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兩個月,四方皆定。
元象城內喜氣沖天,無數財寶、靈物從各個方向運入城內。
隨著法令鬆動,允許樓高於山,每一天都有新的樓閣拔地而起,短短一個月內就出現許多堪比小山的百丈樓閣,其中還有幾棟接天連雲的高塔。
天上,紫氣、囚陰、煊陽三殿中間也有一座百丈小山,此山由各種法寶、天材地寶、丹藥等堆積而成。
“國主,時辰到了。”
“嗯。”
盧通走出大殿看著眾多寶物。
海量珍寶,有咆川、倪宣曲的一生珍藏,有赤水山的血煉國密庫,有各靈地積攢千年的天材地寶……
小青鳥走到承臺邊緣,道:“請國主。”
“拜見國主!”
雲霧飄蕩,承臺下方傳出一道極其渾厚的聲浪。
盧通走出承臺,低頭看去。
雲間、山巔、樓閣內到處都是人影。
有舊人,章橋、劇黍、蕭龍庭、季寶寶等;有新人,雲傲、鳴鳳、異耳、幽等;有盟友,玉潮、千壽常仁、燕昆、溫過等。
小青鳥站在旁邊,道:“血煉既微、寶國無道,夫良妖正國之主盧通,受命於氣,親御萬乘,得安四海。今日設壇賞功,以答民心。”
“謝國主。”
“章橋。”
“在。”
章橋從一朵水雲內飛起。
小青鳥道:“章橋,道術淵微、安國有功,賜海源天河一道!”
盧通引出一道靈水。
海源天河,曾經困住盧通的青河。此水是寶煉宗的不傳之秘,也是咆川的畢生心血,價值之高不亞於一件靈寶。
他抬手遞去,道:“章殿主,辛苦。”
“謝國主!”
章橋知道海源天河的玄妙,今日的賞賜本就是二人一起商議定下的。
即便早有準備,可是親自拿到靈水,依然十分激動,這是一件足可以載道、護命的至寶。
章橋深吸一口氣,拜倒下去,捧著靈水緩緩退到雲下。
“劇黍。”
“在。”
“劇黍,銜苦礪鋒、攜銳克堅,今日起封為‘墟主’領萬繩神墟,賜法氣一斤、血氣百斤、魂氣兩錢。”
劇黍瞪大雙眼,有些懷疑地看向盧通。
墟主幾乎相當於王。
二人相交許久,劇黍知道盧通的心意,不會封王、也不會容許有人獨掌一方。
盧通笑了下,抬手取過三個葫蘆。
“還不受封?”
劇黍這才相信,立即拱手行禮,道:“謝國主!”
盧通微微點了下頭,抬掌推過三寶之氣。
劇黍很讓人驚喜。
若非奇兵突擊,率人偷襲太鋒山,以太鋒山的地勢、人手,多半是又一個迴環靈渠。
這次本該劇黍居首功。
考慮到章橋的功勞同樣不小,而且地位更高,所以才把章橋擺在第一位。
劇黍退回雲中。
小青鳥道:“蕭龍庭!”
聲音一出,雲傲、爵天牛同時皺起眉頭。
蕭龍庭從山頭上飛起,躬身道:“拜見國主!”
“蕭龍庭,知人善用、克翦無算,賜魂氣一錢、破嬰法門一道、破嬰機緣一道。”
“謝國主!”
蕭龍庭轟然跪下。
盧通遞過魂氣,同時散出一道法力扶起蕭龍庭。
蕭龍庭功勞不大不小,沒有奇功,也沒有過失,只是吩咐手下,去做該做的事。
不過蕭龍庭很忠心。
強武樓需要一個信得過的樓主,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神界可以由心變化,盧通親自去了一趟神界,與玉潮商議之後,一起替蕭龍庭專門佈置了一個破嬰寶地。
“好好修行,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久。”
“是!”
蕭龍庭再次拜倒,高舉著玉瓶退下。
“秦宗。”
“秦宗,拜見國主!”
“秦宗,撥亂濟民、危而能持,賜迴環靈渠洞府一處、神器蓮錘一個、千年紫芝一株。”
“謝國主!”
盧通抬手遞過令牌、神器、紫芝。
秦宗的功勞在大戰之前。
兩次黴芝之災,血煉國元氣大傷,良妖正國也動盪了許久,所幸最後沒有造成大動亂,其中秦宗辛苦頗多。
“商事關乎國本,萬幸有秦殿主在,免去了我許多憂慮。”
秦宗第一次聽到盧通如此嘉勉,而且是在百萬人面前,當下氣血翻湧,臉色迅速泛紅。
“秦宗一定不負國主器重!”
“好!良妖正國也不會辜負你等。”
秦宗退下去。
小青鳥繼續道:“完榮。”
“在!”
一隻四爪烏凋騰空而起,飛到承臺下方化作一個身披黑氅的英武青年。
盧通眼中浮出一些笑意。
完榮,當年的小完子,變成了神墟之中首屈一指的萬夫長,沒有辜負劇黍的眼光。
小青鳥道:“完榮,首登太鋒、首破血牛,賜血靈三滴、法寶五件、血氣百斤、八百年紫芝一株、入煊陽殿修行一年。”
“謝國主!”
盧通抬手取出一堆玉瓶、槍刀等。
完榮接過後,仰頭看著盧通,眼神中別有意味。
現在,神墟中許多人已經猜出,當年的老盧就是國主盧通。
盧通笑了下,道:“小完子,幹得很好。”
“謝頭兒!”
小青鳥一個個喊出後面的人,步涉鋒、季寶寶、白巧、冀胖子、舒從博……
近一個時辰後,賞賜終於完畢,上至元嬰、下至練氣,累計近千人拿到了寶物。
盧通看著下方眾人,道:“連年動盪,終歸安寧,自今日起減免三年賦稅,望萬民安康。”
“國主仁慈!”
“謝國主……”
……
紫氣殿。
盧通獨自坐在榻上,腦海中仍然縈繞著方才的一幕幕。
根基成了。
不缺人、不缺錢、不缺國土,外沒有強敵,內沒有掣肘,立國以來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老爺,公子求見。”
“進來。”
盧泰進入殿內,道:“拜見父親!”
盧通看著兒子。
“傷好了?”
“好了。”
盧泰氣息仍有些虛弱。
盧通點了下頭。
戰亂時,盧泰跟著季寶寶上了戰場,亂戰之中險些被血煉國的血熊道兵碾成肉泥。
萬幸有士犬護身,還有九夫人每天更換的兩命符。
“什麼事?”
盧泰取出一本書,送到榻前,道:“父親吩咐的育材所用之書,我剛剛編完一本。”
盧通接過書本,翻開看了幾頁,眉頭皺了下,道:“章橋看過了嗎?”
“看了,我們有幾處分歧。”
“哪裡?”
盧通把翻開的書本還回去。
盧泰接過後,正要翻頁,看到翻開這頁的內容,動作稍頓,道:“回父親,這裡就是其中之一。”
“哎。”
盧通嘆了口氣。
這本書主要介紹良妖正國,其中關於國主的篇幅必不能少,從立國時開始,一直講到剛剛吞併血煉、寶國。
盧泰編寫時仔細問過九夫人,內容十分準確,可是最大的不足就是太正確了。
盧通拿過書本,看著上面的字句,念道:“……咆川神通大展,求得寶煉宗祖師降法。國主不敵,倉皇逃遁,累及沿途萬餘道兵。”
他抬起眼皮,看著兒子,道:“你寫的?”
“嗯。”
盧泰臉色泛紅,道:“雖然稍有不堪,但是一切屬實。”
盧通合上書本,看著盧泰許久,道:“坐。”
“是。”
盧泰朝蒲團走去。
“這兒。”
盧通指了下旁邊。
盧泰略作猶豫,走到塌邊坐下,只佔了不足半掌寬的一點邊緣。
盧通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編書?”
“記事、教人。”
“沒錯,但也不對。教人只是表,背後真意是為了訓人,讓他們可以為我所用。”
盧泰渾身僵硬,側頭看向盧通。
盧通舉起手中的書本,笑著道:“你把為父寫成一個倉皇逃竄的弱者,有誰會替一個弱者賣命?”
盧泰瞪大雙眼,眼神十分迷茫。
盧通道:“說吧,有不明白的就說出來,想說什麼說什麼。”
“父親。”
盧泰抿起嘴唇,沉默了一下,道:“難道我看過的那些書也是如此?”
“差不多。”
“既然如此,父親為什麼還讓我每日讀書?”
盧通陷入了沉默。
直到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兒子的差別。
他先經歷了許多事情,然後才讀書,分得清書中的真假、對錯。
而盧泰不一樣。
一國之主的兒子,自幼受九夫人小心呵護,歲數不小卻沒有經過太多事,看的書很多,可是卻不知道書裡也有假話,更不會分辨真假。
盧通輕吐一口氣。
書本大多勸人向善。
滿紙都是自然、五行、天地、仁禮、善惡有報……一瞬間也明白了盧泰的性子為什麼這麼醇厚溫和。
盧泰一直坐在旁邊。
盧通想了滿肚子的話,可是一句也沒有說出口,這些東西說了沒用,只有親自碰到跟頭才能想明白。
“回去吧。聽章橋的,按他說的來辦。”
“是。”
盧泰起身行了一禮,道:“父親,母親準備擺慶功晚宴,讓我請父親過去。”
“好。”
……
下午,接連見過連舟山、遵天神界、醉劍、白猿、墟國的來人。
日落時分,盧通走出大殿。
“夫君。”
爵華照帶著侍女等著殿外。
盧通眼神定了一瞬,笑著道:“你怎麼來了?”
“夫君有沒有空閒?家主在天狐樓設宴,我想請夫君一起赴宴。”
“不巧,今晚有事情。”
“那,那夫君明天有沒有空閒,好久沒有回廉道山了,我想讓夫君陪我回去一趟。”
“最近事情很多。”
爵華照神色一暗。
盧通搖了搖頭,過去拍了下爵華照的肩膀,道:“替我轉告爵殿主,今日不賞,與爵家無關。”
今日封賞,除了章橋之外,元嬰境沒有一個人受賞。
就是為了警醒國中的真人、真妖。
戰時不上,事後無賞。
爵天牛殺了一個敵人,本來可以賞賜,可是那時殺人無關勝負,功勞不大,放在前面不妥,後面也不妥。
爵華照有些懵懂。
盧通道:“原話轉述即可。爵家是自己人,自己人好處少不了,但是需要時也要能受點委屈。”
“好。”
“小青鳥,去喚一艘百妖輦,把華照送到天狐樓。”
“是。”
元象山,距離經殿不遠處的另一套宅院。
盧通進入前院,捻出一滴血靈,抬手打向院子角落計程車犬。
“謝師父!”
士犬,阿壯。
盧通沒有收阿壯為徒,而是拜在了九夫人的門下。
後院一棟僻靜小殿。
盧通進入殿內。
盧泰立即起身,道:“拜見父親。”
“嗯。”
九夫人從椅子上站起,道:“上菜吧。”
盧通走到桌邊坐下,靜靜等候九夫人開口。
九夫人坐在旁邊,和盧通對視一眼,道:“為什麼把神墟給劇黍?”
盧通嘆了口氣。
早猜到不是單純慶功的好宴,可是真正開口後,還是有些失望。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劇黍功勞足夠大,才能也足夠多,除了他還有誰可以勝任?”
“我還以為那個位子是泰兒的。”
盧通搖了搖頭,道:“太早了。現在就任人唯親,外人看了不願再出力,自己人見了也難免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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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才合適?”
九夫人端起酒壺,添滿酒杯。
盧通看了盧泰一眼,道:“還早。”
九夫人臉色微沉。
“泰兒,坐下。”
“是。”
盧泰正和侍女一起上菜,快步走到桌邊坐下。
九夫人道:“忘秋有煊陽殿,季寶寶有虎山,執關、徐徐行有經殿,泰兒有什麼?親兒子還不如徒弟?”
盧通眼神顫了下,看向九夫人。
九夫人雙眼含怒,道:“連那個雄乘雀,現在都是妖國的什麼金太歲!”
盧泰低下頭不敢言語。
盧通看著九夫人,漸漸察覺出了一絲被刻意斂藏起的氣息,不禁渾身一涼。
“什麼時候?”
九夫人神色一僵。
盧通探出手,從九夫人的鬢角、眼尾抹過,擦出一抹白髮,還有幾道紋路。
九夫人側頭避開,眼神變得有些驚慌。
盧通按入一滴血靈,可是白髮依然刺眼,道:“怎麼這麼快,我記得還有……”
國事繁忙。
不知不覺中疏忽了許多事情,連身邊人也沒有顧上。
九夫人轉過身,拿出鏡子,取出一瓶藥泥重新蓋住白髮、皺紋,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來。
“吃飯吧。”
盧通陷入沉默,看著滿桌的飯菜卻沒有心思動一口。
“泰兒很好。”
九夫人雙眼迅速泛紅。
盧通看向兒子,道:“比我更好,只是還缺一點苦頭。有我們在,他可以一次次去犯錯,一次次長進,等到不再犯錯了,該有的全都會有。”
“可,可我等不了那麼久,我想看……”
“不會,我會找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