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破海式，果然厲害，小兄弟也接我一招。”
王仙芝澹定的降下高度，對於周身掠過的刀罡視而不見。
說話間他手一揮，海面上立時騰起道道水龍，霎時間便鋪天蓋地，朝著鄭吒呼嘯而去。
而看到鄭吒的應對，王仙芝臉上不由浮現出一抹笑意，心裡對鄭吒升起幾分惺惺相惜。
有些出乎王仙芝意料，鄭吒此時施展的招式，與他方才的手段別無二致。
唯一的區別在於，方才他只是防禦，而鄭吒這一招卻是守中帶攻。
只見鄭吒立於海面，身子一個迴旋，手中虎魄刀斜撩而上。
一道光風眼處便有三丈之粗的巨大水龍捲，自海面上升騰而起，頂部直入雲端，攪動漫天黑雲，隨後朝著王仙芝席捲而去。
那巨大的水龍捲中，蘊含著無窮極速旋轉的刀罡，猶如一臺超巨型絞肉機，速度極快的卷向王仙芝。
龍捲所過之處，那漫天水龍不受控制的被其吸扯之力拉入其中，卻並未將之絞散，而是融合為自身的一部分。
龍捲變得更加狂暴而煊赫，體型足足增長了一半。
面對那席捲而來，以無窮刀罡為核心，且變得更加恐怖的水龍捲，王仙芝面帶微笑，身子倏地墜落。
他左腳高高抬起，在接近海面的瞬間，重重一腳踏下。
“轟”
一如方才鄭吒以滅地式破他水龍捲那般，一股磅礴的罡勁自海底洶湧而出，正中鄭吒風暴式製造的龍捲底部風眼處。
“嘩啦”
水龍捲崩散，巨量海水墜回海面，化作滔天巨浪，朝著四面八方狂湧而去。
鄭吒平靜的道：“不愧是蓋壓天下一甲子的王老怪，現學現賣也能有這般威能，如此資質悟性，可惜了。”
王仙芝大惑不解的問道：“可惜什麼？”
鄭吒道：“可惜這方世界，限制住了你。”
王仙芝眉頭微蹙，道：“此話何解？”
鄭吒道：“這世上有的人修成天人，是因為他只能修到天人，而有的人修到天人，卻是因為這個世界的最高境界，便只有天人。”
“你老王頭正是這第二種人，我可惜的是，你為此方世界所困，無法看到更高處的風景。”
王仙芝啞然失笑，當今世上，敢當面叫他老王頭的，鄭吒是第一個，恐怕也是最後一個。
不可否認的是，鄭吒有這個資格，若是換個人敢如此稱呼他，那純屬找死。
他笑著搖搖頭，道：“聽小兄弟的意思，你見過更高處的風景？”
鄭吒頷首道：“不僅見過，且已到達那個位置。”
王仙芝臉色微變，下意識的抬頭望天，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重新看向鄭吒，肅然道：“小兄弟莫非是……謫仙？”
鄭吒搖頭道：“我從未飛昇，更不是從仙界回來，但我去過另一個地方，在那裡，我攀登到了更高的地方。”
“不出意外，老李，也就是老劍神李淳罡，他未來也會去那個地方。”
王仙芝好奇的問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麼地方？”
鄭吒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去，十七年後我會來邀請你，如果你不想去，就當我沒說。”
王仙芝略一沉吟，又問道：“去了那個地方後，我可以隨時回來嗎？”
鄭吒道：“正常情況，那裡是二十年開啟一次，若想在未開啟時回來，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王仙芝若有所思的道：“這麼說，你三年前才從那個地方出來？”
鄭吒頷首道：“不錯。”
王仙芝道：“那麼要在未開啟時出來，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鄭吒道：“一筆獨屬於那裡的貨幣，類似於這方世界的銀錢，而想要獲得那裡的貨幣，需要你自己去掙。”
“比如我今日來挑戰你，若能以跟你同等的修為打敗你，奪得天下第一的名頭，便能獲得一大筆獎勵。”
“那個地方的貨幣，可以買到仙人的功法，神兵仙器，靈丹妙藥，天材地寶等等一切你能想象到的東西。”
“我手中虎魄刀，以及我修煉的吞天滅地七大限，皆是從那個地方得來。”
“當你覺得在那個地方已經待夠，不想再留在那裡，只需要一次性付出一大筆貨幣，便可徹底脫離那裡。”
惡魔隊並非所有隊員都無法脫離主神空間，只有複製體輪迴者無法脫離。
那些戴上輪迴表，被徵召到主神空間的諸天之人，卻同樣可以用五萬獎勵點脫離主神空間。
聽完鄭吒的話，王仙芝倒是對“那個地方”產生了濃厚興趣。
“李老劍神當真會去？”
“他此刻就在武樓那邊，你可以親自去問他。”
王仙芝再無疑慮，點頭道：“好，十七年後，我跟你們去。”
鄭吒道：“十七年後，我會來邀請你，現在的話，我依舊以跟你同級的修為再出最後一招，你若能接下，便算我輸。”
王仙芝神色一肅，鄭重的伸手道：“請。”
……
“錚錚錚……”
武樓城樓上，徐鳳年一行剛剛上來，便聽得一陣充滿殺伐之意的琴音，在城樓上響起。
一行人轉過城樓望向過道，便見一名琴師盤坐在過道中央，膝上橫放一架七絃古琴，手指在琴絃上彈撥。
而在他身側，還有另外五名武奴，兩名劍客站在琴師左右，一名槍手和一名拳師在他身後。
另有一名指尖翻轉著一枚棋子的男子，坐在女牆之上，斜眼望著徐鳳年一行。
蘿麗無需徐鳳年開口，便主動往前行去，一身劍意依舊保持在無情狀態。
“嗤嗤嗤……”
“錚錚錚錚……嘣……”
依舊是一招劍二十一，這一次卻只倒下五人，那名琴師活了下來。
在蘿麗出手時，他施展開音攻之術，彈出幾道音波，將射向自己的四道劍氣擊散三道。
但擊散三道已是他的極限，最後一道他實在無能為力，只好抬起古琴擋在身前。
那架古琴應聲而碎，卻終究是擋下了所有攻擊。
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在琴師抵擋劍氣時，蘿麗又舉起劍指在身前一劃。
這簡潔明了的一劍，正是劍一。
在琴師擋下四道劍氣，被震得踉蹌後退時，又一道劍氣橫斬而來，自琴師的頸間掠過。
至此，十二名武奴盡數陣亡，城樓上再無可阻攔徐鳳年之人。
徐鳳年對蘿麗露出一個感謝之色，隨後便默默端著酒碗往前行去。
蘿麗、李淳罡、青鳥、寧峨眉、魏叔陽、徐脂虎、二喬、呵呵姑娘一行人，卻靜靜站在原地，沒有過去打攪他。
女牆邊的一根旗杆上，掛著幾樣物事，分別是一頂斗笠，一個木質酒壺，一個拇指大小的葫蘆。
而在這三樣物事外的城牆上，則是掛著一個長條劍匣。
徐鳳年將劍匣提上來放在地上，手中一直端著的那碗黃酒，潑灑在了劍匣上。
倒完黃酒，他砸碎酒碗，在劍匣邊坐下來，伸手在劍匣上一下一下的拍打，那是一種節奏。
這一刻，徐鳳年恍忽覺得，老黃就坐在自己身邊，唱著那首他為自己而作的歌謠。
“老狗老狗，天下沒有，土裡埋骨，甜裡尋苦……老狗老狗，天下沒有，斷了尾巴，沒了……歸……路……”
……
東海海面，鄭吒雙手緊握虎魄刀刀柄，一股震撼寰宇，霸絕穹蒼的氣勢自身上湧現而出。
東海之上霎時間海水洶湧，巨浪滔天，天空中黑雲翻湧，猶如沸騰。
“轟隆”
狂暴的雷霆閃爍不休，雷鳴陣陣，狂風肆意呼嘯怒吼，暴雨夾雜著拳頭大小的冰雹潑灑而下，方圓數十裡之地，大地震顫不止。
整個東海武帝城範圍，猶如末日降臨，颶風、冰雹、海嘯、地震等恐怖天災齊齊上演。
原本在海岸邊圍觀的眾多武林人士，此時卻是瘋狂奔逃，只想離那海岸遠一點，再遠一點。
跑得稍微慢點的，不是被滔天巨浪給吞沒，便是被天上墜落的大冰雹給砸破了腦袋。
甚至偶爾還有不知從哪刮過來的一股妖風，將人高高的吹到天上，再重重跌落下地，摔個五內俱碎，甚至是四分五裂。
而天空之上，虛空破碎，天幕張開，有璀璨金光緩緩灑下，那是一條特殊的門戶通道。
當通道徹底開啟，便可連通仙凡兩界，凡人可經此通道飛昇，仙人亦可經此通道臨凡。
這就是吞天式的可怕之處，刀勢一起，陰陽失衡，乾坤顛倒，虛空破碎，地水火風逆亂，著實恐怖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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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招幾乎就是低配版的滅世手段。
若是聖人來施展這一招，造成的後果便該是重定地水火風，令世界復歸混沌。
從鄭吒開始凝聚刀勢起，王仙芝心中便已明白，他接不下這一招。
光是刀勢與刀意，便足以破開天門，造成末日般的景象。
若是刀勁與刀罡爆發，又該具備何等恐怖的威能？
無論這一招的威能如何，王仙芝都沒有以身相試的打算，因為他很清楚試試就逝世的道理。
是以他心悅誠服的開口道：“小兄弟收招吧，老夫接不下這一招，就此認輸，自今日起，你便是天下第一。”
王仙芝話音一落，鄭吒腦海中便響起了主神提示：“挑戰王仙芝，奪取天下第一名號，任務完成，獲得A級支線劇情一次，10000獎勵點。”
……
武當山上，今日是玉京尊神真武大帝的誕辰，上山燒香的香客絡繹不絕。
然而洪洗象這個在武當輩分奇高的年輕道士，卻是不務正業的提著一個菜籃子，跑去菜園中偷菜去了。
當初答應徐鳳年，要幫姜泥打理好她那個小小的菜圃，所以他每隔十天半個月，就要去菜園子裡走一趟。
這在武當山已經不是秘密，管菜園子的胖道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做不知。
要不然能怎樣？抓住這位他得叫師叔，而且很快就要接任掌門的傢伙揍一頓？
那不扯犢子嘛。
卻說洪洗象偷完菜，大搖大擺的往回走時，突然整個人愣住，望著東方的天空怔怔失神，連菜籃子掉落在地都沒反應。
而那柄掛在真武殿屋簷下，自呂祖仙去後，沉寂五百年不曾出鞘的仙劍，此刻竟然顫鳴如龍。
“小師叔，又去偷菜啦？”
洪洗象平易近人，毫無架子，武當上下大小道士與他都十分親近，幾名路過的年輕道士見到他，便嬉皮笑臉的湊上前打趣。
誰知這次洪洗象不僅沒有回應，反而一屁股跌坐在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幕嚇了幾名年輕道士一大跳，附近的道士也紛紛圍了過來。
“小師叔……”
“這是怎麼啦？”
“不知道啊。”
“小師叔剛才還好好的，怎麼成這樣了？”
一名道人伸出手，想要去推一推洪洗象，一聲疾呼自他身後傳來：“別動他。”
那道人如觸電般收回手，回頭一看，卻是王重樓到來。
王重樓快步走過來，詢問道：“怎麼回事？”
最先遇到洪洗象那名年輕道人道：“小師叔方才呆立在此，望著天邊突然就坐了下去。”
王重樓追問道：“哪個方向。”
眾道人齊齊指著東方道：“那邊。”
王重樓目光一閃，眼底有喜色閃過，對眾弟子吩咐道：“就地給他搭個棚子。”
“然後呢？”
“然後什麼都不需要做，等他自己醒來。”
說完這句話，王重樓也望向東邊的天空，喃喃道：“東邊發生了什麼？能敲醒了你。”
……
武帝城。
趙宣素穩穩站在一棟晃動不休的三層建築屋頂上，從天而降的大雨和冰雹，皆不能沾其身。
那足以將成年人刮飛的颶風，卻只能拂動他衣袍。
趙宣素對於周身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只望著天邊那道緩緩開啟的金色門戶，激動不已的道：“終於等到這一刻。”
“這一趟我沒來錯，天門將開，仙界重臨，我終於能邁出這一步。”
說完他望向不遠處的鄧太阿，道：“桃花劍神此來武帝城，想必也是為了此事。”
在鄧太阿看見蘿麗輕鬆解決十二武奴，徐鳳年身邊還有李淳罡守著後，便徹底熄了報恩的心思，只緊緊跟著趙宣素。
聽到趙宣素的話，鄧太阿坦然道：“趙老神仙說得不錯，我還真是為了天門而來。”
趙宣素微微一笑，重新望向天空，道：“天門眼看就要開啟，你我都有飛昇機會，或許上去後，咱們還能合作行事。”
鄧太阿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然而便在此時，王仙芝的聲音自遙遠的海中傳來：“小兄弟收招吧，老夫接不下這一招，就此認輸，自今日起，你便是天下第一。”
他話音一落，天地間那末日般的景象，立時平靜下來。
狂風暴雨，冰雹雷霆說停就停，大地亦不再震顫，天上那已經開了大半的天門，卻又開始漸漸合攏。
這一切讓趙宣素臉色劇變，鄧太阿卻是面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