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愣住。

“此子不是帶著一幫小兒出城去?”蘇頲相公問道。

“他不會去別處,肯定去了輔國大將軍府”宋璟咬牙。

剛才黑衣人供出背後指使人是輔國大將軍府世子王衝,但後來獨孤心慈懶都懶得問就把四人給開斬了,此刻他真的是去尋那輔國大將軍府的晦氣去了?

興寧坊東北隅的輔國大將軍王毛仲那可是聖人家奴出身,從龍有功,如今已是左武衛輔國大將軍,並賜開府儀同三司,獨孤心慈再怎麼深受恩寵,亦只是三品遠東侯,五品縣令,他有膽氣直接上門要人麼?

“那四人不是被處斬了麼?他怎地還有膽氣和證據去找王大將軍?”京兆府府尹李元紘疑惑。

“後來不是還有一個兇徒要滅這四人的口?結果亦被擒住?”韋抗嘆道,眾人均被獨孤心慈殺人的戲法給吸引住,那個兇徒被其不知弄到哪兒去了。

“某等去看看,某要看看那個兇徒能猖狂到何時?”蘇頲相公咬牙。

宋璟卻看向那廂仍在加緊核查平康坊北里戶籍的戶部和萬年縣的人,宇文融完全忘卻了他御史大夫的身份,一心只想做好戶部侍郎和括地使的職司。

這廂的那個出頭質問獨孤心慈的御史已經被押走,即使獨孤心慈不再追究他,宋璟也不會放過,太丟人了,被納蘭妃雅給扔到半空不到幾個呼吸就求饒了,如此軟骨頭怎配御史之職?

宋璟知道這邊肯定不是一天半天的事,遂決定跟著蘇頲去興寧坊走一遭,看看那頭魔狼究竟想做什麼?

興寧坊離平康坊不過兩坊之地,過勝業與安興坊正與平康坊對角。

宋璟等人趕到興寧坊東北隅,看到眼前情形亦是頭皮發麻。

輔國大將軍王府轅門可立戟,比不上遼陽郡王府的十四戟,亦有十二戟,並在興寧坊坊牆另開府門。

此刻府前躺有幾人,看裝束應是大將軍府的護衛,只是死活不知。

大將軍府門緊閉,卻被箭矢插滿門板。

獨孤心慈的孩童學生們一半下馬,卻再整治一根大樹,看樣子亦是在府前就地取材的,樹枝被截短,僅留數根當扶手,被截斷的合抱粗的樹幹,此刻亦被抬上一輛馬車,上百人推著撞向將軍府府門。

剩餘的孩童騎於馬背,張弓待發。

獨孤心慈亦騎於馬上冷冷看著輔國大將軍府。

“汝等聽著,三聲後若不開啟府門,某等可要強行攻入了”耶律少唐大聲喊道。

“一”

“二”

“三”

三聲過後府內無聲無息,耶律少唐吶喊一聲,“撞”

上百孩童扶著樹枝扶手齊聲吶喊,略微削尖的樹幹直衝府門。

“嘭”的一聲,將軍府大門居然很結實,一撞之下何止萬斤,居然未被撞開。

孩童們又把馬車架著的木樁後撤幾步。

“遠東侯,某與汝無冤無仇,汝何必欺人太甚?”裡面的王毛仲大將軍驚怒。

“某與汝無冤無仇?汝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交出王衝或其人頭,某立刻給王大將軍賠罪”

王毛仲快吐血,看著一邊哆嗦的愛子王衝,恨不得真地一刀給劈了然後交給那個獨孤縣令。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點事情給辦的虎頭蛇尾,被人三下兩下就給識破了,雖然噁心到了那個獨孤心慈,可人家現在直接打上門來了,

王毛仲大將軍有點後悔選擇在聖人離開京都後動手,只想著讓聖人不要干涉此案,但絕未想到這頭魔狼完全不顧規矩直接上門拿人,王毛仲哪能讓其得逞?

獨孤心慈二話不說,揮手就是一陣箭雨襲來,幾個跑得慢的當場被定在門前,關上大門後,這頭魔狼又吩咐放倒一棵大樹做成撞車,把大將軍府府門當成城門了,一眾孩童學生只當演習攻城手段。

王毛仲此刻也想明白了,這個獨孤心慈就是想把此事鬧大,若真的只想抓人的話,以其手段,幾個護衛一出,早就把人給抓了,用得著如此麻煩?

王毛仲深恨此刻怎地聖人不在京城?聖人若在還能制住此頭魔狼,但自己怎地偏偏選在聖人離京後動手呢?

宋璟相公看著一撞之後已經搖搖欲墜的府門,大喝道

“汝等做什麼?”

“萬年縣捉拿兇徒,宋相公真的很閒,這也要管?”獨孤心慈懶洋洋的回應。

“汝這是捉拿兇徒麼?汝這是把此處當戰場了?”宋璟相公指著大將軍府喝問。

“他們拒捕啊,某有什麼辦法?”獨孤心慈不滿。

“宋相公,那遠東侯顛倒黑白,汙某清譽,還欲斬殺某等,宋相公可要與某做主啊?”裡面的王毛仲大將軍立刻叫到,雖然平日其並不怕這個燕唐首相。

“呵呵,王大將軍好口才,不去傳教真是委屈了”獨孤心慈冷笑。

宋璟也是無語,他已是等獨孤心慈快把門撞開才出聲,明明聽到那獨孤心慈喊著只要王衝,並未牽扯到他王毛仲身上。

“汝這惡賊,某必會去見聖人,讓其懲罰汝”王毛仲又高聲叫嚷。

“王大將軍,汝這何必呢?去見聖人,也得先把那王衝給某先交出來啊?某這是公務,萬年縣的平安可得仰仗汝等啊?聽話,把那王衝丟出來,某等即刻就走”獨孤心慈喊道,又看看宋璟相公,說道

“宋相公也勸勸那位王大將軍吧,把那唆人告狀又準備殺人滅口的王衝交出來,某等立即就走”

宋璟看著扶著撞車的孩童,還有立馬張弓的孩童,嘆口氣,“王大將軍,汝還是把那王衝交出來吧,某保證遠東侯即刻離開”

良久,府內亦無動靜,獨孤心慈嘆道“宋相公的話也不好使,某等還是強取吧?”

“王大將軍,汝若不交出王衝,遠東侯攻入大將軍府的後果汝可想明白?”宋璟亦怒,大聲叫到。

“宋相公真的可以保某等平安?”王毛仲裡面開始服軟。

“不是保汝平安,是包遠東侯即刻離開”宋璟亦懶得討價還價,保汝平安?誰知道這頭魔狼的下一個目標是誰?都要某保?某保的過來麼?

裡面大概商議一陣,王毛仲大將軍又叫到“某把吾兒交給汝,汝想怎樣?”

“當然是判其罪哦”獨孤心慈嘆道。

“吾兒王衝犯了何罪?”

“犯了的罪多著呢?汝判他的那天汝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獨孤心慈不耐煩了“別再拖延了,某不追究汝之包庇罪就是了,把那小子交出來大家還是好朋友。”

“耶律少唐,計數,十數後攻門,”獨孤心慈又吩咐自己的學生們。

“十九八”獨孤少唐尚在變聲期的聲音響起,稚嫩沙啞。

喊道六的時候,府門開啟了,王毛仲帶人出來了,推著被捆的五花大綁的王衝。

“謝了啊,王大將軍大義滅親,某等佩服”獨孤心慈讓大熊上前接過人。

“吾兒若有好歹,某必不放過汝”王毛仲恨聲說道。

“汝還是擔心自己不要被汝兒供出點什麼來吧?而且,汝兒若死亦是汝栽贓嫁禍的,不信某等就把這個罪犯王衝給放在這兒,看他能不能活過明天?”獨孤心慈胡亂說話,滿不在乎。

“汝還不走?”宋璟相公喝到。

“汝沒看到王大將軍留某說話,稍等說不定還留某等吃飯呢?”

眾人吐槽,留汝吃飯,怕是留汝吃藥吧?

王大將軍二話不說,帶人回府,留下可憐的王衝。

“王大將軍,汝的府門反正破了,某幫汝給卸下來吧”獨孤心慈又笑道,一揮手,一眾孩童推著撞車疾奔王大將軍府。

轟的一聲,府門被撞得四分五裂。

“汝這賊子,某要與汝拼命”王毛仲可是剛進門,就聽到自己府門倒地的聲音,立刻憤怒的迴轉。

“獨孤心慈,汝怎能言而無信?”宋相公也怒喝。

“某馬上就走,馬上就走”獨孤心慈笑著上馬。

“汝撞到某的府門,就想一走了之?”王大將軍出府喝到。

“大將軍還真想請某吃飯?”獨孤心慈嬉笑。

“汝須得給王大將軍一個解釋”宋相公冷聲道。

“王大將軍真的需要某的解釋?”獨孤心慈笑道。

王毛仲不語,兩眼赤紅。

“好吧,某就給汝一個解釋,誰讓聖人不高興,某就讓誰不高興,汝可明白?”

王大將軍立刻變得驚恐,宋璟與蘇頲相公互看一眼,亦現驚恐之色。

均不是糊塗之輩,獨孤心慈一點明,眾人亦已明白,這位遠東侯今日開了殺戒,又衝擊輔國大將軍府,肯定是為了自己被潑了髒水,但若無聖人之事,肯定應對不會如此暴烈。

聖人前幾日提出泰山封禪的意思,被宋璟相公駁回,聖人本指望輔國大將軍王毛仲與晉國公王守一楚國公姜皎等人出來說兩句,可幾人無動於衷,王毛仲由於前幾日向聖人透露想做兵部尚書,卻被聖人直接拒絕,此時頭腦一熱,直接表示了反對。

本來反對的只是文臣們,武將們兩眼望天不關己事,結果王毛仲這個大將軍一出列,就成了文武大臣全反對了,聖人意興闌珊的回興慶宮了,過一日即提出去驪山華清池度假。

王毛仲也焦慮了兩天,後一想,聖人也說某只適合做個權臣,不必去做什麼幹臣?幹臣,不就是違逆聖人幾次,博個忠言直諫的名聲麼?這可不就是了。

現在被獨孤心慈已提醒,王毛仲頓時冷汗下來了,是啊,某即為犬馬,現在要去做人,卻不通知主人一聲,主人肯定不高興了,定會派另一犬馬來敲打,這不就來了?

即便是如王毛仲這種本就是聖人家奴出身的權臣也不會自稱聖人犬馬,但這個真真制科出身的探花卻自稱為聖人犬馬,許多御史已暗中呼其跟麗競門大總管馮元一合為聖人的一犬一馬,可這哪是忠犬?完全就是一頭魔狼啊?

現今獨孤心慈撞開輔國大將軍府府門,乃是為聖人出氣來著。

宋璟相公看著王毛仲聽聞後一言不發的落寞回府,也意興闌珊的跟蘇頲準備回政事堂。

卻見那個獨孤心慈讓眾孩童把那輛馬車上的圓木給再截斷,還讓那個丁力給砍成細小的木樁,綁在馬車上,再把王衝也給綁上去,馬車亦均撤掉車篷,孩童們均上馬,留耶律少唐架著馬車跟隨。

走幾步,獨孤心慈興致大發,從大熊的挎包裡拿出紙筆,就在馬上鋪開又裹成一個尖筒帽,並寫上京城四大公子王衝,燕唐最大的栽贓之徒幾個大字,給其戴在頭上。

想想讓丁力削斷幾根樹枝,具是腿粗,四根合成一個枷裝給其帶上,獨孤心慈得意洋洋的笑道:

“對付犯人還需重枷,這惡人就須大枷枷,走,某等就讓全長安人看看惡人們的下場”

揮揮手讓佇列前行。

一行人的行進速度變慢,直如遊賞長安景緻,又回到平康坊時,又增加了兩輛無蓬馬車,一輛是帶著重枷的李林甫,一輛卻是兩人,獨孤心慈一一給帶上白紙尖頂帽並寫上名字,卻是刑部典獄施恩,罪名就是殺害燕唐御史,一個是輔國大將軍府護衛罪名就是擄掠娼戶,李林甫的罪名就是買兇殺人栽贓嫁禍。

一行耀眼的小兒行軍佇列,帶著三輛馬車拖著囚犯,肆無忌憚的走在長安大街上,圍觀民眾越來越多,眼見著過萬,指指點點,大聲議論。

獨孤心慈騎馬帶隊,納蘭妃雅卻早已羞愧的躲進馬車。

獨孤心慈過平康坊而不入,帶著眾人直奔朱雀門。

到了朱雀門,獨孤心慈眼見著快近午,遂令整隊歇息,自己帶著耶律少唐幾人押著馬車進入皇城,直奔御史臺。

御史臺裡一片沉悶,自從獨孤心慈入京後,便屢受打擊,從御史中丞唐休瓏被除職開始,被勒令閉門思過的就近二十人了,還有兩個御史死於刑部大牢,可說是哀鴻一片。

見到獨孤心慈這個魔狼災星再次到來,具是冷冷看著,無人出頭,他們的御史大夫現今尚在幫忙萬年縣核實戶籍呢。

獨孤心慈也不廢話,扔下一卷文宗,喝道“御史臺素來以燕唐骨鯁著稱,卻屢屢被人當槍使,某今日也來使一回,這幾個人合謀殺害汝等同僚,罪證具清晰,犯人帶到,現交與汝等,汝等看著辦,若讓這幾個罪犯逃脫唐律制裁,汝等這個御史臺也就沒有存在必要了”

獨孤心慈的馬匹在御史臺院內轉個圈,哈哈大笑後帶著自己人揚長而去,留下三輛馬車四個奄奄一息的罪犯,還有一疊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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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們無所適從,均靜靜看著,最後剛巡視完江南東道回京的監察御史杜暹嘆口氣出來,撿起卷宗看看,吩咐道“去告知一下刑部,遣人來把這四人收監吧,諸位,準備奏疏吧,這四人的罪證在此,諸位謄抄一下,即刻上疏政事堂”

御史們於是忙碌起來。

惡人須用大枷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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