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夜。

太玄京中央繁華街頭上,依然有許多玄都百姓來來往往。

如星羅點綴般的酒肆建築,依然閃耀著燈紅酒綠。

裴音歸正坐在牆頭,抬眼望著雲深霧中的天空,無月無星就顯得越發黑暗,可不知為何,她卻極喜歡這樣的夜晚。

尤其是在靜謐的空山巷,在過往逃難的許多歲月裡,這等夜晚顯得彌足珍貴,而今她的生活雖然平靜了許多,卻也依然埋藏著不安與…衝擊著她心竅的殺念。

正因如此,無論是吹拂而過的寒風,還是悄無聲息的空山巷,亦或者孕育了黑暗的天空,都讓裴音歸難得平靜。

“第二百七十六天。”

裴音歸眼眸平靜兩條修長的雙腿落在牆頭隨意晃動,長髮飄動間令這一位逃亡的公主,顯得越發清冷。

她認認真真望著天空許久,又低頭看向手中一本古籍。

古籍泛黃,其上的文字墨跡都有些暈染開來,明顯已經十分古老了。

“落梅…廣寒…宮闕………”

裴音歸艱難地讀著古籍上的文字,這些字在她眼中顯得十分陌生。

其中許多字形和大伏文字相比,更加複雜許多,因為這是齊國文字。

早在八百年之前,天下大多數所在曾經被一座古老的王朝一統。

這座古老王朝名為“太梧”,自這王朝之後,天下絕大多數所在書同文、車同軌,度量尺也被就此統一,太梧文流傳於天下間。

後來也許是因為天災,又也許是因為人禍,這一座統一天下的古老王朝開始分崩離析。

諸侯作亂,分割天下,不知有多少國度誕生而又消亡。

文明也就此生異,各國文化最開始有了細微的差別,後來這等差別逐漸變大,風俗、習慣尤為甚之。

其中文字的變化反而最小些。

就比如齊國讀書人能夠看懂絕大多數大伏文字,反之也是如此。

後來,大伏建國之初,與周遭各國來往密切,更多大伏文明、大伏文字都被傳入齊國、東河國、安槐國…

…乃至那些已經被其他強國吞併的弱小國度中。

也正因如此,裴音歸和含採一生都不曾踏入大伏疆域以內,如今來了這太玄京卻也能與人交流,甚至稍加注意,口音也可被掩飾一二。

可問題在於…

裴音歸在齊國深宮,在那一座終年寒冷的宮闕中,從來未曾學過文字,一如她的母妃。

就連她這一身修為,都是由她母妃口頭教授。

在這等原因下,裴音歸只覺得自己手中這本珍貴非常,甚至曾被那個瘋子視若珍寶的古籍…卻這般晦澀難懂。

她揣測了一陣古籍中一個詞語的意思,最終卻無奈嘆了口氣,手腕翻動間,古籍已經消失不見。

“想要殺他…我的修為還遠遠不夠。”

“總要想辦法學會這古籍上記載的神通才是。”

裴音歸側頭仔細想著,她曾經也想將古籍上的文字單獨拆開,再請人教授。

可因為那典籍上許多詞語都晦澀難懂,字詞排列下,因為是修行法門,又有許多歧義,還需通篇結合來看若只知單獨字意或詞意,貿然修煉,難免會練出什麼差池來。

裴音歸想到這裡,眼神突兀一動,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鄰居家。

那座小院中,只有主屋燃著一盞殘燈。

從了窗花中,隱約可見那貌美的少女,正在認認真真練字。

“若是青玥姑娘也懂修行,也懂修行術語,倒是可以央她來教我。”

裴音歸皺著眉頭,只覺得世間許多事,實在是太無奈了。

自己一身修為,手中那把名為廣寒宮的名弓不知奪了多少追兵的性命,如今寶物在手,卻無法看懂。

“也許…….”

她看著鄰家小院,想起那位神玉如骨的少年來,又想起他寫下的那封檄文,想起那一日偶遇之下,他從善堂中走出去,眼中的冷漠以及深藏著的怒意。

那一日,裴音歸和含採都只認為當時的陸景只是興趣不佳,卻不曾想不過短短時間,那位臉上始終掛著和煦笑意的年輕先生,就持劍而去,不惜已被關押為代價,殺人那沽名釣譽之輩。

就一如…逃出宮中的自己一般。

“若是陸景先生我這本典籍交給他,倒也不必擔憂許多。”

裴音歸正在思索。

忽然間,她卻感知到虛空中勐然多了許多神念。

這些神念大多數都來自於太玄京中央,有些神念強大,有些神念則還有些稚嫩。

可這諸多神念卻俱都流向虛空。

裴音歸心生疑惑,又轉過頭去看了看太玄京某一處所在,抬眼間,眼中突然有雷芒閃動,軀體中又震動出一重重先天氣血,澎湃精神融入她眼中。

她也望向天空。

卻見雲霧深處,一道熾熱劍氣閃耀著虹光,拖著長長的尾芒,直射而去,遊走在天空中。

“陸景先生…….”

裴音歸輕掠額間的長髮,注目看去,卻看到她這位始終溫和的鄰居,手中卻拖著一具屍體。

那屍體已然沒有了頭顱,鮮血不斷灑下,又被寒風吹去。

陸景身上卻一塵不染,就這般站在那玄色長劍上,一路朝中央飛去。

“那屍體…是神火境修士的屍體?”

裴音歸先天月童捕捉到僧侶屍體中,閃爍縈繞的微弱元氣波動,忽然有些驚訝起來長劍上,陸景站得筆直,卻面無表情。

鋒銳的劍光落於天地,引來諸多神念窺探,陸景卻毫不理會,逐漸遠去。

裴音歸身在空山巷中,看不得太遠,她思索一番,心中卻忽然生出些興趣來。

於是,裴音歸拇指摩擦手上的戒指,不過瞬間,一把月色大弓出現在她手中,繼而被她輕輕拉動弓弦。

這把名為廣寒宮的月色大弓就被裴音歸輕而易舉的拉開,其中元氣醞釀,又融合裴音歸軀體中的先天氣血,化作一隻月箭。

哧!

月箭飛出,竟然悄無聲息的隱入虛空中,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裴音歸射出一箭,閉起眼眸。

那月箭飛入虛空,遠遠跟在陸景身後。

陸景劍光閃動,逐漸來臨太玄京中央,已然有數道神念落入他的腦海。

這是神念來自於玄衣衛,勒令他不得在玄都中央駕馭劍光。

若是常人,只怕已然被拿下問責。

可陸景此時身份並不尋常,又有幾分皇家背景,玄衣衛直屬太玄宮,自然也要給這位新的皇子少師幾分臉面。

陸景劍光也並未持續太久,最終只落於一條輝煌街道。

此處名為舞龍街…住著大伏許多軍中將軍,其中最負盛名的,便是玄都李家。

玄都李家六代都是大伏將軍,可在少柱國李觀龍起勢之前,六代中最具權柄者,也不過一位五品的散將。

後來,少柱國李觀龍少年時成名,二十八歲氣血壓真龍,聞名於世。

三十歲率領大伏舞龍軍,潰滅西方妖國,斬去妖君,立下天大的功勞,被聖君親封為少柱國,成為大伏當朝最具權勢之人!

時至如今,已然過去六載歲月。

六載時光,太玄京中又添一座豪門,便是玄都李家。

陸錄落在舞龍街前,黑暗中不知有多少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而這少年卻彷佛毫不在意。

仍然拖著那屍體,一步步朝前而去,玄檀木劍懸浮在陸景身旁,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一股盛大的劍意,遊蕩在舞龍街上,如若烈陽一

般璀璨。

南禾雨、持星將軍二人也隨陸景進城,悄無聲息的站在一處高聳的梧桐樹上。

“這陸景是要幹什麼?”

持星將軍面具上那星星點點的光芒都有些暗澹:”這裡是舞龍街,有許多將軍府邸,他帶著那比丘的屍體是要去尋誰?”

南禾雨搖了搖頭,腰間的千秀水感知到陸景宏盛的劍意,都不由輕輕顫動。

她不得不輕輕撫摸千秀水,讓這把名劍安靜下來。

裴音歸透過月箭也看到這一幕。

這是她第二次感知到陸景的劍意,第一次是在空山巷中陸景遭遇了刺殺時。

“陸景先生明明元神大損,為何劍意能夠如此盛大?”

裴音歸又感知到逐漸凝聚的元氣…

“這是化真真宮的境界。”她越發不解於陸景如此可怕的修為進精,也越發覺得自己這個鄰居,竟然這般不凡!

此時此地,不知有多少目光落於此處。

太玄宮、書樓、諸多真正的豪門大府都有強者神念流淌而來,又或者以寶物威能查知天地!

他們都想要看一看陸景…究竟想要做什麼。

陸景拖著屍體,走過一道道門庭,走向玄都李府!

“陸景,此乃太玄京,你拖著一具屍體,意欲何為?”

突然間,傳來一聲大喝,卻並無什麼人影。

陸景腳步絲毫不頓,依然邁步前行,沿途幾座將軍府門庭大開,許多甲士從中走出,身身上氣血激盪,一股股兇戮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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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面無表情凝視著陸景,鼎盛殺伐之氣壓制過來。

陸景腳步微頓,一股更加浩大的正氣從他身上綻放開來。

他仍然邁步…朝著少柱國府邸而去!

Ps:加班晚了,還有一章,熬夜更出來大家明天看。

至於為啥不存稿…最近防疫壓力太大,都不放假,實在存不了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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