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羅殿的餘波逐漸斂息。

商陸的道法也再難以為繼。

半空中的那座殿宇未能迴轉,而是倒懸著傾塌下去。

然而未等寧洛身形回正。

他的道身便在天脈中聽見一道聲嘶力竭的暴吼!

“葬魂!”

話音剛落,冥羅殿的解構驟然崩解!

那座吊詭的顱骨殿宇彷彿坍縮一般,朝著寧洛身處的中心點傾軋而去!

與此同時,漫天顱骨陣列成一片繁複的道紋,包攏著坍縮核心的架構,阻礙著期間怨靈的逃逸。

寧洛思緒戛然而止。

當他的道身聽聞道語的那一刻,他便已是明白,商陸的手段並不會到此為止。

“葬魂......”

“看來是要毀去這件道器,孤注一擲了。”

寧洛並未驚慌,反倒是童仁中更閃過幾分明光。

孤注一擲意味著毫無保留。

當葬魂催動,周遭顱骨結成陣勢,寧洛便更能洞徹冥羅殿的真容。

道紋明擺著彰顯在寧洛面前。

並不繁複,甚而並無新奇。

因為那是先天道紋的組合,分明就是贗造的成果。

它巧妙得將數種相斥的先天道紋盤結在一次,二者彷若磁鐵的兩極,竟是沒有些毫排異。

但它在變化。

當葬魂道法催動,寧洛分明看到,那原本緊密貼合的道紋忽然崩解開來!

緊隨其後的,便是冥羅殿的傾塌。

“咦?”

“......”

“原來如此!”

“他竟是利用了乾坤法理,藉助法理的加持,強行讓道紋保持原貌。”

“但其實,這種道紋或許原來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天地的認可。”

“倒是個有意思的構想。”

奪天造化,或者也可以視作為某種意義上的“替天行道”。

商陸算是把這一條思路玩到了極致。

至少是絕大多數神選者眼中的極致。

既如此,那旁人當然贏不了他。

因為他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一方天地之內的資源。

除非超脫飛昇,否則想要正面戰勝商陸,同序列中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血祭並非重點。

縱使商陸的法說是千夫所指也毫不為過,但其中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血祭的本質是一條捷徑。

其實寧洛一直都沒有明白血祭的意義。

天道無情,或者說天地乾坤自有法理。

如果是某片天地擁有特殊的天綱規限,可以透過血祭來換取天道饋賞,那這種行為寧洛自然能夠理解。

可像是望星界這種死寂荒蕪的世界,血祭天道真的有用?

寧洛並不明白。

包括此前超憶中見到的那位試煉者,試圖以萬靈血祭來獲得偽境超脫的力量。

道理寧洛懂,他多少能模湖地認知到那試煉者的思路。

但要說血祭為什麼能見成效......

寧洛不明白。

甚至就算是那施展血祭秘法的試煉者本身,他怕是也不明所以。

但現在,寧洛似乎懂了。

血祭其實並不是他想象中的什麼陳腐的邪惡儀式。

它的確存在著契合法理的深層邏輯,或者說它本身就是為了迎合法理而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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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存在著自然的迴圈。

生靈的死亡都會反哺天地,從而使得這片天地能夠長久存續下去。

縱使修行的過程中的確並不每時每刻都遵循能量守恆定律,寧洛曾經也的確懷疑過,這一定律在修行界是否根本並不存在?

然而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而是冥冥中還有寧洛無法察知到的能量流動。

就像太宇座標系那樣。

他的眼界還太過淺薄,連世界的全貌都沒法洞徹。

那麼乾坤存在的本身,恐怕就已經在不斷消耗著無形的能量。

繼而由生靈的隕滅以及太宇的滋養,來完成對能量的補充。

“血祭。”

“說起來,其實修者尋常修行的時候,並不會放過死者的遺產。”

“無論是對方收納的靈物,還是屍首中餘留的靈蘊。”

聽著有些滲人。

不過話雖如此,但修行者的確不會烹飪同族的亡骸。

至少正常而言是這樣沒錯。

但死者的遺骸卻另有妙用。

一來可以短暫聚靈,不過這樣容易引起誤解。

所以更多時候,修士的遺骸大都會被用作肥料,灌既靈田。

甚至如果沒有旁人瞥見,那大可隨手將之埋藏在荒野某株尚未成熟的靈植下。

過些時日便可回來採摘。

再不濟......

死者想來還是有家人的。

親卷將之葬在棺槨之中,以靈物封存棺槨,在保證亡者屍首不腐的同時,也會阻滯天意。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亡者的遺骸很難再進入迴圈體系之中。

就算能夠迴歸迴圈,那剩餘可利用的部分也並不算多。

但血祭便與之不同。

祭品並非舊日的牛羊牲畜,而是靈物。

死者修為越高,或者說用以祭祀的妖獸靈獸越是高階,那血祭的效果也就越好。

不過......

“怪不得。”

“印象裡,血祭很少有用人族進行。”

“這麼說來也是。”

“人族思緒駁雜,遠沒有獸類那般純粹,比之妖族也更複雜太多。”

“誒?”

“是了,所以怨靈才更多以人族為主。”

“像是商陸拘禁的這些怨魂,它們生前的意志會抗拒重入迴圈,如此便不利於祭祀。”

“正因如此,血祭的素材才會以妖類為主。”

豁然開朗。

甚至連例外的情況也一併解釋了。

人族並非不會用同類祭祀,比如戰爭前夕,就有用敵陣士兵血祭的可能。

但那些士兵大都是原本就抱有死志的義士,心思更為純粹,所以才能夠用作祭祀。

可血祭儀式最終也會伴隨著蠻荒時代的結束而落幕。

因為後世的修者會逐漸察知,血祭其實少有見效。

先人以血祭向蒼天祈願,雖偶有回應,但大多時候,祈願都是石沉大海。

世人不解緣由,只道那是巧合。

當他們獲得了足以觸及天脈,觸及道海的修行見解之後,這種隨緣的血祭儀式也會逐漸被時代所淘汰。

但其實......

那只是因為他們不懂。

而現在,寧洛懂了。

血祭的過程,本就是在借由模擬天地法理,來獲得超越天道的加持。

就像商陸之所以能夠強行拘禁數種相斥的道紋一樣。

那不是因為他的道途見解遠超寧洛,所以才可以做出這種寧洛認知中絕無可能功成的傑作。

而是因為......

那是法理的約束!

道境做不了的事情,法理可以!

這便是偽飛昇!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商陸其實並非道境。

他沒有超脫飛昇,但一定程度上,他掌握了飛昇者才可以擁有的權能!

所以旁人敵不過他。

並不是因為他們同境的戰力太弱。

而是因為商陸的境界實則領先了他們!

偽境飛昇,其實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境界,因為它沒法通往飛昇的道途。

這是捨棄了超脫飛昇的可能性之後,才能獲得的秘力。

所以寧洛沒法彷效,也不會彷效。

只是,他也不需要彷效。

因為,寧洛不是道境,他是飛昇者。

“強拘道紋。”

“逆轉乾坤。”

“......”

“原來......如此。”

“就像磁鐵那樣。”

“這道器運作的原理,無非就是二者。”

“一是異極相吸,二是同極相斥。”

“那是超越道境才能掌握的力量,所以道境修者幾乎不可能戰勝商陸。”

但寧洛不一樣。

寧洛是飛昇者,他不需要血祭,也不需要奪天造化,竊奪天地法理的權柄。

如何在道境時掌握這一能力......

有待考究,但至少不是現在。

寧洛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試試,這逆轉乾坤的道法,在他手上又究竟能否展現出這般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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