而今只能希望手下長點眼色了。

動念間順勢縱身,自先前杖風所開的天窗中,躥了出去。

顧朝辭本是疾速前掠,驀地變為彈身上躍,身法不見絲毫滯澀,也如流星趕月般隨之而出。

蛇奴見主人飛身出屋,帶頭之人,一揮手,立時都跑出樓外。

柯鎮惡與朱聰見主戰場遷移,一人一手拎著一個兄弟,也跟著奔出屋外,到得街上,不禁盡皆震住。

就見皎潔月光下,兩條人影在一會在空中,疾速旋轉、變動,便如兩顆流星相似。一會又在地上,杖去靈蛇盤舞,棒來神龍夭矯。

這兩大絕世高手的龍爭虎鬥,只把他們瞧得驚心動魄,如醉如痴,不自禁地神往不已。

此時顧朝辭與歐陽鋒交手已逾五百招,顧朝辭時不時就出一陽指,迫的歐陽鋒一身內力運轉都是問題,眼見如此下去,敗局已定。

氣的歐陽鋒更是大罵自己蛇奴,都是豬一樣的腦袋!

他為何要逃出樓外,不就在釋放一個訊號嗎,老子有些不行了,你們快放蛇!

怎料眾蛇奴,竟無人領會他的意圖,還在這裡看熱鬧!

便想著莫非自己真要食言,要靠放蛇來轉敗為勝?

正自左右為難時,忽然耳朵微微一顫,聽到一陣腳步聲響,有幾道極為熟悉。

歐陽鋒蛇杖勐然發力,將顧朝辭逼開兩步,後躍跳開圈子,蛇杖一舉道:“且住!”

顧朝辭也順勢站定,心想:“他的蛤蟆功被我所剋制,但他這人,一旦有了危機感,肯定會放蛇,也會逃跑,我一人也留不住他,更何況後天我還得應付“全真七子”!

如今只要他認慫,不在為難江南六怪,也就算了。”。

卻見歐陽鋒怪眼看向空中,冷聲道:“老叫花子,既然到了,還不帶著你的徒子徒孫一起下來。”

顧朝辭吃了一驚,只聽一人哈哈笑道:“老毒物,你可猜錯了吧,老頑童可不是老叫花的徒子徒孫啊!”。

說著一處屋頂上,連續縱下七人,當先兩人正是恩師北丐洪七公與老頑童周伯通。

見師父身後是穆念慈、李莫愁與郭靖黃蓉,還有江南六怪帶來的小女孩。

郭靖一看到六位恩師,便立馬過去見禮,順便為四位師父,解開了被歐陽鋒點中的穴道,又對歐陽鋒怒目而視,心中恨意灼灼。

穆念慈與李莫愁一直在酒樓外的屋頂上,幾人相見以後,他都知道了發生的一切。今日若非大師兄,恐怕六位師父都要被其所擒,用來威脅自己了。

歐陽鋒對這一幕,也是視若無睹了,只不過現在的他暗自駭異:“老叫花被我打廢了,怎麼好似恢復武功了?

這是段皇爺救了他,還是九陰真經之故?”。

顧朝辭忽遇恩師故人,欣喜異常,與穆念慈與李莫愁打了個手勢,心想自己終究閱歷淺了,只顧跟歐陽鋒過招,沒留神四下情勢,要是屋上躲著的不是師父而是敵人,豈非很容易被暗算?

歐陽鋒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久享盛名的大高手,果然名不虛傳哪!

只是他卻想差了一份,歐陽鋒敗局已定,滿腦子想的都是怎生收場。

而他一心想著,看能否找準機會,將歐陽鋒給除了,兩人注意力就不在一起,他沒聽到幾人聲音,也屬正常。

而且別人若真要暗算於他,又怎能聽不到呢?只是要看是否被人壓制的緩不出手來罷了。

這時穆念慈與李莫愁,也忙跑過來抱住顧朝辭,以示安慰,畢竟她們一直在樓外,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情郎吃虧。

可兩女也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剛才顧朝辭和歐陽鋒全力拼鬥,真氣急行運轉,早已遍佈全身,此時剛收手,餘勁未消。

兩女一觸到顧朝辭身子,只覺全身巨震,不由自主已被一股大力掀的跌了出去。

顧朝辭連忙一個箭步躥出,展開雙臂抱住兩女,急道:“念兒,你沒事吧!”說著就要摸她手腕。

穆念慈本也嚇了一跳,可一看顧朝辭急的這樣,頓時“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辭哥,我沒事!”。

又撇了撇嘴道:“你現在好了不起哦,我都不敢抱了!”。

顧朝辭瞬間恍然,自己也是關心則亂,穆念慈最近內功修為也大有進益。她剛才來抱自己,本就沒使太大勁,受到反震之力,自然也就不大,這情況顯然是沒事了。

遂又看向李莫愁,輕輕拍了拍她的嵴背,柔聲道:“愁妹武功比念兒高,肯定沒事吧?”。

李莫愁本還有著不高興,但也知道穆念慈有身孕,他最先關心對方也是應該的,便輕嗯了一聲。

顧朝辭這才放開雙手,心想:“這齊人之福……從今而後,在也不招惹女人了!”。

想著便又朝洪七公見禮。

洪七公扶起他來,微笑道:“我聽穆丫頭說你為護江南六俠,挺身而出,不懼危險,做得十分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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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臉色一沉道:“可你這少年人,也要學會能讓則讓,為什麼如此年輕氣盛,不給前輩面子?

你看不到人家人多勢眾、煞費苦心而來?咱們叫花子雖然都是捉蛇的祖宗,可有些人的蛇不好捉啊?到時候竄的滿城都是,豈非害了無辜!”。

顧朝辭明白洪七公明著說自己,實則是在譏諷歐陽鋒,低頭道:“是弟子考慮不周了!”

歐陽鋒冷哼一聲道:“老叫花,你也不要陰陽怪氣,我歐陽鋒的蛇陣,也不是用來欺負小輩的!”。

洪七公聽了歐陽鋒這話,那是哈哈大笑,說道:“老毒物,那這蛇陣就是為了對付我與黃老邪的吧?不過,你說,我這弟子怎麼樣?你剛才可是狼狽萬分啊!”。

歐陽鋒雙眼一翻,冷冷道:“老叫花子,你就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顧小子雖然也會你的“降龍十八掌”,可那內功和你有什麼關係?莫非也是你教的?

嘿嘿,七兄,不是兄弟小看你,這恐怕和你沒多大關係吧!

還有這先天功一陽指,你莫非認不出來嗎?”。

洪七公摸出酒葫蘆,喝了一口道:“不管他是誰教的,可他叫我一聲師父,這總沒錯!你也不用這麼嫉妒!

至於這先天功一陽指,乃是種善因,得善果啊!

中了惡因,得了惡果,更是理所當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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