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怎麼看?”

“......”

青槐問詢,齊皇沉默。

不知為何,齊皇隱隱覺著有幾分心慌。

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因為他的聲譽一落千丈,大齊也將不再是屬於他的國度?

好像也不是。

畢竟這種受人操弄,受人掌控的感覺,齊皇早就已然習慣。

只是掛在他脖子上的那根栓繩,從天域道統,換成了道宗而已。

或許待得天外來客離去,大齊就將重歸他的統治?

呵......

施捨罷了。

無論結局如何,他都並不在乎。

反正除了隨波逐流,他是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做不到。

“這就是所謂順其自然......”

“嗤。”

“無非是想讓我乖乖聽話,不要阻礙你們的大計罷了。”

齊皇看透了。

論道已然接近尾聲,但齊皇始終不曾出面。

他就像是個犯錯的孩子,就這麼畏縮地躲在天運龍舟之中,

冥冥之中,似乎有道聲音在他耳畔低語。

【你是個庸君】

【無論有沒有天命人,你都只是個庸君】

【倘若沒有天域道統,你甚至根本沒有資格坐上龍椅】

【認清自己——】

“閉嘴!”

冬!

青槐身軀一顫,以為齊皇是在叫他閉嘴,心想著陛下的精神狀態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不過齊皇很快扶額道歉,頹然搖頭,然卻全無半分帝王威儀。

齊皇,確實病了。

與此同時,龍舟上空。

無終道那位青年領袖忽而上前一步,冷聲道:“事已至此,真意,道境,陣法......都沒有再比下去的必要了,你們不過是拿著域外的邪法,意欲侵吞此界!”

“我只恨......”

“只恨眾生根本認不清誰是敵人!”

“不僅不願一致對外,反而對我等衛道之人惡語相加!”

“愚不可及!”

“屬實可恨!”

青年義憤填膺,康慨陳詞,儼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態。

他高舉雙臂,朗聲道:“既如此,那本尊便親身上陣,與爾等一戰!不論生死,也不設規矩,只求以碧血證丹心!為我萬法道途謀一份安寧!”

青年頓了頓,語氣恢復平靜,又補充道:“如若......如若本尊亡命在此,希望爾等知曉戰死之人的名姓,吾名靈樞,是為......無終道祖。”

語氣澹漠,但話語卻是石破天驚!

靈樞之名,放眼萬法界,幾乎無人不曉。

這是位偉人。

是他開闢了神州道途,給了萬法界眾生入道的可能。

當然......

不過只是在這個時代而已。

真相是,他確實是道祖,也確實開闢了道途,只不過並不在這個時代而已。

只是當瓊海潮湧,大劫覆世之後。

當潮水退去,只有少數稚童在天域的庇護下倖免於難。

彼時神州淪陷道法失落,所以靈樞奪舍降世,傳道授學,僅此而已。

然而圍觀之人卻已然沸騰!

“靈樞道祖竟然尚存於世?!”

“假的吧,這怎麼可能?”

“神州迄今為止最長的壽命界限,也不過三千載。”

“但如果真是假的,他應當已然遭天譴了才是......”

確實。

既然靈樞未遭天譴,那就說明,如果他不是以什麼特殊手段規避了天域的劫罰,那這多半就是真的。

看客們一時間不知所措。

畢竟靈樞那樣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而他們從前也格外信仰靈樞道祖。

無論歸真道還是無終道,乃至於不加入兩大道統的散修,都對這位先賢尤為尊崇。

然而他們方才卻毫不吝惜輕侮之詞,所以此刻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些愧疚。

“方才靈樞道祖那般妄言,會不會並非因為傲慢,而是......而是單純因為憤怒?”

“多半是這樣。”

“他只是恨極了道宗,才會那般失態吧。”

靈樞的目的,達到了。

他心想著,這次太祖交代的任務,自己又妥善完成。

而且還順帶踩了諸位同道一手。

那麼飛昇超脫之際,他的排序理當更為靠前?

但半場慶功自是不行。

看客態度的轉變只是個開始,靈樞想要的,是讓道宗萬劫不復!是要將道宗釘死在恥辱柱上,受萬世罵名!

甚至,理想情況下,還能讓萬法界原住民更加排外,自發排斥天外的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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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樞緩步踏上九重宮闕之巔,漠然道:“本座願以命衛道!爾等,何人敢來!”

靈樞雙眼眯得狹長,那悲壯的神色中,卻隱藏著一抹狡黠的目光。

反正誰來,結果都是同樣。

想來道宗應該還需要猶豫一會兒,或者還會想方設法推脫?

只可惜,他已然造勢造到這份上,哪還有道宗推脫的餘地,一切都已成......

“我來。”

“?”

這聲音,有些耳熟。

靈樞神色一滯,困惑地瞟了眼來人。

咦......

柳道生?

柳道生,曾經元樞府學的天之驕子。

當年被譽為史上最年輕的道境,不僅被封為道子,更是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元樞府尹。

只可惜,在一場意外事故中莫名殞命。

然而事實是,他被天域狩獵了。

萬法界的天域承受不了那麼多獨立的法。

所以留給他的路只有兩條。

要麼死,要麼皈依。

柳道生選擇了後者。

所以他成為了一名衛道者。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沒有站在兩大道統的陣營中,反而選擇了相助道宗?

原本天衣無縫的計劃,在此時此刻,忽然出現了裂紋。

靈樞良久不語,似是在回想著前因後果。

更是在以自身權柄干涉道海,意欲收回對柳道生的加護。

只可惜,失敗了。

“唔?!”

“他的道果,什麼時候......”

不妙。

事情出現了變數。

即便這份變數不足以改變大局,但卻足以讓靈樞心生不安。

道宗的陣列中,七皇子瞥了眼蘇瑤,猶豫再三,還是詢問道:“真的可以相信他?”

蘇瑤的回答言簡意賅:“可。”

可以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蘇瑤能夠覺察到,柳道生在寰宇禁法上的造詣,已經遠遠超出了傳功玉符本身。

所以他的法並非來自玉符,而是來自寧洛的親身授學。

那麼柳道生無疑也是寧洛提前埋好的一步棋。

既如此,那就自然能夠信任。

然而,寧洛其實沒想這麼多就是了。

他當初也只是本著擾亂軍心的目的,才順帶教了手柳道生,哪曾料見今日的變故?

氣氛冰凝。

柳道生緩步登臺,拱手道:“想來,這應當是我初次見到靈樞道祖的真容,只不過,和我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樣。”

靈樞不答。

但看客們卻眉頭微皺。

嗯?

怎麼聽起來......這人像是早就認識靈樞道祖一樣?

未等他們費心細究。

柳道生忽而換上一襲灰袍,揚聲道:“本座柳道生,昔日元樞府尹,後被脅迫加入天域道統,成為暗中的衛道者一員!”

“倘若親眼目睹當年江南書院的變故,理當知曉衛道者的存在。”

“我等聽命於天域眾位道祖,任務並非剿除域外邪魔,而是......”

“狩獵道子!”

“凡有異道,悉數滅之。”

“此為我衛道者之綱領,也是天域道統的決斷。”

“甚至,兩大道統實則本為一家,所謂......”

柳道生話說到一般,便被一聲道蘊鼓盪的暴吼給打斷!

“夠了!”

“妖言惑眾!

!”

靈樞怒不可遏,以道蘊阻隔了柳道生的宣言。

所以當後面半段話傳到周圍看客耳中,卻已然只剩下模湖不清的嗡鳴。

然而柳道生衛道者的身份還是被眾人察知。

這個名字,大多數人也並不陌生。

因為柳道生經常在教材中出現。

各大府學書院時常以他舉例,勸戒那些天驕妖孽弟子珍稀生命,千萬不要落得柳道生那般半途夭折的下場。

然而今時今日,他們卻忽然得知,柳道生,壓根沒死?

又是靈樞道祖,又是柳道生......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什麼老古董都從棺材裡詐屍爬出來了?

原本看客們覺得這次論道有些無聊,然而此刻卻都提起了精神,饒有興致地談笑了起來。

但與周遭輕鬆詼諧的氣氛不同。

擂臺上卻已然劍拔弩張!

靈樞目光冰寒徹骨,道蘊傳音語氣森然:“叛道者,死!”

然而如今的柳道生卻渾然無懼,更是壓抑著怒腔,低語道:“昔日的因,今時的果,該死的,是你們!”

柳道生不覺自己為人正派,畢竟他也幫天域做了不少惡事。

但是當他面對身為罪魁禍首之一的靈樞道祖時,他卻莫名有了昂首挺胸的底氣。

二人不再多言。

因為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鬥。

他們本就心存仇隙,又怎可能手下留情。

靈樞氣機微動,體內黑潮驟然活化,湧向四肢百骸!

東荒黑蠱,為何天域不曾誅絕?

不僅是因為難以做到,更是因為,他們需要黑蠱。

因為黑蠱不僅可以中和歲月因果,更能讓他們奪舍時實力更進一步!

黑潮會侵吞宿主的意識。

然而一來這具軀殼本就不屬於靈樞,二來他們也早就與黑潮有染。

所以,沒人比這群惡瘤更適合與黑蠱同化。

靈樞道祖青筋暴起,肌肉虯結!

不僅身體剎那間恢復生機,更是完全解放了肉軀的機能!

他的血管與靈脈中流淌的盡是黑潮!

氣血內靈幾乎無窮無盡!

甚至就連尋常需要蘊養的真氣,都能一念造化!

澎湃的道蘊充盈在靈樞體內,或許唯一的缺憾在於,以黑潮使役而出的道法都會帶有異樣的氣息。

但那不重要。

反正,柳道生要死了。

死人,是沒有秘密可言的。

“哈......”

靈樞吐出了一口灰霧,沉溺在這種新生的歡愉之中。

或許就算他們尋不出飛昇超脫的方法,就這麼與黑潮同化,在萬法界永生不死,或許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不對!

靈樞陡然清醒過來!

“呼,呼......”

“這東西可真邪門。”

“差點真被它給同化了。”

靈樞抵禦黑潮侵蝕數萬年之久,還算是頗有經驗,當即便反應了過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而神念勾連道海,悠然低語:“萬法靈妙,天地玄樞!”

話音剛落。

天地間道蘊湧動。

只是那原本應當蒼白虛無的道蘊,此際卻蒙上了一層吊詭的灰霧。

灰霧在靈樞的驅使下,幻化出萬千條細小的竹籤。

每一根竹籤上都刻繪著繁複的道紋。

儼如......

天域道場中那一根根刻字立柱一般!

柳道生自是認了出來,那是這萬載歲月之中,無數修士在天域留下的道痕,如今竟是被靈樞道祖據為己有!

這並非空泛的道法,而是所謂神通!

萬千竹籤如雨紛落,筆直地根植於擂臺之上,繼而化作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間真意彌湧,大道法則編織如網,道威儼如天傾般覆壓而下!

“唔!

!”

柳道生童孔充血,霎時間臉色漲紅,嘴角血沫流溢,幾近崩潰!

擋不住。

根本擋不住!

與方才登臺的那幾位不同,這是全盛時期的道祖!

所謂神通,即是道祖最為本命的道法!

萬法靈妙,天地玄樞。

那是靈樞道祖的道途。

而這由漫天竹籤所化的竹海,便是他的道果!

那是他在天域道果的投影,是他大道的顯化!

是萬載苟活,寄生在天道之中得來的成果!

區區柳道生,自不可能擋下萬法靈妙的道威。

卡察。

那是脛骨斷裂的聲音。

柳道生的小腿率先承受不住這股重壓,才不過數息,便已然斷裂彎曲。

他幾乎便要當場跪下,但一股莫名的信念卻支撐著他,讓他依舊聳立。

不是因為他的人格有多高大。

而是因為......

他知道,他不會輸。

“唔......”

“果真,如那位所言......”

“道祖的神通,我還是第一次見......”

“原來,不過,是個竊賊罷了......”

“而且,你果然借了黑潮之力!”

“那一切......”

“就都,都,結束,了......”

柳道生強忍著道法神通的重壓,在幾乎氣絕之時,卻是揮手撒出了一把橙紅色的鉚釘!

那是火銅釘。

三百六十枚火銅釘全然無視大道威壓,轉眼遍佈四周!

雖然這東西柳道生也才剛拿到手不久。

但是當他聽說這是何人煉製的時候,他便對火銅釘的效用深信不疑。

柳道生嘴角漫溢著染血的涎沫,咬牙低語:“銅釘封棺!業火祭道!”

話音剛落,三百六十枚火銅釘的氣息剎那間勾連起來!

虛空封禁,業火爆燃!

僅僅只是一瞬,那道果所化的神通竹林,便已然化為火海!

變起倉猝,柳道生雖已經及時取出一盒子釘散於身周,隔絕業火的炙烤。

但還是難免被陡然燎原的業火給傷到。

柳道生只覺自己五臟六腑,乃至神念魂魄,甚至就連遠在天域的道身,都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灼燒之苦!

或許若非他修習了寰宇禁法,此刻已然被業火焚盡。

他咬著牙,雙眼竭力睜開一道微小的縫隙,打算瞟一眼靈樞道祖的狀態。

然而未等他睜眼。

周遭看客震悚的驚呼聲,便已然透過火海,傳至他的耳邊。

“蒼天......”

“那,那他娘的是什麼?!”

“好多眼睛......這,這是黑蠱?!”

“靈樞道祖,他,他竟,竟是邪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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