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某與鑰匙與明府,明府先檢視一下賬簿?”魏青主簿說道。

魏主簿立刻掏出一串鑰匙與獨孤心慈“賬簿在江錄事處,此乃要事,明府就先保管,等新任主簿上任交與其即可”

獨孤心慈斜一眼主簿魏青,這是撂挑子啊?

已想到自己的主簿是奇葩,卻未料到奇葩如斯。獨孤心慈隨江河錄事去捕廳後的錄事廳檢視賬簿,不一會這位魏青主簿又施施然進來,手拿一線裝書,獨孤心慈還以為是來對賬之類的,卻見其到門口光亮處搖頭晃腦起來。

正納悶,錄事江河笑道“魏主簿有尋摸到新詩集了?”

“正是,輞川集句,明府的大作亦在上面啊,字字珠璣啊,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無一雪字,寫盡雪景”魏青感嘆。

獨孤心慈砸吧砸吧嘴,有心嘀咕兩句,一想這位是自己的擁躉,二來第一天同僚見面斥責兩句怎地也不好吧?三來大過年的口舌之爭有違和諧。

算了,留著氣力明日去六部使吧。

獨孤心慈不理周遭,專心翻閱起賬簿來。

賬目很簡單,前任裴耀卿臘月離任時封存的明細,然後月餘寥寥幾筆,一筆是領取戶部的縣廨本金兩萬貫,其他幾筆有萬年縣臘月薪俸開支,然後就是幾筆放貸支出,只是可惜簽押人員已全部到刑部大牢過年去了。

再一看,一陣腦門疼,放貸的去向均是採購硝石硫磺,這不是自己造孽自己受嗎?去歲冬至後,獨孤心慈與麗競門合夥做煙花爆竹,導致硝石漲了百倍,從無人問津,一斗幾文錢直翻到一斗兩百文。硫磺更是有價無市。

獨孤心慈摸摸下巴,想了想,明日還得跑一趟刑部,問問此案如何了?追討回多少銀錢了。

揉揉腦門,索性把所有賬簿過目一遍,然後看看天色,尚早,把縣誌、官吏考功課之類的均翻閱一下,只是隨意翻翻,自然看得迅速,江河錄事在一遍看得有些眼花,這一眨眼就換一本?轉風車呢?

將近申時,邱斌過來了,說溫大郎韋二郎他們在府上等呢,問何時下值?

那就走吧,想想,獨孤心慈問自己的兩個部屬“某今日在府中宴請同科,兩位有暇可前去熱鬧一番”

江河笑道“某今日需去妻舅家,改日再叨擾”

魏青也說家中尚有賓客,獨孤心慈作罷,說明日汝等盡可歇息,不必來縣廨,兩人皆說有暇即來,在家中亦是無事,獨孤心慈也就隨他們了。

外面三個縣尉有兩個去巡視了,留個韓渠值守捕廳,獨孤心慈照樣讓其明日繼續休沐,他亦笑言家中無事。

獨孤心慈無奈吩咐,讓他通知另兩位,明日來一人招募人手即可,至於效果如何也懶得管,又讓人去摘星樓叫了席面,韓渠連忙推辭。

獨孤心慈笑道“某今日履新,好事成雙,兩餐好聽些,明日就沒這麼好口福了,不讓摘星樓送了,某等換個口味吃升道坊滷煮”

韓渠去過遠東,聽聞過魔狼天星的豪奢,也就不在堅持。

獨孤心慈又吩咐韓渠去摘星樓時,讓管事馮平常再做三十人的席面送到遼陽郡王府,然後在縣廨值守人眾的歡送下揚長而去。

縣廨對面就是親仁坊,從北坊門進入,到十字街就是遼陽郡王府了。

進入府中,二堂內人聲鼎沸,昨日含元殿內得到制授的進士來了二十幾個,比上次去輞川的還多幾個。

“獨孤明府回府啦,還不速速迎駕”閉著眼亦聽得出乃韋斌二郎的聲音,一個人樣子花骨朵般的士子慢慢變成諧星了,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啊,獨孤心慈哀嘆。

“獨孤明府今日履新,某本欲去的,卻被韋二郎阻攔,恕罪恕罪”杜綰趕忙過來,這回可成了上下級了。

“某等之間有何罪可言?別整些虛情假意,休沐完了去上值即可,現在去還得給汝發炭敬”獨孤心慈不滿。

“某就說吧,三郎乃真性情,別跟他客氣,今晚吃什麼?”韋二郎又叫到。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獨孤心慈不理,與諸位一一打聲招呼。

然後說道“今日府上未備食材,某讓摘星樓做了席面等會送來,諸位先飲酒,某這兒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酒水”

眾人大樂,紛紛說這兒還缺女主人。

獨孤心慈連忙推到遼陽郡王頭上,說嗣父不帶頭,某心寒啊。

眾人樂呵呵的又拿出輞川詩集,正是今日魏青主簿看得那種。

獨孤心慈看溫鈺大郎與陸琪嘀咕,過去問在聊什麼呢?

陸琪昨日授尚書都事,回答道“某等欲早日去上值,可現在是休沐,不知去了有無職事?”

獨孤心慈樂了“汝等會問問尚書右僕射不就知道了?”

陸琪一愣,旋即笑了,尚書右僕射不就是遼陽郡王麼?等會宴飲時肯定會出來的。“那可隔了十幾級呢”

“尚書右僕射都在休沐,汝等著什麼急?”

“那三郎今日履新有何感受?”溫鈺員外郎問道。

“什麼感受?跑了小半個長安,出了兩百文拿兩張紙,跑去縣府請了兩頓吃食,然後。。。然後受了一肚子氣”獨孤心慈感嘆。

“喲,誰敢給遠東侯氣受?汝不是有十幾個國公親王做老哥哥嗎?”不用問又是韋二郎。

“汝是不損某就不舒服是吧?”獨孤心慈斜眼“某昨日可碰到一個貴人,很關心汝來著”

“關心某的人多著呢”新任殿前侍御史韋斌大言不慚。

“嗯,某想想啊,那個貴人可了不得啊,問了某,這韋榜眼多高啊?有何喜好啊?有無惡疾啊?夜裡打不打呼嚕啊?”獨孤心慈信口雌黃,眾人卻聽得愕然。

“打聽此類訊息的是為公主吧?”高適調笑。

“差不多吧”獨孤心慈卻端起架子“汝等猜猜此人會是誰呢?”

“皇太后?”溫鈺猜測,他在輞川也見過皇太后。

“皇太后見到某倒是問起了溫大郎”獨孤心慈嘆道“韋二郎,恭喜啊,汝即將成為郡馬了”

“駿馬”眾人糊塗。

“尚公主叫駙馬,尚郡主不就是郡馬麼?”獨孤心慈笑道。

“薛王”徐安貞叫到,他授封的是乾元殿校書郎,說不定他與尚書右僕射接觸的機會比尚書都事陸琪還大。

“閉嘴”韋二郎漲紅了俊臉。

“汝乃燕唐第一縣的明府,誰敢給汝氣受?”溫大郎趕緊轉移話題。

“燕唐第一縣,那是燕唐第一窮縣,某去縣廨一看,喲呵,正好是某昨日勒索那些國公郡王的那個數目,九百貫啊,還不夠某做桌除夕宴”

眾人皆驚訝,紛紛問怎有此事?

“算了別說了,說了丟人,喝酒喝酒”獨孤心慈不願自爆醜聞“今日都別走啊,就在這兒住下,某今日申量一下各位的酒量”

眾人嘻哈,最先醉倒的肯定是汝這借酒澆愁的人咯。

杜綰後悔不迭,連說今日未去縣廨,沒看到遠東侯的愁狀,很是可惜。

“某正在找儆猴的雞,汝是不是想當啊?”獨孤心慈威脅。

“汝也就這本事啊?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就是拿朋友殺雞儆猴啊?”韋二郎又來了精神。

“哎,汝等不知啊,某今日偷著去就是想找個立威的機會,結果怎麼著?個個比小祖詠還老實?”

“別叫某小祖詠?某哪兒小了?某現在是太常博士了”祖詠也有十七八了,連忙抗議。

“好好,不小了,太常博士?十個太常博士不如一個翰林學士”獨孤心慈哼到。

“哦,有什麼說法?這翰林學士可是新授的職司,無品無級的?”溫大郎眼睛一亮,沉聲問道。

“翰林學士看似無品級無衙署,可是要看其職司,那可是天子近臣”獨孤心慈笑道,但亦未說透。

“嘁,任官當然要依仗政績,某等進士當志存高遠”韋二郎大義凜然。

“汝一郡馬跟某等談政績?”獨孤心慈嗤笑。

“再說郡馬某跟汝翻臉啊”韋斌惡狠狠。

“對了,說起政績,某倒有個政績與汝等,汝等中有幾個監察御史?”

“某是殿中侍御史”

“汝一個查別人衣冠不整的別說話”獨孤心慈鄙視,殿中侍御史就是糾察朝會百官衣著言行的。

“某亦有風言議事的權責”韋二郎糾纏。

“好好,算汝一個,嗬,還不少啊?四個御史,汝等在御史臺好好混啊,某等以後得仰仗諸位啊”

“某等明日就參汝品行不端”四個監察御史加一個殿中侍御史齊聲喝到。

“別鬧啊,某這兒有兩條好料跟汝等說說啊,某今日去上值呢,就發現一件事,這萬年縣按制應有一令兩丞,現在亦只有杜綰郎君一人,還應有兩個主簿兩個錄事六個縣尉,結果呢,在任的剛好一半,尚缺一個主博一個錄事三個縣尉,汝等說奇怪不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吧?現今是年頭年尾的,缺員很正常啊?”有人不懂事。

“正常某等也給他整個不正常出來啊?”獨孤心慈嘆道“如今四海宴清,不正常的事難尋,某這縣廨正屬於不正常之列不是?”

“好吧,不正常,汝又有何計較?”韋二郎有點興趣。

“缺員亦有月餘了,若參吏部一個拖沓人事是否過分?”

“是有點”四個御史也嘆道。

“那某等就諫言乾脆把這兩個主簿兩個錄事均改成一個可不可以?”獨孤心慈又建議。

“哎,有點意思,京縣本就較他縣多兩個錄事一個縣丞一個主簿四個縣尉,有點冗餘,這個可以做做文章”四個御史中的一個叫李元福的說道。

“對,某等可以此打響頭炮”其他四個也點頭說可以試試。

“那汝就去參吏部拖延人事”獨孤心慈又吩咐韋二郎。

“憑什麼啊?”韋二郎不幹。

“汝等還是太嫩啊,”獨孤心慈悶口酒“裁撤冗員的奏疏肯定會被駁回,這個拖延人事倒會順利處理”

“汝剛才不是說吏部拖延人事情有可原麼?”韋二郎漲紅了臉。

“某說了嗎?”獨孤心慈想想“沒說吧?”

“三郎說的有道理,京縣本就人事複雜,政務繁多,配多佐官肯定有其道理,所以。。。獨孤明府是拿汝等當槍”邊上溫大郎揭底。

“呵呵,汝等是當呢還是當呢?”獨孤心慈亦無不好意思,汝等不願意,某去御史臺還找不出一兩個正義直言的,陳道那個前監軍可回來了,正在後院與獨孤郡王聊天呢,那可是老牌的監察御史,隨便劃拉兩個徒子徒孫就夠了。

“怎地不當,為朋友當兩肋插刀”韋二郎大義凜然。

“好吧,汝等動作要快啊,最後明日即遞上去彈劾狀”

“這麼急?”

“當然急啊,因為某明日即會去大鬧六部”

“大鬧六部?汝犯傻啊?”韋二郎不傻。

“吏部差某佐官,戶部差某公廨金,刑部拖著萬年縣的案子不辦,汝等說說某是去鬧呢還是去鬧呢?”獨孤心慈來了興致“告訴汝等啊,這做官第一條是要臉皮厚,瞧瞧,汝韋二郎這臉皮比得上小娘子,這可不是當官的料?”

“滾犢子”

“呵呵,這第二條就是要會鬧,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都知道,會鬧的官吏可也有好處滴”獨孤心慈繼續苦口婆心給一眾官場新嫩上課。

“做官首先還是政績重要”溫大郎反駁。

“政績當然更重要,但汝須得會鬧啊,就拿汝這工部員外郎來說,這馬上就要修漕渠了,這經費哪兒來?去鬧啊,聖人批一點,戶部來一點,工部撥一點,不就差不離了”

“不用,漕渠修繕經費已經有了”溫大郎微笑。

“有了?那可不是小數目”眾人驚奇。

“眾人難道不知今年會多一項漕渠疏通稅麼?長安城內各商家均需繳納,不論公私內庫或衙司”溫大郎淡淡解釋。

“這個主意不錯。。。個棒槌,誰出的缺德餿主意?”獨孤心慈腦子一轉就知道今年又多了一件棘手的事,長安城內商家收稅,不讓長安萬年兩縣府出動,難道讓聖人派禁軍去收啊?

“三郎的記性怎地變差了,這是汝的主意啊?汝說,這漕渠修繕利國利民,更是大大方便商家們出入貨物,出點錢糧自是應該,還說了修好後還可在河上收稅,用來償還修繕河渠的費用。”

“真是某出的餿主意?”獨孤心慈又傻了眼,如此搜刮民脂民膏的主意也有人採納,“那些相公們是豬腦子啊,這該多少人罵啊?”

“是有人罵,不過罵的是萬年長安兩縣啊”溫鈺郎君解釋。

“某這造的什麼孽啊?”

真是罔象恢恢司善惡,自作自受亦難逃。

好吧,自己做的孽哭著也要自己承受。

玄溟精心從初末。罔象恢恢司善惡。暗察無私非失過。

(本章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