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會師。

聖子親臨。

沒人知道聖子何時來到聖城。

只知道各方軍伍的領袖忽而便得到了神諭,從而召開集會。

然而尋常兵卒並沒有參與這次集會的資格。

在白玉廣場上彙集的,大都是赤霄王與赤芒將軍這些深得信賴的強者。

很好理解。

因為只有這些人可以絕對排除域外邪魔的可能。

看來聖子也在忌憚著域外邪魔?

那是自然,畢竟他都已經將天命人稱之為域外邪魔了,意志毫無疑問已經受到了黑潮的侵蝕。

不過這無關緊要。

“聖子集會範圍縮小,足以昭顯他的忌憚。”

“會不會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商陸他們已經又和聖子交手過了?”

“不清楚。”

“但現在看來,哪怕商陸沒有擾亂這次集會的打算,土著的警戒等級也勢必會再度提高。”

“嗯......”

“我們拱衛廣場四周!尤其盯著那幾隻獵犬,絕不能錯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可是他們的實力......”

“怕什麼!咱們人多啊!更別說咱們還有土著強者撐腰!”

身份顛倒。

往常都是天命人倚仗自身實力作威作福,土著能夠追隨天命人,那簡直是三生有幸,巴不得抱上大腿。

但現在卻是反過來了。

堂堂天命人,竟然拿著土著當靠山。

偏偏還卓有成效。

的確,獵犬的實力確實遠勝尋常穿越者。

序列位次的差距可不單單是字母的區別,就像忘川,雖然也只是廢都的遴選者之一,更是被天域城輕易驅逐,無力反抗。

但放眼整個66區,有誰人能是忘川對手?

沒有。

即便是滄海神裔的族長,雖說他勉強贏過忘川,但那終歸是忘川放水的結果。

他甚至能夠在和大都會頂尖強者交手的時候權衡代價,刻意留手......

如此便足以窺見忘川的強勢。

而現在,獵犬不止他一位。

因為被天域城驅逐的棄子,自然不止忘川一枚。

他們表面上是被無情地拋棄,實則是扎進廢都的一根根尖釘!

十柱神不會容許那片破敗的殘垣中再生長出任何有參天之姿的幼苗,更不會容許那片神選之地,再誕生出下一個蘇瑤!

忘川並不是獵犬中最強的那個。

無論他再如何老謀深算,但實力在天域城中也不算多麼拔尖。

可即便如此,倘若他全力以赴,那同時面對百十個EF序列的遴選者,都根本不在話下。

但......

如果是三萬個呢?

集會當天。

近三萬遴選者拱衛在會場周遭。

有獵犬得到了指示,商陸命令他們製造混亂,給他創造可趁之機。

任務聽起來再簡單不過。

放在一個尋常副本中來看,可以說是有手就行。

甚至獵犬們的對手不過是孱弱無力的下位遴選者,比之尋常序列之爭的對手更弱許多,他們根本就沒有落敗的理由。

然而......

當真正開始行動的那一刻,他們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嗤,不就是搞事嗎,那還不簡單?”

“來個人,看哪個不爽,挑釁他兩句,看這群低能會不會應激。”

獵犬白袍獵獵,故作紈絝之姿,傲慢地走向一位遴選者,譏諷道:“喲,你們蒼雷軍的戰士怎麼一個個這麼面黃肌瘦啊,這吊兒郎當的樣子,怕不是等著投喂黑潮呢?”

言語還不夠刻薄。

因為如果起初便說得太狠,也會讓土著起疑。

所以挑釁的過程需要循序漸進。

這些都是天命人慣用的把式了,除了寧洛這種劍走偏鋒,甚至另闢蹊徑的奇人以外,尋常試煉者對此都是輕車熟路。

當然,寧洛其實也懂,畢竟都是網文裡用爛的套路。

只是他的演技並不支援這麼做。

說到底,寧洛親身穿越,或者說彩排的次數,自然不能與其他穿越者相比。

但獵犬的演技可謂過硬。

被挑釁的遴選者不可能對此置若罔聞。

因為他們再怎麼說也是堂堂戰士,是祓除黑潮的先鋒,鎮壓禍亂的主力軍。

他們總得有點最起碼的心氣。

所以為了維持人設,戰士們聽到這般挑釁,照理來說都應該回以顏色。

然而,他沒有這麼做。

那遴選者詫異地瞟了眼前來挑釁的獵犬,微張著嘴,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

他眉頭微皺,稍加思索,勐然醒悟!

你是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

哦不對,他是獵犬!

他是來刻意搗亂的!

遴選者頓時察覺到來人的身份,因而他並未動怒,但也沒有視若無睹。

他環顧四周,輕咳了兩聲,繼而指著那名獵犬,揚聲喊道:“有人挑事!我懷疑他是域外邪魔!”

簌——

不過瞬息之間,千百道身影從天而降,陣列在那獵犬的四周。

人群中傳來土著的疑問:“他做什麼了?為什麼懷疑他?”

那遴選者目光冰冷,咬牙切齒地惡聲陳述:“他表面挑釁我蒼雷軍,暗中傳音,罵我孬種懦夫三寸丁!而我根本不曾與之相識,他顯然是想故意鬧事,攪亂廣場周遭!”

“我沒有!!!”

“他在信口胡謅!他才是真正的域外邪魔!想藉此故意把事情鬧大!”

獵犬的反應極快,立馬就反咬一口。

至少從事實的角度來看,那遴選者此舉的確有些過激,也有域外邪魔的疑點。

他心想著,這群蠢物之所以會滯留在下位,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倘若他強忍下來,縱使自己會令人生疑,但至少不會被反將一軍。

但現在局面可就不一樣了啊。

你這明顯添油加醋的說辭,真以為土著會愚笨到深信不疑?

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嗎?

土著將帥面露疑惑。

域外邪魔真的會這麼明顯就暴露?難道那高喊檢舉之人才是真正的域外邪魔?

然而未等他再復追問,周圍其他遴選者們便接連為之作證。

“回稟將軍,我等為防友人被域外邪魔侵吞意識,因而提前以白塵丹的效力維繫過傳音通道。”

“而方才那域外邪魔口出惡言,我等都聽得一清二楚,都可以為同袍作證!”

真相昭晰。

獵犬怔住了。

咦?

什麼?

怎麼回事?

“喂!”

“你們一個個什麼意思?”

“我,我真的沒有傳音啊!真沒有!”

周遭強者聞訊而來,匯聚的目光越來越多。

那獵犬張口結舌,環顧四周,試圖極力辯駁,卻根本想不到解釋的說辭。

因為周圍除他以外的每一個人,都證明了先前在遴選者的發言。

一群騙子中唯一說真話的那個人,就是貨真價實的騙子。

這便是那獵犬此刻的處境。

百口莫辯。

“我沒有!我不是!”

“我!他們血口噴人!他們是在汙衊!是想故意搞事!”

可惜......

沒有人會再相信了。

土著對域外邪魔究竟有多大的怨念,這一點外人自然沒法體會。

他們只想守護住文明的火種,只想祓除黑潮,還天地清朗。

但現在,有人攔了他們的路。

所以,他得死。

“殺了。”

蒼雷軍統領的語氣格外平靜。

平靜中更是暗藏著幾分徹骨的殺意。

沒有任何多餘的贅述,只有簡單的二字,殺了。

就像是已經宣告了那只獵犬既定的結局。

獵犬慌了。

因為他打不贏土著。

縱使他能強過尋常遴選者,但相較於望星界這些服用了十數年白塵丹的土著......

他的實力還遠遠不夠看。

所以迎接他的結局,是母庸置疑的消泯。

“等等!”

“我沒有傳音!不是域外邪魔!”

“他們才是域外邪魔啊!”

“蒼雷王!你看看四周啊!他們全都是域外邪魔!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已經被域外邪魔侵佔!所以他們才會統一口徑!才會唔——”

白塵巨掌覆壓而下。

沒有任何變數。

那只獵犬便被白塵法象碾成了肉餅。

顯然,以他此刻的境界,是不可能再活下來的了。

沒有人相信他臨終的遺言。

甚至蒼雷王壓根就沒有為此動容,更不曾觀察身周將士們的神色。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本王周圍全是域外邪魔?”

“你......”

“你這是在侮辱我。”

蒼雷王沒有開口,但他童仁中閃過的那抹蔑視,卻貨真價實。

堂堂高序列強者,竟然會被區區土著當成蠢物。

甚至周遭千百下位遴選者眼睜睜看著他被無情抹殺......

任務的失敗是其次。

但道心的瘡痕恐怕難以彌補。

這荒唐的一幕將會烙印在那獵犬的內心深處,無論他以後能夠攀登至何等高度,都再不可能忘卻今日的羞辱。

眾目睽睽,大庭廣眾。

被低能一句虛妄的誑語就輕易抹殺?

何等恥辱!

但,那又能怎麼辦呢?

剩餘的獵犬們潛藏在人潮之中。

沒有人膽敢再開始行動。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可能再成功。

方才那只獵犬在臨死之際,甚至都將血淋淋的事實宣之於眾。

他甚至告訴了周遭的土著,這片廣場上幾乎大半的將士,其實都是他們眼中的域外邪魔!

但......

有人會信嗎?

這種荒唐至極的事實,縱使那獵犬能夠舉出再多的例證,都沒有人會相信。

因為土著們都堅信著聖子的描述。

[域外邪魔是只知爭鬥殺戮的上界試煉者,根本不在意眾生萬靈的死活]

那如果這軍伍中半數以上都是域外邪魔,那望星界早已崩潰,又豈能等到今日的會師?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鋪設完畢。

沒有人再能篡改這些板上釘釘的事實。

將穿越的真相告知土著,這已經獵犬們能夠想到的,最有可能掀起風波的手段。

但現在的狀況已經足夠證明,它難見成效。

那還有什麼方法可以達到商陸的任務?可以攪亂廣場周遭的局勢?

好像,還真沒有。

就算他們強硬出手,也會當即被土著強者制服。

甚至獵犬們壓根就沒有出手的自信!

因為他們都知道,堂堂商陸,都根本不具備突破白塵鎖陣的實力。

那又何況是他們這群獵犬?

差距再明顯不過。

用武,顯然不行。

用計,更是沒戲。

沒有人比穿越者更懂穿越,更懂該如何鑑別其他的穿越者。

畢竟,這可是他們在登臨神選之地前,就已經學得滾瓜爛熟的必修課。

只要他們能夠分辨出誰人是意圖搗亂的獵犬,那再呼朋喚友,一擁而上,乃至求助土著......

獵犬根本就是百口莫辯,沒有任何脫罪的可能。

忘川嘴角輕輕上揚,揶揄一笑。

樂。

身為樂子人,他倒是一點都不慌張,反倒是有種活久見的滿足感。

這極盡荒誕的一幕,足以載入神之試煉的史冊,讓後輩們膜拜瞻仰!

太強了!

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下克上。

也總算是治了治高序列強者那股骨子裡的傲慢。

這三萬遴選者,他們,還真惹不起。

商陸等候良久。

他一直在等局勢混亂的那一刻。

因為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並非會場裡的聖子。

商陸不傻,他知道聖子的實力很不正常。

這次試煉是所謂的“機制”副本。

倘若他沒能集齊必要的條件,恐怕即使是身為A序列前百的商陸,也得苦修個十年乃至數十年,才能夠以純粹的武力碾壓聖子。

然而,他等不了這麼久。

因為時間拖得越長......

煙羅的實力就越恐怖!

商陸不敢賭!

現在的他,還能勉強覺得自己可以透過壓箱底的手段,來讓煙羅與之因果粘連。

但要再等兩三年呢?

他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甚至商陸幾乎可以斷定,屆時煙羅想要殺他,連因果都不會留下!

畢竟到那個時候......

以煙羅傳聞中的實力,怕是已經能夠強行扭曲干涉因果的力量了吧?

所以,商陸的目標並非聖子,而是廣場周遭的一眾遴選者。

他需要一場盛大的祭典!

他要獻祭這三萬遴選者的骨血!

將之飼餵黑潮!從而使得天脈道海徹底沸騰!

屆時死氣逆湧,白塵紊亂!

他便可以搶佔先機,尋到白塵母體意識的所在之處,並藉此施展神通,強行尋出煙羅的藏身之地,並由此沾染上難以抹除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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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

它連第一步都沒法執行,就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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