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靈氣的波動,也並無道蘊的流轉。

寧洛確信自己已經透過黑鴉,斬滅了太祖最後一縷生機。

但在這具軀殼灰飛煙滅之前,太祖依舊竭盡了他的餘力。

那是神通。

像是某種預設好的程式。

當太祖低聲自語,他奪舍的軀殼驟然焚盡!

與寒月那時不同,衛道者沒有自爆玄丹,因為他的軀殼已經不支援做到這等地步。

但餘盡神通給寧洛帶來的威亞,卻比之寒月自爆還要更勝一籌。

衛道者的遺骸化為焦盡,不止是被太祖奪舍的那一具,更是那些瘴毒林中殘餘的屍首,也包括被黑蠱分食大半的殘軀。

寧洛眉毛一挑。

他知道這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某種未知的法門。

衛道者的遺骸轉眼淪為焦盡,但卻未曾爆發出多麼勐烈的衝擊。

一切安然,一如往常。

但也僅僅只是在表面上。

寧洛意識到,他跟道海的連線,斷了。

並非被外力所割裂。

而是被一股熾熱的內流所熔斷。

像是被洶湧的岩漿頃刻吞沒,將寧洛攔在了道海的另外一側。

甚至,就連破境的異象,都停滯了片刻。

緊接著,寧洛便感覺到,自己的身軀隱約變得灼燙起來。

“唔......”

“感覺像是發燒一樣......”

“這是道法,還是某種,類似毒素的力量?”

寧洛不明所以,盤膝靜坐,試圖調理內息,平復體內灼痛。

然卻無果。

古怪。

即便他靜心凝神,心頭燥火依舊未能澆滅。

甚至不僅沒有絲毫退卻,反而在隨時間不斷升溫。

“呼,呼,呼......”

胸腔儼如燃燒。

寧洛只覺自己五臟六腑越發灼痛,甚至壓迫到了呼吸。

沒有火焰,更沒有任何發熱源。

但他的軀殼卻在不由自主地散發著熱量,像是生病了一般。

貴乏的元精勉強修補著寧洛的內腑,壓制著內火的擴散。

然卻收效甚微。

當異象靈雨被太祖所阻隔,寧洛便只能藉由不朽道體,硬生生抗下內火的炙烤。

甚至當寧洛艱難睜開雙眼之時,他只覺自己童仁無比乾澀,連眼球都幾近燒燬!

昏黑的視野中倒映著周遭的景象。

然而入目所見,去不再是那片吊詭的靜謐黑林,更沒有萬蠱朝聖的怪誕景象。

那是,一片火海!

“瘴毒林,起火了?”

“不對,不是瘴毒林,是黑蠱!”

寧洛童孔微縮,他分明看到,玄陰木上纏繞著邪異的黑火,但木料本身卻沒有燃為焦炭。

但是那些匍匐在地的黑蠱,卻是徹底燃燒了起來!

黑蠱的觸鬚變得焦裂,千百腹足也繼而枯卷。

那由黑潮建構而成的軀幹,忽而被熱浪燻出黑紅色的結痂,繼而化作晦暗的囊泡,猝然炸開!

黑漿迸濺!

肉軀復原!

但好景不長。

那火焰似是永遠都無法停歇,就這麼將黑蠱生生焚盡,淪為了一抔焦炭!

寧洛胸口起伏,心中低語:“黑潮的自愈能力是為一絕,竟然會被生生燒死......不對勁。”

寧洛忽然想到,黑潮確實畏懼火靈。

因為它有先天便有自主吞噬學習的傾向。

像是木靈水靈這樣溫和的靈氣尚且還好,但金火雷三者這樣偏向攻伐的力量,卻是黑潮學習適應的剋星。

在它們學習適應之前,火焰就能夠焚燬其軀體。

但是寧洛眼下感受到的火焰明顯並非術法。

火焰雖經久不息,然卻並無瞬間的爆發力。

黑潮理應擁有適應的時間,黑蠱也完全有餘力逐漸適應這種內火,從而做到免疫。

但它沒有。

寧洛眼見著遍地黑蠱淪為焦炭,隱約猜到了幾分。

“這不是火焰。”

“這是焚化的道意。”

猜想的根由並不複雜。

只是因為寧洛不久前才修習了煉器之法,所以固然明白,火靈與靈火的區別。

火靈是火行的靈氣。

靈火是焚燒的純靈。

二者本質有別。

眼下在他體內燃燒的火焰也是同樣。

“黑潮沒法適應,是因為這火焰是超出它們學習能力的秘力。”

“這是......”

“業火?”

“將衛道者的道意作為薪柴燃燒,從而化作業火,焚燒此方虛空。”

“正因如此,玄陰木才不曾燒燬。而位及道境的修者,恐怕也不會受到妨害。”

“唯有與道海勾連的道境修士,方才會被業火點燃。”

“而黑潮本就是從道海侵入現世的異種,也就自然會受到業火的牽連。”

“這道法......看上去倒是對黑潮頗為剋制。”

或許這也是天域無懼黑潮的根由所在。

但至少現在,寧洛已然洞徹了這火焰的本質。

只是......

知道歸知道,可他眼下卻無計可施。

那是焚盡道意的業火,寧洛如今沒有任何方式能夠將之撲滅。

遁虛仍舊沒法使用,走出瘴毒林也變得再無可能。

因為。

瘴毒彌散!

寧洛確切地相信,自己沒有看錯。

當黑火纏繞在玄陰木上,濃烈的黑霧向四周不斷蔓延!

像是火災現場的濃煙,盈滿了寧洛的視野!

視野昏黑,方向難辨。

寧洛翻手取出山河圖卷的殘頁,然而也沒法得到確切的通路。

山河圖卷上的線條彷佛也被烈火燻灼過一般,不僅字跡模湖不清,就連那指引道路的線條,也都雜糅在一起,凌亂成團。

“嘖。”

煩悶歸煩悶。

但這個結果,只能說是意料之中。

不僅是因為萬法界天命效力太低,更是因為山河圖卷是為靈寶,那自然會受到虛空業火的牽連。

這下,走不出去了。

只是......

寧洛也絲毫不慌就是了。

他煩悶的根由在於,自己竟然被太祖的道法所困住,竟是無計可施。

但要說生命危險......

可惜,或許還差了點。

寧洛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摩挲著下巴,思忖道:“照眼下情形來看,這黑煙就是所謂瘴毒,而且,也是之前那家夥對我出手時使用的法門。”

“但瘴毒......”

寧洛微眯著眼,環顧四周,卻是窺見了些許隱秘。

這瘴毒表面上看起來,是玄陰木燃燒後散發出的煙塵。

但實際上,玄陰木本身並未被業火所影響。

這瘴毒其實是由兩部分組成。

一是虛空之中,衛道者們道意的餘盡!

二是玄陰木上,那些黑蠱焚盡的骨灰!

“說白了,就是潰滅的道意,摻雜著黑潮壞死後的詭力。”

“怪不得瘴毒林會被稱之為絕死險地......”

這麼前後一想,寧洛頓覺豁然。

一旦瘴毒彌湧,那麼瘴毒林中的所有人都會迷失方向。

並且在瘴毒的侵蝕下,沒法使用任何道法,只能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期待著或許有可能走出迷霧。

沿同一個方向前行?

那種事自不可能。

如若生靈遮住雙目,沿同一個方向不斷前行,那最後的結果只可能會與預期大相徑庭。

更何況是被瘴毒侵蝕,方向感紊亂的修士。

就算他們能夠僥倖逃離瘴毒,但那時的倖存者,體內早已沾染了黑蠱的骨灰。

而那......

便是所謂疫病!

“原來如此......”

寧洛緩緩睜開了眼,伸手接過一抔黑灰。

黑灰並不需要湧入他的鼻腔,只需與寧洛皮膚接觸,便會滲透其中。

寧洛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之中忽而有了雜質。

就像老式電視機上的雪花畫素一樣,紊亂著他的意志。

不過當真元湧向黑灰,將之包覆其中,再借由寧洛指尖排除體外之後,一切便又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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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傷不到他。

這種黑灰本就需要在體內堆積方能見效。

但在寧洛身上,它等不到堆積成效的那一天。

“所以,在我踏入瘴毒林之前,這片林子的虛空就時常‘起火’。”

“是因為那位太祖?”

“還是有別的隱秘......”

寧洛不知道。

但眼下無非只剩下兩種可能。

要麼,這片瘴毒林中存在這某種迫使道意自燃的詭力。

要麼......

就是有人把瘴毒林當成了火葬場!

在這裡,不斷焚燬道意,禍亂東荒!

寧洛更傾向於後者。

天域道統的罪名,在他心裡又加了一條。

看來,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寧洛從容地抬起頭,雖不知白虎城在哪個方向,但總之權且望了一眼。

等他離開瘴毒林,或許,也該真正行動起來。

向天下,昭示道統的罪名。

至於這餘盡道法與彌天瘴毒......

或許對旁人而言是致命的威脅。

但對寧洛來說,卻是不足為懼。

道意焚盡的業火,沒法打破他寰宇大道的障壁。

而那些黑蠱死後的焦盡,同樣也自有黑鴉能夠處理。

“那不如就在這裡調息會兒。”

“待得霧散去些......”

“那佈道天下的大業,也該動工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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