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陽殿。

殿內十分安靜,一個灰白頭髮的瘦削身影坐在地上,倚靠在書架上看書。

“你師父呢?”

盧通進入殿內。

瘦削身影嚇了一跳,瞥見來人後趕忙放下書,起身行禮道:“拜見師公,師父帶二師叔回去了。”

祁本正,祁家後人。

幾百年過去,當年的小孩子已經成就了金丹,想來應該也是祁家第一個金丹大修士。

盧通道:“把九靈宗,還有《祈靈經》有關的書本找出來。”

“是。”

祁本正取出藏書名錄,開始在殿內走動。

盧通走到旁邊坐下,隨口問道:“這些年有沒有和祁家聯絡?”

“回師公,二十四年前我和若純回去過一次。祖父、父母、叔父等已經走了,現在是幾個後輩在經營酒樓。”

“酒樓?”

“是,良妖茶酒館擴建了,現在一共九層,高二十四丈,蓋樓時受了甄家許多幫忙。”

“嗯。”

盧通垂下眼神,想起了一些事情。

隨著國力昌盛,利益變大,各種勢力之間的糾纏越來越複雜。

步家和雲傲一直在明盯暗查,發現了不少貓膩。

有徐徐行和一眾池主、塔主;飛陽商會和步家;水龍王、六須青蛇和河母龜;祁家和甄家的豐泰商會……

祁本正遞過一摞書,道:“師公,這是關於九靈宗的。還有一些與小兆、天連等國有關,要取來嗎?”

“取來。”

“是。”

一片寂靜中,只有書頁翻動聲頻頻響起。

盧通一邊翻看,一邊提筆寫下一行行字跡。

九靈宗,九家小宗合為一個宗門,並宗的起因是九個宗門共同發現了一塊至寶——玲瓏奇石。

並宗之後,奇石煉製成了玲瓏奇像。

玲瓏奇像一共有九尊,上可以承接天外天的祖師,下可以勾連門內長老、弟子等,九靈宗上上下下全部繫於此物。

小兆像,二身二頭,攜有分身、四臂、雙頭等;

天連像,半身人形,腰部以下是一團水雲,擅長飛遁、聚雲、御水、水劍等;

衣陽像,身披白金袍的無面人,可以御火、火甲、陽甲等;

西陰像,人身、人頭位置是一輪圓月,可以凝聚月光、御使月劍等;

黃裳像,身形肥碩,披黃袍,衣袍內鼓鼓囊囊,攜有一道黃精氣,此氣可以承載萬噸巨力;

飛龍像,人像背後趴著一條黑龍,擅長飛劍;

另有青腰、河伯、五毒,分別擅長煉丹、治水、馭毒。

盧通停下動作,看著紙上的字跡。

當年是九靈宗,現在是小兆、天連等國,九個國家各自一尊玲瓏奇像。

九國各有所長,合則利、分則損,幾乎不可能離間他們之間的關係。

祁本正送來一杯茶水。

盧通喝了一口,放下茶杯,道:“本正,再找找關於玲瓏奇石、玲瓏奇像的介紹。”

“是。”

稍作休息後,盧通又繼續翻看。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師尊。”

盧通停下動作,看向忘秋,問道:“寶寶怎麼樣?”

“沒事,受了些驚嚇。”

“差點死了?”

“嗯,被人圍攻,先是被一道黃光擊飛,接著被飛劍撕碎虎皮,最後被一束火焰鑽入腹內燒穿了五臟。”

“黃裳、飛龍、衣陽。”

盧通心中生出一個猜測,不過也不敢篤定,西陰、飛龍都擅長御劍,天連有水劍,衣陽也有焦陽劍。

“師尊,寶寶還想再回去。”

“隨她。”

盧通收起桌上的書本,取出一瓶血氣、一瓶血靈,道:“替我轉交給寶寶。”

“是。”

……

紫氣殿,盧通進入殿內。

楚江蘭跟著進去,道:“國主,師父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國主。”

盧通接過信封。

信封的紙質極白,入手軟綿,手感像棉布,這是素手的紙。

他看過信件,道:“告訴你師父,最近很忙,等我有了閒暇再去見她。”

“是。”

楚江蘭準備退走。

盧通道:“傳章橋過來。”

“是。”

很快,章橋進入殿內,泛青雙目中帶著一些疲憊,道:“拜見國主。”

“章殿主昨晚沒有休息?”

章橋搖了搖頭。

“坐下說下。”

章橋坐在蒲團上,道:“國主,大致已經清楚,這次是輸在‘溢河’,我們不熟悉九靈宗,也不熟悉溢河,冒然出擊,也輸在了輕敵。”

盧通緩緩點頭,拿出昨晚抄寫的一摞紙張遞過去。

章橋認真看過後,道:“這次是九仙斷水?”

“應該不會錯。”

九仙斷水,一樁千年前的舊事。

一次持續數月的暴雨中,溢河本就氾濫的河水變得更加洶湧,天上暴雨、地下河水,天地難分彼此。

當時九靈宗祭出了九尊“仙人”,驅散水雲,截斷洪水,救下無數生靈。

書中只有一小段記載,盧通也是專門尋找才留意到。

章橋道:“能否委託雲傲殿主去打探?”

“我會吩咐她的。”

盧通沉默了一下,道:“這次請殿主過來是有一件事請教。”

“國主請講。”

“同一個國家,有人在內城,有人在外城。內城繁榮,外城蕭條,大敵來襲時能否齊心抵禦外敵?”

章橋略作沉吟,道:“國主是指小兆等國的山島與沙島?”

“嗯。”

盧通緩緩點頭。

溢河中的島嶼,原本不是島嶼,而是大水漫灌,淹沒大片土地後剩下的山頭、高地。

山島就是以山為根基的島,依託地脈、靈氣等,島嶼穩固,萬年不變。

沙島則是後天形成的島,由沙土堆積而成,島嶼不穩,而且靈氣稀薄。

小兆等國都是由山島、沙島形成,山島少、沙島多,山島很富、沙島很窮。

章橋想了一會兒,道:“屬下認為與法門有關。九國百姓修行《祈靈經》,大多請法於玲瓏奇像,九國若敗,玲瓏奇像被人取走,他們的實力也會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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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靈經》與大能請法很相似,修行此法的人參拜玲瓏奇像,有機會賜下一些神通法術。

盧通眼神幽深,道:“玲瓏奇像與沙島的百姓有關嗎?”

玲瓏奇像的賞賜,以前屬於九靈宗弟子,後來屬於九國的百官,接下來是山島百姓,再之後才是沙島百姓。

輪到沙島時,剩下的神通法術等已經微乎其微。

章橋又思索了一番,道:“還與強弱有關。九國是溢河的霸主,一直統領眾多沙島,若想讓他們生出異心,必須比山島更強。”

“還有呢?”

“就算有人心懷不滿,可是無根之木,難以成林,必須有人幫他們一把。”

“這件事你和雲傲殿主一起去辦。”

章橋略作猶豫,道:“國主,我想舉薦另外一個人。”

“誰?”

“徐徐行,徐殿主曾經遊說過千泉等國,十分擅長此道,可以擔此重任。”

“可以。”

……

猴果島,白猿國最南部的小島嶼,如今成為良妖正國的屯兵之地。

盧通落向島嶼。

蕭龍庭縱身飛起,道:“拜見國主。”

“恩。”

二人進入一間樹屋。

盧通坐下道:“什麼時候動手?”

“還沒有找出對策,請國主再寬限一些時日。”

半月不見,蕭龍庭臉上長滿了鬍鬚。

盧通瞥了一眼,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多人出征,每天需要多少錢養活?”

“國主,可是……”

蕭龍庭咬了咬牙關,沉聲道:“屬下無能,害死了十萬兄弟,請國主責罰!”

“哼!罰你,這才幾天就忘了在紫氣殿許下的雄心壯志了?”

蕭龍庭更加愧疚。

盧通有些無奈。

蕭龍庭的才智不足,當悍將足夠了,可是當不了強武樓的樓主,沒有能力統領幾十萬道兵。

“尹奮呢?”

“死了。”

盧通瞪大眼。

尹奮,良妖正國土生土長的人,也是國中第一批接觸到兵法之道的,他一直記著這個名字,準備碰到機會就重賞。

“就是這次遇害的?”

蕭龍庭趕忙解釋,道:“不是。貪功冒進,同時祭煉三張妖皮,血氣枯敗加上積勞成疾,死了幾十年了。”

“可惜……”

盧通搖頭嘆息。

蕭龍庭道:“國主,除了尹奮還有別人,強武樓不缺人才。”

“有誰?”

“步捐生,步家人。尹啄,尹奮的兒子。黃鯊,打過幾十次勝仗……”

“黃鯊?”

盧通覺得有些耳熟,回憶了一番,回想起當初立國之前,在術書仙船上傳武招人時,曾經見過一個叫黃鯊的。

蕭龍庭道:“黃鯊學問不多,不過贏得多。還有李鳥母、宮花、吳天馬、張九。”

“七個人?”

“還有,姚微……”

“可以了,把他們七個叫過來。”

“是。”

七人陸陸續續進入殿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見到盧通後,神色各不一樣,有的緊張、有的躍躍欲試,也有的十分平靜。

“國主,到齊了。”

盧通挨個盯了一眼,道:“這次大敗,你們有什麼看法?”

“過在不察。”

一個人直接開口。

盧通轉了下眼神。

開口的是一個年輕人,雖然第一次見,但是看到的第一眼,盧通已經猜出了此人是誰。

高大、挺拔,眉眼鋒銳,有些傲氣和貴氣,和其餘六人明顯不是同一類人。

“步捐生?”

“步捐生,拜見國主!”

“步延鷹是你什麼人?”

步家勢力龐大,步涉鋒是家主,其餘有的在家煉器、有人在百山、有人直接替盧通效力。

步延鷹就是百山的山主。

步捐生道:“山主是晚輩的四叔公。”

盧通簡單拉近了一下關係,問道:“你說過在不察,是什麼意思?”

“大軍出動之前,應該先派斥候、間諜等,刺探敵人的情報,防備偷襲。我們防備不周,所以才遭此大敗。”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果然是步家的種,步涉鋒經常暗中奔走,看來提點了不少。

“這次沒有派斥候?”

步捐生看向蕭龍庭,盧通也看過去。

蕭龍庭道:“派了。派出了鐵喙鶴、水猴、鱗狼等一共三百餘名斥候,開始沒有察覺異常,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聲音剛落下,步捐生直接搖頭道:“大敗之前,我們的斥候已經敗了。”

蕭龍庭頓時臉色一黑。

盧通繼續看向其他幾人,道:“你們說,敗在哪裡?”

片刻安靜後,一個丈許高的魁梧修士悶聲道:“國主,敗在自亂陣腳,就算被偷襲也有機會取勝。可是很多人看到船隻被困、四面都是紅霧和敵人,還沒有交手便陷入了慌亂。”

“黃鯊?”

“是。”

盧通眼神微動。

黃鯊身上有一股十分沉悶的血腥氣,好似一口隨時可以噴湧的火山。

“這次再進攻,你覺得應該如何?”

“每艘戰船上設一匹頭馬,率眾衝鋒。再設一個監督,專殺無膽鼠輩。”

盧通沉吟了一番,繼續看向其餘人。

“你們呢?”

“回國主,我們敗給了天。”

“嗯?”

盧通抬了下眼皮。

敗給天,與人無關,就是說敗得天經地義。

“你是誰?”

“李鳥母,拜見國主。”

盧通上下打量了一番。

李鳥母,女人,三十歲上下,身披一襲黑、白、紅三色羽毛織成的羽衣。

“誰是天?”

“溢河。”

盧通眨了下眼,道:“那我們再次進攻時,應該怎麼勝天?”

“贏不了。”

蕭龍庭氣息稍亂。

盧通沉默了幾息,看向別人,道:“還有嗎?”

“回國主,屬下張九。若是再次進攻,必須煉製新的戰船,既可以水行、也可以陸行,最好是浮空戰船。”

“屬下認為可以效彷與濟國的爭鬥。”

兩個人先後開口。

盧通眼睛微亮,看向第二人,道:“你是何人?”

“尹啄,拜見國主。”

“尹啄……我認識你父親,可惜他走得太早了。”

尹啄看起來和步捐生差不多大,不過遠比步捐生沉穩,平靜道:“承蒙國主掛念。”

盧通道:“說吧,如何效彷濟國?”

“小股出動,快進快退。把戰線拉開、把時間拉長,不爭大勝,只取一次次的小勝,等到有十足把握再大舉出動。”

“為什麼?”

“李鳥母說的很對,溢河是天,天很難變,必須付出極大代價才能截斷溢河。我們分成小股出動,小兆國不可能為了幾千幾百人截斷溢河。”

“很好。”

盧通連連點頭。

這正是他要的。

九仙斷水,“仙人”若是可以輕易祭出,那溢河早成了小兆等國的囊中之物。

“蕭龍庭。”

“在。”

“這裡交給你了,知道該如何做了嗎?”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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