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城主眼見寧洛爽快答應,忽而面露遲疑。

他微張著嘴,手臂僵在半空,沉凝片刻,繼而輕嘆了一聲。

“唉......”

“老弟,這任務危機四伏,你此行切記小心為上。”

“我這給你的貨物想來夠多,能夠破財消災時萬不可吝惜!信送完後也切莫過多駐留,以免引人懷疑。”

“總之,保全性命才是首要!”

遠山城主語氣格外誠摯,看上去真的在關心寧洛的安全,也刻意點明了行動的風險。

然而,這麼一堆財物擺在面前,常人理應不可能按捺住鋌而走險的念頭。

遠山城主也根本不擔心寧洛會捲款逃遁。

這是一個局。

早在寧洛踏入城主府的那一刻,他便註定會被引導著走上歧路。

蓋因遠山城主早在開始的時候,便已經點明,寧洛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手下密探的監視之中。

就連他幾時進城,住在何處,都事無巨細盡皆查明。

這是在暗示寧洛,你跑不掉。

事實或許也的確如此。

當寧洛見財起意,他就註定會淪為遠山城主用之即棄的死士,即便那並非他的本意。

但前提是,寧洛真的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黑市行商。

寧洛額角滿是細密的汗珠,但眼神卻格外堅定!

他拍了拍胸脯,沉聲道:“龐兄放心!我寧洛此行必當不負重託,不辱使命!”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啊!”遠山城主神色稍有舒緩,頓了頓,再復叮囑,“但還是要小心為上!”

“嗯,放心!”

“那......一路順風!”

“承您吉言。”

寧洛收起財寶與信件,裝滿了腰間彆著的整整四個儲物袋,隨即離去。

他前腳剛走,三道黑影便自房梁上一躍而下。

“盯緊他!”

遠山城主語氣冰寒徹骨:“倘若他膽敢臨陣脫逃,無需彙報,當場格殺!”

“是!”

“大人,那......如若他降了赤翎軍,又該當如何?”

遠山城主神色風波不驚,冷笑道:“那樣也沒什麼不好,讓潛伏在赤翎軍中的密探把他殺了就是,這樣,我們可不就師出有名了嗎?”

“是!”

黑影退去。

神念收回。

“嘁。”

寧洛索然無味地撇了撇嘴,心道無趣。

因為遠山城主的想法都已然被他料中,並沒有任何意外。

至於那些跟蹤的密探,現在想來正在滿大街找尋著他的蹤影?

寧洛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只是背倚著一處大院窄巷的石牆,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那枚玉簡。

“禁制?”

“好像,沒用......”

卡察。

道法封禁忽而崩碎。

原本想要解除這玉簡的禁制,只有兩種辦法。

一是封禁者親自破除,二是有與之實力相近的存在出手強制解封。

但寧洛有太衍聖體加上真元的助力,自然能夠視禁制如無物。

燙金小字懸於半空,玉簡中的密信映入眼簾。

“下次月圓,裡應外合,盡滅赤翎。”

“就這?”

“不過簡短些也好。”

“想來就算被赤翎軍截獲,也能藉此施計。”

寧洛嘴角一撇,注意到了玉簡中潛藏的另一重禁制,繼而回身望向了城主府。

當燙金小字懸於空中之際,寧洛分明察知到,玉簡之中似有一種力量在和遠方共鳴。

如若不是太衍聖體和萬古一夢帶來的靈覺,常人除非在拘靈陣法中開啟玉簡,否則理應不可能察覺這股微小的波動。

想來遠山城主便是藉此手段,判明玉簡開啟時的方位。

從而確定下一步的判斷。

就算玉簡被赤翎軍截獲,他照樣可以藉此反將一軍。

戰場上的爾虞我詐......

倒也沒有那般複雜。

赤翎軍會想不到這種可能性?

但只要他們沒法妄下定論,也就自然會中了遠山城主的計謀。

戰場上的謀略不是信與不信的猜疑,而是風險和回報的角逐。

所以只要寧洛帶著玉簡,踏入赤翎軍的包圍圈,那麼無論他最後是什麼結果,帶來的回報都將遠遠大於風險。

反正,不過是沒了一車貨物,死了一個倒賣違禁品的行商。

卻能換來一次必然的勝果,顯然是比穩賺不賠的交易。

只可惜,寧洛壓根沒打算順從。

寧洛背倚著院牆,隨手將玉簡棄置在蒙塵的石板路上,繼而身形一閃,飄然遠去。

身法的技巧早已成為本能。

寧洛實力的提升不僅來自天命詞綴與道途見解,更是在於對此前修途的歸納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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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絕塵步那樣伴隨寧洛許久的身法,如今已經不再是單獨的法門,而成了本能。

包括太玄幻劍,赤練血魂,都是同樣。

技法不曾淘汰,只是烙印進了骨髓。

因為當密探追循著寧洛的“氣息”,一路追到城外之時,卻只看到一灘殷紅的血泊。

而與此同時,城主府中。

遠山城主神色僵滯,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感知到的異樣。

他嘴角陰冷的笑意忽而斂去,繼而困惑地望了眼方才寧洛所在的方向。

是......

錯覺?

不像。

那,那總不可能......

萬一......

遠山城主不敢賭。

戰場上的謀略,但凡有能夠確定的情報,就絕不能有半分疏忽。

他的神念投向了昏暗的窄巷,即便已近超出他的感知範圍,但依舊在窄巷的地上發覺了熟悉的氣息。

那是破碎的玉簡。

“呃!”

遠山城主童仁間滿是焦慮,仍舊不敢相信,急促地從儲物腰帶中取出了與玉簡對應的陣盤。

陣盤靈光暗澹,也最終確認了一切的答桉。

“豎子!畜生!

!”

“你!

!”

“來人!

!”

“給我封了城門!全力那畜生的下落!”

一時間,遠山城中風聲鶴唳,神念遍及。

然而,卻與寧洛再無干係。

寧洛離城而去,心裡倒是有幾分懊悔。

不是後悔不該騙遠山城主,也並非懊惱沒有將他除之後快。

雖說寧洛當時的確想要讓遠山城主付出代價,不過現在看來,動靜還是鬧得太大。

那與他此行的本意不合。

“剛開局,沒習慣,不賴我。”

寧洛找了個理由把自己搪塞過去,隨即便想著青丘秘境的方向走去。

青丘秘境,是狐族的居所。

望星界的妖人格局不像萬法界,並沒有基於種族本身的衝突。

一來是因為人族內部本就矛盾諸多,二來也是因為望星界妖人分佈並不均勻,更有不少妖族王朝的存在。

至於青丘秘境,則算不得王朝。

蓋因青丘狐族相較其他妖族而言,較為排外。

而本身的繁育能力又並不足以支撐起王朝的發展,所以只能據守著這一方秘境。

那赤翎王朝緣何會對青丘秘境下手,原因也昭然若揭。

“那確實啊,站在萬朝爭霸的視角,是我我也得拿下青丘。”

“你這人口微渺,國力也不算多強,最主要的是,你又不與其他勢力建交......”

“那不是找死嗎?”

就算是假意逢迎,或是狐假虎威,也多少該稱自己和其他勢力有些聯絡。

否則,青丘秘境的處境就必定會成為眾失之的,一如神選之地的寧洛。

寧洛深諳此理,但也明白,他不能站在這樣高高在上的視角去數落青丘妖狐。

因為,這般道理,青丘一族中想來也該有人明白才是。

是因為有部分旁支極力阻止建交,還是說......

青丘部族有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與隱秘?

寧洛的看法更傾向於後者。

當然,真相或許無需逼問妖狐,赤翎軍想來就能夠給出答桉。

數日後。

青丘秘境已近在眼前。

寧洛沒有擅闖,一來因為他不想大動干戈,二來因為他更不想白白送命。

雖說不是真實試煉,但亦真亦幻模組的難度也自是不低。

寧洛修為尚且不足,雖說沿途數日都在煉化從遠山城主那裡得來的“貨物”,但即便煉去大半,修為也依舊停滯不前。

現在寧洛的修為......

不好說。

因為寧洛其實早就跳出了旁人的修行體系,而是自成一脈。

只要此處天綱並無特殊而嚴苛的規限,他就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調前行。

而倘若以道解的視角來看。

寧洛現在理當是道解第四卷的修為,未及五卷,也未及圓滿。

道解第四卷的內容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六腑秘藏。

而第五卷則是寰宇乾坤和雷法。

寧洛尚不具備構築寰宇乾坤的物質條件,沒有入道的情況下更不可能牽動雷法。

所以第五卷還遙遙無期。

至於望星界的境界劃分,則根據萬朝功法不盡相同。

但總之,有一套針對軍伍將士的粗糙實力分級。

即化血,金剛,龍骨,太嶽,彌天,無量六境。

化血,新兵蛋子。

金剛,百夫長。

龍骨,萬人敵。

太嶽,即大將。

彌天,威震三軍,為帥為王。

至於無量......

用軍隊中更為通俗的說法稱呼,便是所謂的武神戰神,得之則可一統萬朝!

說是這麼說,但其實無量境的強者互相牽制,極少出手。

根據零碎的記憶可知,望星界中的將士們大都猜測,無量強者少有出手的原因,或許在於他們承受不了出手的代價。

那對他們自身修行無益。

真相未嘗可知,但寧洛決定先立足當下。

道解第四卷的境界,沒法直接和望星界的實力層級劃等號。

因為寧洛現在雖說在太衍聖體的相助下,剛一開局便成功構築六腑秘藏,並且煉成了元精,真元與識神。

但底蘊終有欠缺。

他眼下的實戰能力大概夾雜在太嶽與彌天之間,如要論及體內靈氣的貯存,那或許差得更多。

換言之便是,容器夠大,但水沒裝滿。

而且,很難裝滿。

既然赤翎軍的任務既然是鎮壓青丘秘境,那麼想來領軍之人也就接近彌天層次的修為。

就算不是赤翎王朝的大帥,也必定是其中首屈一指的將領。

所以謹慎一些也並無壞處。

寧洛斂蹤匿跡,壓抑氣息。

萬古一夢的效用自不止主動的回朔,還有天地靈氣的親和與融匯。

寧洛嘗試著融入天地,繼而悄無聲息地掠至赤翎軍營寨後方,遠望戰場。

修士之間的戰場......

與寧洛此前在萬法界所見,以及心中所想,都不太一樣。

營寨看上去格外樸素,與寧洛印象中的古代戰爭沒有太大區別。

但當他視線掠過營寨盡頭,卻看到了異樣的工事。

那是術法堆砌起來的接天石柱!

每隔約莫十步之遠,就有一根粗壯的石柱聳立在樹海的邊際。

石柱之間鐵索連環。

細密的鐵索形如蛛網,將整個青丘秘境包攏起來。

而鐵索上更是懸吊著無數的符籙。

看上去......

符道和器道,便是望星界的主流。

或許還有陣道的成分摻雜在裡面,但是並非主要。

因為寧洛雖說在鐵索石柱上感受到了陣法的氣息,但可惜,一眼便能看透。

並不深奧,也沒有下多少功夫。

“這鐵索石柱,應該不是苦力搭建的攻勢。”

“其上縈繞著與自然排斥的靈蘊,想來是某人......或者某一群人的術法造物。”

“也可能是道法也說不一定。”

“但無論如何,如果不殺了製造這工事的將士,那麼就沒法摧毀這鐵索石柱。”

“只要後方補給管夠,這工事的壓迫感,確實夠足。”

“不過......”

“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羅蒙與若谷一戰時,若谷殺了赤翎軍中的醫師,包圍網就不攻自破。”

寧洛明白了一切的根由。

原因並不複雜,只是因為腐疽的病症感染到了那建構工事的將士。

所以他也沒有餘力再維持這密不透風的囚籠,從而使得包圍現出了破綻。

而望星界的戰法,寧洛也算是猜到了幾分。

“總之,就......”

“像是圍棋那樣?”

“包住對方就行,大概。”

這麼猜想的根由在於,似乎望星界的將士深諳包圍之道。

只需要有像是這鐵索石柱一樣的“圍欄”將對手包攏其中,那麼包圍的一方就能完全佔據主動。

一如現在的赤翎軍和青丘秘境。

青丘妖族出不去,赤翎軍也不急著挺近。

反正他們後方補給管夠,而只要能夠維繫住工事,青丘妖狐便再無脫困的可能。

但前提是,赤翎軍自己內部,未曾出事。

寧洛思索之際,忽而便聽到一旁營寨士兵的呼喊。

“來人!快來人!”

“出事了!有人感染了腐疽!”

“快找醫師!快!”

寧洛眉毛一挑,心道:“哦豁,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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