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洛手掌輕覆,檀香豎立,將掌心灰燼獻祭一空。

檀煙若燈火輝映,轉眼匯成一顆顆圓滾滾的明黃色靈珠,紛落而下。

寧洛用祭臺的桌布折作包裹,接住落下的土靈珠。

這次的收成比之此前北域更勝一籌。

自然是因為獻祭的灰燼更多。

寧洛嘴角微微上揚,目光雖平靜如初, 但心中卻尤為暢達。

雖說初入蒼冥時相當困窘,幾次險些翻車。

但好在當他掌握相位之法時,詭境已經不再算是障礙。

“呼......”

“土靈珠,水靈珠,木靈珠......”

寧洛環顧四周,抬眼望向那座莊嚴的聖女像。

如果想要調查蒼冥的過往, 那中域無疑就是最佳的調查地點。

尤其是聖女像後杯盤狼藉的聖食,更是足以證明,中域的教徒最好糊弄。

原因並不複雜。

雖說其他四域的民眾更為腐敗,但天高皇帝遠,他們千奇百怪的規矩實在太多。

南域武城需要爭榜,西域工廠可謂苛政,東域怠惰,北域混亂。

在短暫的入夢時間中,寧洛也找不到什麼能夠融入其中的法子。

但中域的教徒就要好應付得多。

寧洛需要做的,只是賄賂。

土靈珠打包,寧洛繞過聖女像,推門而入,這才見到了神廟內閣的酒池肉林。

供奉的聖食被胡亂地擺放在桌案上,此方神廟的傳道人握著酒壺,紅著臉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省人事。

即便手下的教徒早已淪為灰燼, 傳道人也渾然未覺。

寧洛信步上前,拍了拍他的面頰。

“醒醒!”

傳道人身子簌然一抖,臉上的肥肉也跟著微顫了幾分。

他驚疑地抬起頭,困惑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生面孔。

古怪。

這人......是誰?

照理來說, 無關人等想來不可能出入神廟裡屋才是。

傳道人皺著眉頭,然而尚未等他開口,寧洛卻先一步答道。

“我是來搞事的。”

“還有,你不是人,你是詭。”

開門見山,言簡意賅。

傳道人艱難撐起身子,費解地張著嘴,露出滿口黃牙。

寧洛這一通介紹,愣是把他給整不會了。

老子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麼就不是人了???

他微醺地昂起了頭,支支吾吾地辯駁道:“老,老子,老子就是人!”

得,寧洛懂了。

這是醉到連自己身份都忘了是吧?

不過這也給了寧洛幾分靈感,或許灌醉詭異也是個可行的通關捷徑?

思索之餘,寧洛只能親自幫傳道人響起自己的身份。

他將背上的包裹先放置一旁,隨後一腳踩著傳道人的胸脯,手掌用力捏著他的雙頰, 從兜裡取出那枚他原先就有的土靈珠。

隨後塞進了傳道人的嘴裡。

土靈珠入口即化,滑進了傳道人的腹腔之中。

傳道人神色一滯,遲鈍的神經總算反應了過來!

這樣下去, 他會死!

土靈珠可沒有調理身體的功效啊!

這東西承載著沃壤厚土,真要被消化掉,那他怕是當場就得死在這裡!

拜危機感所賜,傳道人總算是醒酒了幾分,隨後察覺到了現狀的違和,也記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腸道蠕動著,以目力難及的速度飛快拉長增生。

擠兌成甜甜圈一般的大小腸從他上下兩口中暴射而出!

膨大的腸道繼而撐爆了他的肉軀,血肉殘塊濺落一地!

“嘔......”

“嘔,晦氣......”

“刺!”

寧洛一陣乾嘔,眼疾手快,神道烏木瞬息驟現!

蚯蚓尚未成型,傳道人便已然徹底失去了生機。

寧洛抽身飛退,為防自己被穢物濺到。

之所以要多此一舉,只是為了觀察一下傳道人詭變的過程,順便印證一下他對中域詭異的猜想。

反正肯定不是為了什麼病態的樂趣。

寧洛先前覺著北域蝦蛄就已經是最噁心的詭異。

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小覷了幕後黑手的怨念。

這腸道所化的蚯蚓,當真比之蝦蛄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鍵這東西不止是精神傷害,爆裂的瞬間還附帶物質層面的血塊襲擊。

那寧洛是真忍不了。

寧洛抬手遮目,平復著翻湧的胃液。

他自認見慣詭異,心理素質出眾,但也接受不了這麼惡毒的物種。

穢與蒼冥界詭異相比,大抵就是亞洲恐怖片和歐美恐怖片的感覺。

前者是驚悚恐怖,後者大都是純粹的血腥噁心。

寧洛提起包裹,收下禁器碎片,還反覆確認掌心有沒有沾染上什麼髒東西。

灰霧從耳邊呼嘯而過。

再睜眼時,已是靈村。

寧洛這次沒有再入灰霧,因為揹包滿了。

穿越畢竟不會自帶四次元揹包,蒼冥界貌似也沒有儲物道具。

所以寧洛要是這麼大包小包走上街,那難免會惹人懷疑。

回到聖女廟內,陸川正在健身鍛鍊,為了下寒潭取物做著準備。

“喲,寧哥,你這麼快就......”

俯身的陸川原本沒有注意到寧洛的收穫。

直到他眼角的餘光掃到寧洛背上的包裹。

陸川話語一滯,忽然改口:“就......進貨回來了?”

寧洛的包裹裡能裝什麼,那還用想嗎?

肯定是進了貨唄。

寧洛放下大包小包,拍了拍手,道:“嗯,東西先放這,一會還得再出去兩趟,先把五靈珠拿齊了再說。”

陸川看了眼天色,提醒道:“寧哥,天色可不早了啊,你這通關速度雖然快,兩趟可來不及啊。”

“怎麼來不及?”

寧洛輕笑一聲,開啟了包裹。

陸川剛打算辯駁,然而當他看到包裹裡的兩色靈珠時,他怔住了。

“呃......”

“寧哥,你,你該不會是去了兩趟詭境才回來的吧?”

“那倒不是。”

然而未等陸川鬆氣,寧洛悠哉開口:“我去了三趟。”

陸川:“......”

行,你狠,你牛逼!

陸川頓時漲紅了臉,羞惱不已。

他剛才那句出於善意的提醒,現在看來儼然像是在教大人做事的稚童,屬實是童言無忌。

寧洛沒打算耽擱多久,只是剛好順著陸川的話,問詢到:“對了,夜裡鬼神都是怎麼獵殺的?有人試過夜行嗎?”

“蛤?!”

陸川可不傻。

寧洛這話一問出來,他當即洞徹了寧洛的意圖!

好傢伙,您這是打算要夜裡出門硬剛詭異是吧?!

寧洛撇了撇嘴:“別大驚小怪的,你忘了?我的神道在靈村也能照常使用,鬼神又有何懼?”

陸川神色一滯。

好像......

還真是這個理?

世人畏懼鬼神,是因為他們在靈村沒法借取道威。

但寧洛卻不用遵循這個規則,他,是個特例。

陸川回過神,稍加思索,回應道:“獵鬼一事,高玩圈子裡的確沒少嘗試。因為圈子裡一直流傳著一種推測,或許只要我們殺了鬼神,那被奪走的那某種東西就會迴歸體內。”

“所以曾經的確有高玩發起攻略懸賞,兩人一組獵殺鬼神。”

“但都以失敗告終。”

“首先夜行這條路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行得通的。”

“夜間靈村黑霧籠罩,鬼神潛行,而我們難以動用神道之力,根本不可能是它們的對手。”

“再者就是白天,也有人試過誘引鬼神,嘗試將之坑殺。”

“但同樣也不行。”

陸川輕搖著頭,語氣遺憾中又夾雜著些許希冀:“鬼神一旦瀕死,身周就會湧現出黑霧,從而讓他瞬間詭變。甚至我們懷疑它其實是不死的,因為有人試過以極致的金行神道,在鬼神尚未察覺之時,瞬息斬斷它的頭顱!”

“但它依舊會詭變蘇生。”

陸川頓了頓,目光移向寧洛:“但是至少獵殺鬼神並非沒有希望,而且它們最大的殺手鐧就是靈珠,但現在......”

看著聖女廟裡堆積成小山的貨物,陸川無奈地長嘆了一聲。

確實,有寧洛在,常識什麼的早已沒有遵循的必要。

寧洛摩挲著下巴,心中自語:“也就是說,鬼神也有‘二階段’對吧,說明鬼神的實力定位已經接近穢的層級。”

“那在白天和夜間出手倒也沒什麼差別,況且入夜後它們還會自己聚在一起。”

“不過......”

不過陸川的話語中,有一點讓寧洛格外在意。

陸川說鬼神能在黑霧中施展力量,但穿越者卻不行。

但尋常穿越者的神道不正是借取的鬼神道威嗎?

如果說靈村能夠遮蔽訊號,所以才致使穿越者乏力,可夜間鬼神近在眼前,神道理應不會受到干涉才對。

介於神道的原理,鬼神和穿越者的關係就像是伺服器與主機。

而靈村就是隔絕二者聯絡的訊號遮蔽儀。

所以穿越者入村之後,就會幾近“斷網”,從而難以施展神道。

那麼當鬼神與穿越者近在咫尺,而穿越者卻仍是束手無策......

這就不是斷網。

而是“伺服器拒絕了您的訪問”。

問題,出在鬼神的身上。

入夜後的它們似乎並不具備白天那般的理智,因此也沒法受理信徒的禱告,沒法將道威傳遞給穿越者。

寧洛摩挲著下巴,心道:“看來鬼神不僅是完善神道所需,或許也是破解謎局的重要一環。”

至此,前路明晰。

聖城歷史,以及黑霧鬼神,這是兩條通往真相的必經之路。

寧洛活動著指節,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兇光:“事不宜遲,今晚,就探一探它們的底細!”

陸川自始至終都在緊盯著寧洛,如同一位盡職的人類觀察學家。

當他看到寧洛那一晃而過的表情,他哪裡還不懂寧洛的意圖?

“臥槽......”陸川著急忙慌地坐了起來,“寧哥別衝動啊!這才幾天啊,你別急,慢慢來啊!不是,你,你,你閒著歸閒著,我還要打比賽的,可沒空陪你來回折騰啊。”

寧洛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輕笑道:“放心好了,回頭就是安全屋,打不過我還不能跑嗎?”

說著,寧洛轉身離去,再復踏入詭境。

借由靈珠的指引,寧洛先是去了趟東域貨倉,弄來一沓蛇皮袋。

隨後再去西域鍛冶廠和南域武城又進了好幾批貨。

流程自然是輕車熟路地走了官道,直接找上聖女廟的詭異,畢竟傳道人的油水顯然最多。

待得回到靈村,村外的煙霞已然微微泛紅,灰霧也被照映得儼如輕紗。

紅日西墜,餘暉燭照

寧洛拎著蛇皮袋,滿載而歸。

陸川看著滿袋子的靈珠,只是單純地抿了抿嘴,連震悚的餘力都已經被寧洛剝奪。

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寧洛緩了口氣,心念一動,禁器碎片從掌心剝蝕而出。

算上方才的進貨之行,寧洛拿到的禁器碎片已經有近二十枚。

然而碎片小巧,無論寧洛如何拼湊,卻連一個微小的部件都湊不出來。

“這東西有人拼完整過?”

“那怎麼可能!”

陸川癟了癟嘴,吐槽道:“畫大餅罷了,這碎片你就當做增加大道親和的道具就行,至於拼起來......還是別想了。”

寧洛眉頭微皺。

他想要以絳宮成道,道器庇護便不可或缺。

如果禁器拼湊不出來,那寧洛的神道雖無需鬼神借力,但始終不得不依賴蒼冥大道。

這樣的神道並不完美,而且也不足以面對幕後黑手,更沒法面對黑潮。

“呼......”

“先不慌,當務之急是完善蒼冥神道,整理線索,禁器的事暫且不重要。”

一念及此,寧洛將四色靈珠依次埋入了香灰之中。

檀香豎立,輕煙嫋嫋。

寧洛意識一陣恍惚,也終於見到了其餘四方道器的真形。

金行的道器是一柄黃金鉞,銳氣足以斬碎虛空。

水行的道器是只有著龜甲紋飾的陶碗,碗中似乎盛裝著浩然奔流,萬頃碧波。

火行的道器便是簡單直白的火炬,火光似乎能照徹萬古長夜。

土行的道器則是一柄懸掛著諸多鈴鐺的長幡,像是行軍的軍旗,也像是寧洛印象裡的所謂招魂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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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就表象看來,道器並不能給寧洛什麼靈感。

寧洛神識勾連四方道器,藉助蒼冥大道,於識海中凝聚出了獨屬於自己的神道法相。

金行苗刀,火行火浣丹,土行石碑,水行龜甲圓盾。

除了圓盾以外,其餘三者就是他最熟悉的意象。

如此一來,一切準備就緒。

天色漸暗,寧洛醒轉。

黑霧彌湧,鬼神復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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