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皮膚...很結實。”

卡,卡卡!

詹姆斯右手抱著自己的頭顱夾在腋下,身姿堅挺的矗立著。

他的嘴巴開合翕動,卻從無頭的胸腔發出了聲音,抬手一邊揪著腦袋放回平整斬斷的脖頸上,一邊盯了眼薩諾斯喉嚨處剛剛被利爪刺中的部位。

斷頭的切口剛碰到頸部,皮肉與骨骼就倏然間彌合如初,搖晃了兩下,響起一連串的骨節脆鳴聲。

“陌生人...很精彩,與亡刃的‘不死’性質不同。”

“瘋泰坦”眼裡的光亮一閃即逝,面色不見波瀾的緩聲說著。

薩諾斯指尖輕碰了碰剛才被詹姆斯用骨刃試圖穿刺的部位,隨手將那柄一人多高的雙頭斬刀插在了地上。

“...很難找到和我公平相戰的人,只是這具軀體就讓多少敵人無力破傷,剛才的遊戲,是你贏了。”

詹姆斯望著滅霸兩手托起暗金色的頭盔,哐啷放在了豎立著的斬刀尖端。

橫貫穹幕的“聖殿號”不斷從兩翼放下環形艦船,而艦船上又開始投放出若干三稜錐狀的青黑色堡壘。

像是一顆顆孢子,從千米多的高空深砸在科爾賓星的荒原上,接著釋放出海量的各種改造兵團和戰爭野獸,浪潮洶湧的席捲了科爾賓的城市和聚落。

薩諾斯周圍的大片空間並沒有被打擾,“黑耀四將”遠遠的侍立在一旁。看著主人立刀卸盔的動作,“黑舌謀士”鼻息怪異的哼笑了一聲,信手揹負在身後,側目向亡刃將軍調侃道:

“嘿...同樣難以被殺死,恐怕你剛才打了半天,都沒有發現這個人類真正的特別之處吧。”

“人類”這個詞彙在宇宙各文明中並非特指地球人類,具有相似形體和一定基因性狀的若干星球種族都被歸入“人類”族群的範疇。

克里人、阿斯加德人、山達爾星人、澤侯貝里人......

人類,是無數宇宙智慧文明種族中最龐大的族群之一。

亡刃將軍和其夫人,同樣是黑暗教團主將之一的暗夜比鄰星面色複雜的望向主人滅霸的開始放鬆下來的動作,也隱約猜測到了什麼。

二人沒有理會烏木喉的怪聲調侃,彼此湊近了低聲細語著。

.........

詹姆斯見滅霸緩緩坐在身邊一顆平整的巨石上,抬手用骨刃抓了抓滿是堅硬鬍鬚的下巴,也忽然收起了雙手的利爪,抱著臂膀粗聲問道:

“泰坦人都像你這麼皮糙肉厚麼。”

薩諾斯輕輕抬眉,額頭一層層的褶皺隆起著,倒像是個被提起往事的老農,坐在田埂上回憶著小時的過往。

看得出,剛才那樣的戰鬥狀態雖然短暫,但用黑暗教團的話說,無上偉大的薩諾斯大人,已經被“取悅”到。

“...永恆泰坦們與生俱來的天賦確實不凡,但我是個異類,我的族人其實和你模樣更接近些。陌生人,我可曾屠滅了你的同胞?為什麼與我為敵。”

薩諾斯說話間的慢聲低語,有讓周圍一切嘈雜停下來的魔力。

從輕甲的內裡又夾出一根紫色茄衣的希阿帝國菸草,詹姆斯遲疑著抬眉衝滅霸晃了晃,見這位最後的泰坦頗有些錯愕的搖了搖頭,自己湊近著身旁被炮火轟燃的火源,叭叭的抽了兩口。

“嘶...你的人,毀了我的飛船,就那個。”

詹姆斯擺手指了指遠處已經不再燃燒,從璀璨潔白的貝殼變成一團破爛熔燬的焦黑金屬團,面色不愉的繼續道:

“我接了個委託,那船也是僱主的。”

薩諾斯緩緩點了點頭,“瘋泰坦”望著這個被黑暗教團大軍合圍,面對自己依舊能放鬆抽菸的男人頗有些反常的充滿耐心。

“接受委託?你是個賞金獵人或傭兵吧,能告訴我你的僱主和任務麼。”

“呼...坦利亞·蒂萬,一個神經兮兮的收集癖好者,他想找顆石頭。”

口中長長吐出的紫煙凝成筆直的箭形,呼出七八米遠依舊聚而不散。

詹姆斯毫不遲疑的隨口兩句便說了清楚,像極了沒有多少保密態度和契約精神的星際獵人。

他信步隨意的晃悠著走到滅霸身前,抬手用指關節叩了叩那柄和自己一樣高的雙頭斬刀甕聲作響,指肚摩挲著大刀的鋒刃,像是本能喜好武器的戰士,毫不在意就坐在一旁薩諾斯。

“嗯...收藏家,我知道他,很古老的一小撮人。陌生人,你的僱傭任務無法完成了,那石頭也是我要找的東西。”

“你人多勢眾,我也殺不了你,拳頭大就是真理,明白。”

詹姆斯咬著雪茄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沒等他繼續出聲,薩諾斯兩手撐著膝蓋站起身,抓起自己的頭盔,居高臨下的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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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是個賞金獵人,是否接受我的僱傭,作為我兩個女兒的...戰技教習。”

“僱傭...你,出的起什麼價?”

詹姆斯·豪利特摩挲著下巴猶豫著,左右望了望周圍浸染遍野的黑暗教團大軍,又抬頭看了眼碩大無朋的聖殿號星艦,似乎在考慮該要個什麼價碼合適。

“任何你能想象到的價格,哪怕是幾顆星球的所有權,至少...我有能力延續你的生命。”

滅霸審視著詹姆斯的雙眼,早已瞭然的沉聲說道:“你快死了。相比於那強大的自愈能力,你幾乎是一個只剩下三天生命的凡人。”

他背對著黑耀四將抬手勾了勾指尖,謀士心腹烏木喉雙腳勐地懸浮飛起,貼著荒原迅速漂浮而至。

薩諾斯無需等待詹姆斯的回應,神色漠然轉身走向聖殿,低聲向烏木喉吩咐道:“等卡魔拉和星雲回來後,讓她們見過新的老師。”

“賠我一艘更大的飛船,還有,我不會同那個‘瘦槍頭’一樣向你行禮。”

“可。”

詹姆斯衝著滅霸離去的背影沉聲說著,見“瘋泰坦”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個字,雙眼光采意味不明的閃爍著。

“薩諾斯大人的兩個女兒一直有個習慣。”

烏木喉圍繞著詹姆斯一圈一圈的緩慢懸浮,他無鼻的面孔促狹的皺著,雙眼緊緊盯著這個被主人看重招募的陌生人類,啞聲低語道:

“......她們學會每一個戰鬥教習的本領後,都會用對方最擅長的東西殺掉他們,以驗證自己的學習成果,哼哼~不過你的話...就看卡魔拉殿下什麼時候找到殺死你的方法了。”

黑舌謀士陰冷的眸子最後貼近了詹姆斯的臉龐,留下最後一句話後倏然回身,懸浮遠遁。

荒原上,馬面雷神所在的科爾賓人城市聚落已經盡數被黑暗教團攻佔,披甲的軍團戰士和生有六臂,奔爬而行的黑色怪獸推搡著科爾賓人從地下魚貫而出。

他們烏烏泱泱的擠滿了這片被戰火點綴,不再只有荒蕪平原和枯燥丘陵的大地,雖然慌亂,但想象中淒厲慘絕的景象並沒有出現。

科爾賓人甚至還帶著幾分好奇的看著周圍,也許心裡已經在琢磨著這群有生以來所見最為強大的入侵者,是不是打算挑選他們中間最強壯的個體賣為奴隸。

“貝塔·比爾,起來。”

詹姆斯大致檢查了馬面雷神身上的傷勢,拖著他的肩膀靠坐起身。

他被黑矮星當做戰力品丟在滅霸面前,並沒有被下令殺掉或是關起來,只是像沒用的垃圾一樣,留在聖殿號下方的荒原上無人問津。

“聽著,帶你的親族離開,我要了一艘船,走遠些吧,不要留在這裡。”

“羅根先生,咳咳!”

馬面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狹長的嘴巴忍不住嘔出幾口血,他支撐著身體坐起,幾乎被整個胸膛剖開的口子已經不再流血,巴掌寬的巨大傷口已經結痂。

“...科爾賓人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經歷,征服者總有征服的目的,這裡是我們的家鄉,更多的人會留下來的,而強壯者會被帶入更廣闊的命運之路。”

“......”

詹姆斯無奈的輕出口氣,宇宙之大,什麼樣的文明或種族都可能出現。

這些科爾賓土著甚至將不時入侵星球,來這裡擄掠人口的行為當成了“找工作”的途徑!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以權力或力量財富為最終目的,但薩諾斯不一樣......他會殺掉這座星球一半的生命,但卻對你們毫無所圖。這是唯一離開的機會,你自己決定吧。”

終歸同行了一路,詹姆斯向貝塔·比爾留下了一句告戒,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

獨自向著滅霸所在的聖殿號大步而去。

早在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後,詹姆斯就在腦海中無數次的思考著同這位泰坦遺族的見面情景。

前世的記憶中,他對這片幻想宇宙的瞭解並沒有多少,但被周圍碎片的資訊普及許久後也知道終有一位收集了六顆無限寶石,最終為了完成自己“天命”的霸主將全宇宙的生命灰飛湮滅於一記輕巧的脆響。

詹姆斯相信最終會有一群人擊敗滅霸,透過某種方式挽回這一切。

但他不可能像科爾賓人一樣,將自己的命運交於他手。並且詹姆斯始終堅信,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想要挽回滅霸的所為,一定都會付出其他額外的代價。

那個“響指”,絕不能出現。

聖殿號垂射而下的暗藍光柱吞沒了詹姆斯的身影,他仰頭望向飛船漆深幽邃幾如深淵的入口,瞬間沒了蹤影。

如果說命運的河道總是蜿蜒曲折,讓人迷惘無力,那相比千萬光年之外的陰蕪星球,至少詹姆斯·豪利特還依舊手握船槳,憤擊著同大河的波瀾抗爭。

.........

“你醒了,嘶...但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讓你繼續活下去。”

索爾·奧丁森用力的晃了晃發須凍結,昏沉木訥的腦袋,可頭顱裡就像灌滿了水,搖動後更覺得發脹暈眩。

他的身體完全被厚厚的冰層封凍在起伏嶙峋的石壁上,清幽的洞穴影影綽綽的讓人看不真切,一雙發著暗紅光暈的眸子浮現在索爾面前。

“洛,洛基?我在哪...”

索爾深吸口氣,頭腦剛剛甦醒的昏脹感很快減緩了大半,他試著動了動身子,不知是因為身體的虛弱還是被寒冰寶匣的力量封凍著,一點動彈不得。

“約頓海姆,冰巨人的世界...呵呵呵...我的世界。”

洛基的面色和裸露在外的青藍色皮膚已經與冰霜巨人一樣,那一對暗紅色的眼睛更是妖異非常。

配上他輕挑玩味的笑聲,與不久前俊秀偉岸的仙宮二王子比起來,就是一隻“妖魔”。

“...我們的姐姐,不!你的姐姐。她的神力所顯化的黑劍不好受吧?你胸口的那幾團黑氣過了許多天才漸漸散去,嗯~換了我應該抗不下來。”

洛基點指了洞穴的四角,幾簇昏黃的魔法光暈照亮了這座能輕易容納與屋宇一般高大的霜巨人,索爾看清了弟弟此刻的模樣,他不僅外表大變,甚至還...“長高了”?

“洛基,放我下來!我要回阿斯加德,母親、海姆達爾他們都還在——”

“——我倒是不擔心他們。嘖嘖,你什麼時候能用用腦子,海拉要的是王位、權力、征服!我看所謂的‘死亡女神’也不純粹,她算不得真正的嗜殺。”

洛基抱著後腦靠坐在一片用寒冰凝成的躺椅上,他打斷了索爾粗豪的吼聲,兩腿交疊的望著被自己冰封吊起的哥哥,嘴角莫名的開心咧著。

“回到阿斯加德?你打算靠什麼取勝?海拉的力量已經不比奧丁弱了,我甚至能感受到當她踏入神域後不斷膨脹的符文魔力,哼哼,說不定海姆達爾已經效忠了新王,不信你喊他試試?”

洛基的每一句話都讓索爾的氣息越發粗重,他悶吼著面頰通紅,身上的厚重的堅冰開始噼噼啪啪的裂出道道紋路。

掌心再度現出幽藍色的寒冰寶匣,洛基翻著白眼又將冰瀑轟向索爾,直到他變成一個小山包似的巨大冰坨子,再沒了掙扎抵抗的力氣,這才嘿笑著停手。

“你大可以留在約頓海姆,但阿斯加德是我的家!不論能否勝過海拉,哪怕直面她戰死在彩虹橋上也在所不惜!”

索爾的大喝聲讓洛基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更像一個毫無感情的冰巨人。

他勐地站起身,指尖勾著寶匣的握把貼近了索爾的面龐,寒聲道:

“對,你說的沒錯,那裡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所以......我有兩種選擇,將你獻給我的血脈生父,討得冰巨人之王勞菲的歡心,或是乾脆把你交給海拉,得到一個強力的盟友,與她一同征伐九界甚至更遙遠的星河。”

索爾的面頰被靠近的冰寒凍的生疼,他能感覺到重新覺醒霜巨人力量的洛基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極低的溫度,那張徹底陌生了的臉孔,一字一頓道:

“你說,索爾·奧丁森,我,該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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