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不決,破壞主線。

簡單粗暴,也最省時高效。

既然我不熟悉劇本,那我就讓劇本變得對你同樣陌生。

那我們不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了?

有了塵淵界的經驗,寧洛操作起來更是得心應手。

還是原有的理論,世界線雖有無數分支,但終歸存在著匯流的交點。

所以在荒獄界裡,主線的收束點就是血疫肆虐,偷渡諜戰,侵攻高原這三者。

而三者的源頭,無疑同為突然爆發的血疫。

是血疫致使半妖與御獸師交手,但又不全是。

不過無論如何,只要掌握了治療血疫的方法,就能顛覆劇本。

哪怕阻止不了開戰,但彼時血疫肆虐,寧洛依舊能藉此掌握置換寶血的籌碼。

所以這條路看似劍走偏鋒,實則最為穩妥。

因此,老李帶他來了望海峰。

血海七十二峰,一如寧洛此前所推斷的那樣,他們的社會結構其實更趨近於人族。

不同浮峰的半妖各有擅長的領域。

像望海峰,雖在七十二峰中排名不高,但聲名卻分毫不弱,因為他們所擅的便是醫藥。

半妖學醫,其實再合理不過。

畢竟行業之所以能夠催生,原因無非是存在社會需求。

血海雖是半妖的修行資源,但會使人狂躁,縮短壽命,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半妖需要醫術,那便自然會有人求索。

有人求索,也就自然衍生出了醫道。

一切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而且望海峰的半妖也比其他同族更為溫和,少有出現躁狂的症狀,如此便不容易起衝突,也更適合寧洛隱修。

險峰灰蝕,有如鷹喙。

老李帶寧洛上岸之後,越過一片嶙峋怪石,總算得以窺見望海門的殿宇。

殿宇灰磚白牆,材料半是山石,半是獸骨。

所以看起來有些荒涼。

血海的建築其實少有精緻的修葺。

一來是因為建材珍貴,二來也是因為妖化的副作用。

妖化的肢體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復原,因而不方便做精細活兒。況且荒獄又不存靈氣,那麼御物也無人掌握。

所以半妖的建築風格就尤為潦草。

黑紅麻衣的童子坐在門前,遠遠便望見了老李和寧洛二人。

“這是......今天第三十七人了吧。”

“嘖,麻煩。”

“一個個都想著學醫掙錢,一個個也都沒自知之明。”

“天賦才能連個藥童都不配當,真以為醫術這麼好學?還要浪費門內的藥材,浪費小爺時間......”

藥童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悄悄把爺倆罵了百十遍。

直到老李上前:“小友,我家孩子想要學醫,不知可否幫忙引薦下?”

出門在外,老李自不可能言稱寧洛是擺渡人的弟子。

因為每一個擺渡人在年輕時都有偷師各大血峰的經歷,所以在宗門中名聲不怎麼好。

藥童心裡咒怨,但至少表面上還挺守規矩:“先生說過,望海門雖主張有教無類,但師門資源有限,可不能任由不學無術之徒拜入。你家孩子要是並無這方面的天分或喜好,那還是請回吧。”

“有有有!”老李急促道,“這孩子血脈優秀,而且可聰明了。不僅煉身可謂極境,垂釣技術和廚藝也都是一絕,從小沒少和各種藥草與血獸打交道!”

老李一通猛吹,說得天花亂墜。

但小藥童豈會相信?

還血脈優異呢,真這麼牛,那您跑過來學醫幹什麼?

有這功夫不趕緊想著提升實力,想辦法進入血獄宗?

至於煉身極境更是妄談,你這小個子也就比我高兩個頭,身子骨看著也沒多結實,這也能叫極境?

藥童心裡又懟了一輪,但嘴上卻只能唯唯諾諾。

畢竟他真就只是個小藥童,實力也不過煉身,哪敢隨便招惹登門的客人。

他還挺識時務。

“那......那你們隨我來吧。”

藥童撐起身子,一臉煩悶,領著他們朝內院走去。

寧洛緊隨其後,四下張望。

望海門的內裡比它表面上看起來更加樸素些,但至少不會顯得那麼荒涼。

竹籬茅舍錯落有致,葡萄架子疏影橫斜。

倒是給寧洛一種悠然南山的觀感,這樣看上去更是與人族別無二致。

不過這內院裡竹簾深重,難覓人影,看上去似乎門庭凋敝,也沒什麼弟子門生。

藥童高喊:“先生,又有求學者來了。”

“進來吧。”

聲音讓人如沐春風,倒是與寧洛先前的猜想不同。

因為這望海門的先生似乎已經活了百載歲月,這年歲對短壽的半妖而言,哪怕修為高逾化妖,那也可謂耄耋。

待得進門之後,映入眼簾的卻並非老先生,而是位白髮青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覺告訴寧洛,這人在荒獄劇本中必然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白髮青年並未起身相迎,而是依舊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陶碗。

兩滴寶血在陶碗內逐漸融匯,繼而凝合一團。

甚至寧洛隱隱聽見了一聲龍鳴!

那是蛟龍屬的寶血!

老李急不可耐,低聲道:“先生,我帶孩子過來測測學醫的資質。”

“嗯。”白髮青年莞爾一笑,抬頭道,“抱歉,剛才寶血融合在關鍵階段,因而有些怠慢。”

“沒事沒事沒事!是老朽的問題,不該叨擾先生鑽研!”老李連忙道歉。

“我叫海晏,海晏河清的海晏,世人常喚我為先生。”

還挺有文化。

果然,半妖的起源多半並非妖族,而是人族。

海晏微眯著眼,打量了一下老李和寧洛,輕笑道:“老先生是擺渡人吧?”

老李瞳孔驟縮!

他剛打算解釋,卻見海晏擺了擺手,溫吞道:“無妨,我這小山門有教無類,對擺渡人並無成見。”

老李心裡松了口氣,重重躬身道:“謝過先生!”

“老先生請起。”海晏扶起老李,沉聲道,“老先生腰盤不好,燥火上湧,最好少些躬身之舉,以免燥火侵蝕天靈。”

老李心下又是一驚。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

如海晏所說的那般,他的確每逢躬身,心頭燥火便會直沖天靈,讓他意識都稍有些恍惚。

初見便能看出端倪,這位先生果真不凡!

“先生所言甚是!”老李連連點頭,語氣變得更尊敬了些,甚至不再遮掩,“先生,劣徒剛覺醒蛟龍血脈,而且窺得血脈傳承。煉體,垂釣,廚藝,無一不精!他很想拜師山門,進修醫術,不知先生可否滿足?”

然而海晏聞言卻眉頭一皺。

血脈傳承?

這你就有些不老實了。

半妖哪有什麼血脈傳承,縱使是先天真龍,也絕無可能掌握荒古妖獸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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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這老爺子有些焦躁了,不過倒也無傷大雅。

海晏搖了搖頭:“老爺子莫急,醫術一道深晦莫測,所需求的非獨求索之心,更是得看您弟子天分如何。否則,那就不過是虛度光陰,浪費一身血脈罷了。”

老李拍著胸脯,保證道:“這臭小子的天分可比老朽好千百倍,包能入您法眼!”

寧洛小臉一黑。

老李平時挺精一個人,現在怎麼著忽然上頭了?

拜師的時候身段就得放低,話切記不能說太滿,否則多半會引人反感。

老李不該不明白這些才是。

現如今他一通猛誇,海晏的眉頭卻微微一皺。

如寧洛所料,海晏的確因為老李的吹噓,態度稍有變化。

既然你胯下海口,那我就給出相應的考驗。

海晏看向寧洛,溫吞道:“小友,想學醫道,最基礎的一點便是觀察。那我且考考你,你道我緣何能夠一眼看出你師父的身份?”

一旁的藥童縮了縮脖子。

這叫什麼問題?

讓個對醫道一無所知的門外漢去猜先生心思?

這誰猜得出來!

藥童瞟了眼老李,心想著縱使他入門都已近兩年,卻也看不出老李身上的破綻。

這問題,屬實有些刁難。

畢竟先生在問其他求學者的時候,都是諸如“黑虎寶血和羽蛇寶血相融的結果是什麼”,“血紋草和灰骨枝這兩味藥能融合在一起嗎”,這些最基礎,也猜都能猜出大半的問題。

藥童心中腹誹,思忖著估計先生果然還是不想讓擺渡人偷師,所以找了個合適的方法勸退。

然而,未等他幸災樂禍完。

寧洛微微頷首:“回先生,我想應該是由於您看到師父他右手繭子厚重,左臂又覆蓋著鈣質化的甲殼,所以猜到師父他是右手划槳,左手備戰。”

“同時,您注意到師父有些駝背,這也是擺渡人的特徵,因為他們需要時刻俯視血海,提防血獸。”

“最後,我師父明顯並非來自望海峰,而他這麼大的年紀,本不該嘗試渡海。即便嘗試渡海,也不該頻繁出手。”

“所以,他無疑是血海的常客,那份骨子裡的戒備心更是坐實了他擺渡人的身份。”

藥童瞠目結舌,滿臉驚駭。

這,這怎麼聽上去還挺有道理的?

不是,這種事都能給你答上來的嗎?

至於老李,更是腦後冒出一溜兒小問號。

你小子莫不是平時一直在偷偷觀察我???

真不是在找我破綻,方便哪天突然襲擊我?

老李有些慌了。

至於海晏......

他啞然失語,眼中除卻悚然,便是欣賞。

因為他看出的細節甚至還沒有寧洛多,畢竟他真的只是初遇老李罷了。

良久,海晏回神,和煦一笑: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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