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幽藍蓮花漂在水面上。
咆川躺在蓮內，仰面看著天上。
頭上幾個焦黑血洞滲出一縷縷泛藍鮮血，左臂齊肩而斷，右臂一團焦黑好似一根枯枝，胸口以下完全消失不見。
“動手吧。”
盧通盤坐在旁邊，臉色異常蒼白。
青鴉的最後一劍，斬掉了半個咆川，斬掉了大半條雷龍、鐵瘤蛟，也斬掉了幾乎全部血靈、法力。
“還有一件事。”
盧通取出一把蓮錘，拄在手下，問道：“你的那道溪獅之法，我能不能修行？”
“呵……”
咆川輕笑一聲，頭顱上的血洞滲出幾股鮮血。
“多謝。”
盧通揮出蓮錘。
一朵丈許大的蓮花落下，早已破碎的頭顱瞬間粉碎，碎骨、肉泥等混著血跡一起流出，其中還有兩枚幽藍寶珠。
他抬手攝取爽靈幽精。
一捧十分濃郁的翠綠熒光冒出，整整持續了兩息才陸續停止。
盧通神色稍緩。
這一仗勝得極慘，好在所獲十分豐厚，單是淬鍊出的爽靈幽精已經可以彌補損失。
他從肉泥中翻出寶珠。
咆川的雙目，入手微涼，又軟又彈，像一團凝固的幽藍水膠，其中漂浮著無數道細小、密集、排布整齊的青針。
略作試探，從中察覺到一股十分磅礴的水靈。
他抬手把兩枚寶珠送向旁邊二人。
“師妹、青鴉道友，多謝！”
青鴉睜開雙眼，掃了一眼，重新閉目調息。
“不必。”
玉潮笑了下，搖頭道：“師兄不必見外。”
盧通收起寶珠，又從殘屍中摸出一枚儲物獅首、一道尺許長的河水。
“呼！”
青鴉吐出一口氣，聳身站起，道：“事情已了，告辭。”
說完不等盧通回應，直接化作一道劍光遁走。
盧通目送青鴉遠去，又繼續看了兩息，道：“師妹，天下還有多少這種境界的真人？”
“以前不多，現在應該不少。”
他想了下，輕吐一口氣。
大世來了。
從立國時開始，大能分出一成天下之利，已經過去兩百多年，足夠孕養出一批頂尖真人。
“我們也該快點了。”
……
返程途中。
爵天牛遠遠看到盧通，迅速迎到面前，神色十分欣喜，道：“國主，咆川死了？”
雲傲、燕昆等陸續趕到。
盧通挨個看過眾人，在徐陵身上停頓了一下，微微頷首，道：“死了。”
“恭喜國主！”
“恭喜國主！血煉覆滅，良妖正國擴土千里，一躍成為天下大國！”
盧通擺了下手，道：“現在還為時太早，辛苦諸位一起出手，儘快平復戰事。”
“是！”
“徐陵，你留下。”
眾人臉上的喜色瞬間變了幾變，不敢再留，眨眼間只剩下雲傲、徐陵留在原地。
盧通看著徐陵。
徐陵強撐了幾息，臉色逐漸泛白，看了雲傲一眼，道：“國主，我沒有背叛良妖正國。”
“你與咆川暗中往來，可是真的？”
盧通的聲音十分平和，徐陵聽到後卻渾身一冷。
“我……我們同出一脈，又相交數百年，多少有些舊情分，如此情形在各國中並不鮮見。”
盧通緩緩點了下頭，道：“不錯，可是當年血煉國陷入‘黴芝’災禍時，你掌管禮殿卻懈惰瀆職，沒有上稟血煉國的狀況，這是為何？”
徐陵嘴唇抖動幾下，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珠。
盧通繼續道：“還有申浦，此人的底細，你不知道嗎？”
“國主恕罪！”
徐陵渾身緊繃，立即躬身行禮，道：“我願意交出全部家財，讓出殿主之位！”
盧通心頭一嘆。
徐陵犯下的錯，看似罪不至死。不過身為禮殿之主，幾十年來知道了太多東西，以至於沒了別的選擇，只能要麼用、要麼死。
“徐陵……”
“國主！徐陵絕無二心，只是……只是一時湖塗，求國主再給我一次機會！”
徐陵心中充滿了恐懼、後悔。
變化太突然了。
血煉國、寶國竟然一夜之間全部崩塌，他們繼承了宗門傳承，真人更多、實力更強，本應該是他們贏才對。
“他想逃。”
雲傲突然開口。
盧通側目看去。
雲傲道：“那柄巨劍落下後，他向西逃了幾里，發現我一直跟在後面，這才裝模作樣地轉頭向南。”
“我沒有，我是，我是聽到了傳訊，說濟國有異常，所以才……”
“西邊？濟國？”
盧通眯了下眼。
濟國大多在秋末、冬天開始動手，現在遠不是時候。
“我……”
徐陵眼神閃躲，法力也開始動盪。
“雲傲。”
聲音落下的同時，雲傲抬手打出一朵蓮花，一道劍光從蓮花中竄出。
徐陵反手祭出飛劍，沒有絲毫遲疑，縱身朝西方遁去。
“晚了！”
雲傲追出一步，腳步落下，一朵朵蓮花盛開，剎那間數十道白皙劍光飛起。
“去！”
劍光猶如一群白魚，瞬間追上徐陵。
徐陵抖出劍光，招架了幾個回合後，一道劍光從腳下閃過半個腳掌落下，又一道劍光從腰間閃過穿出一眼血洞。
“盧通！你欺人太甚！我……”
幾道劍光同時飛過，徐陵的聲音停下，接著左腿、左臂、頭顱一起墜落，胸前也噴出一團血霧。
劍光一絞，屍體變成一團血霧。
雲傲抬手一招，攝回幾件法寶、令牌，略作猶豫後，轉手遞過去。
盧通掃了一眼，沒有接過，縱身朝南方飛去。
“現在起，你便是禮殿之主。”
……
元象城。
碩大的城池幾乎成了空城，一眼望去只有寥寥幾個人影。
盧通落在承臺上，看向東邊。
目光所及，全部是麾下國土；目光所不及，也是麾下國土。
赤水山、福壇天池、八兇山、寒谷、迴環靈渠、太鋒山、玉泉、息澤活山……所有靈地全部是良妖正國的國土。
自此以後，良妖正國也可以稱為大國。
他看了許久，按下浮躁的氣血，帶著一抹無法斂去的笑意返回紫氣殿。
“國主。”
小青鳥候在殿外，道：“庸殿主剛剛來過。”
“什麼事？”
上次改動山河之後，庸慵取代立國時的神靈“平峰”，成為了神殿的殿主。
小青鳥道：“沒有說，說是國主回來後讓派人通知。”
“去吧。”
“是。”
盧通進入殿內，獨自坐在榻上。
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還有地上的幾個蒲團，笑容逐漸散去，有些不滿地搖了搖頭。
太少了。
僅僅八個蒲團，對於大國來說，太少了，而且太寒酸。
還有國都。
元象山不是靈地，當年家底太薄，沒有選擇，不得已才選在這裡。以後有的選了，而且選擇還很多。
太峰山可以，足夠高；
古寐幽林也可以，聽說此前是寶煉宗的禁地；
朱陵不行，那裡是寶煉宗的墳地；
迴環靈渠太偏了……
大局已定，盧通乾脆放任念頭，開始肆意胡想。
一抹紫光突然亮起。
盧通愣了一瞬，迅速斷開念頭，起身朝天上拱手，道：“弟子盧通，拜見祖師！”
紫光逐漸匯成一個人影。
“盧通。”
“在。”
“很好！借勢、行險、合縱連橫，以小博大硬生生吞下了寶煉宗整整一個宗門！”
“全仰仗祖師賜下妙法。”
“呵呵……”
一氣真君緩緩落下，抬手一捉，從空中捏出一枚玉簡，道：“拿去。”
盧通心頭一蕩。
終於來了。
上一次幼狐國被濟國擊敗，尚且得到了腐龍花，這次良妖正國大勝，理應賜下一些真正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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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祖師賜法，敢問祖師這是什麼法門？”
“萬妖森羅。”
他心頭一定。
雖然不知道法門的詳細內容，但是一聽便知道與萬象森羅關係密切。
一氣真君給的正是最急需的。
經此一戰，十分清楚地看到了與咆川、青鴉的差距，現在需要一道神通強大的化妖之術，或者可以抵抗二人手段的珍稀傳承。
一氣真君仰起頭，朝上方點了幾下。
房梁亮起濃郁光澤，魂、血、法三寶凝成水柱分別流下，一時間形成一道水簾。
盧通咽了咽喉嚨。
水洩如注，看起來比立國以來的所有三寶加起來還多。
他握緊玉簡，趁機道：“祖師，弟子有一事請求。”
“說。”
“這次與咆川性命相搏，處處受其壓制，弟子想求一道可以破局的化妖之法。”
“萬妖森羅足夠破局。”
一氣真君揮手一爪，三寶化作三個模樣清晰的小人，又打入三股紫氣，接著翻手一打，分別拍入盧通的眉心、心口、小腹。
盧通感覺渾身一沉，眉心沉、身子沉、法力也沉。
沉中還有暖。
神魂暖、身子暖、法力也暖，渾身無處無爽，彷彿浸入了一口熱泉。
一氣真君道：“安心煉化，百年內可以元嬰大圓滿。”
“謝祖師！”
盧通氣血難制，再次拱手行了一禮。
一氣真君點了下頭，來回打量著盧通。
“還有什麼事？”
盧通略作思索，道：“良妖正國還缺羅天法寶，激陽國有造日晷，弟子苦學百年也只學到一些皮毛。”
一氣真君搖了搖頭，身影開始朦朧。
“這件事太大了。一國之事，一舉一動都牽連鄰國，這次為了幫你已經出了一大筆寶貝，羅天法寶需要你自己去找。”
“是。”
“眼下不宜與妖庭深交，謹記。”
“是。”
一氣真君完全消失。
盧通站起身，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頭。
妖庭，偶爾會聽到一些訊息。
壽綿山的妖族立下妖庭，麾下又設妖國，如今已經出山，與山外的列國廝殺極兇。
而雄乘雀已經身處其中。
“冬。”
小青鳥敲了下門，推門進入，道：“國主，庸殿主來了。”
“進來吧。”
“是。”
盧通收斂雜念，返回榻上坐下。
庸慵進入殿內，拱手道：“恭喜國主！”
“坐。”
“謝國主！”
一“夜”之間，庸慵變得恭敬了許多，盤坐在蒲團上，道：“聽說國主斬殺咆川、倪宣曲，神界特意派來神使恭賀國主！”
庸慵舉起雙手，掌心內光芒匯聚，形成一隻人面、人身、蝴蝶翅膀的寸許小神。
神使渾身光熘熘，非男非女，展翅飛到前面，道：“奉‘電中火’神主之命，恭賀盧國主屢克強敵！”
盧通童孔微縮。
神主，一界之主，修為相當於大能。
他起身道：“多謝神主。”
神使繼續道：“盧國主天命所歸，神主已經知曉國主所需，已經命人籌措《天地妖典》，蒐羅古今化妖之法，請國主靜候！”
盧通勐地睜大雙眼。
天地妖典？
良妖正國風頭正盛、氣勢正隆，本以為庸慵過來只是錦上添花，沒想到竟然拿出了如此重寶。
渾身上下暖意翻滾。
他深吸一口氣，略作平復，心神平靜之後迅速冷靜下來。
正在籌措、靜候……
妖典看到了，但是想拿到手恐怕並非易事。
“多謝神主。”
神使行了一禮，散成一片蝴蝶模樣的光霧，飛到盧通面前朝口鼻鑽去。
盧通側頭避開，道：“這是什麼？”
“國主，這是一道活念頭，煉化之後無需分心，活念頭自行運轉，可以用作修行功法、參悟法門等。”
盧通盯了一息，張口吞入嘴中。
活念頭上游，融入眉心，很快一種十分奇異的滋味湧出，像是多了一個腦子，是自己的一部分，可又不是自己。
此時活念頭空無一物，像一個空水瓶。
他思索了一下，翻手取出一氣真君賜下的玉簡，把法門引入神魂，轉手打入活念頭。
“國主。”
“什麼事？”
庸慵道：“血煉國、寶國已經滅亡，術國能否繼續東擴？”
“自然可以。”
庸慵低下鷹首，行了一禮，道：“謝國主！”
庸慵退出大殿。
盧通坐在榻上，重新回味接踵而來的各種寶物，許久之後長吐一口氣，自語道：“發了，這次大發了。”
……
第二天，紫氣殿內。
盧通坐在榻上，身外血霧升騰，隱約化作一襲大袍，其中一個個妖影浮動。
萬妖森羅，和《非人非妖經》一樣，專門替他量身而定的法門。
祭煉一道森羅氣，其中囊中萬妖，出手時集合眾妖之力，一動皆動，比一個個的單獨妖獸更進一步。
“國主，章橋殿主求見。”
“進來。”
很快，章橋進入殿內，道：“國主，古寐幽林深處發現一頭十分蒼老的寐鯢，他要見國主。”
“什麼修為？”
“真妖。此妖血氣已經衰敗，實力不足一提。”
“什麼事情？”
“沒有說，只說請國主親自去一趟。”
“讓他再等三天。”
盧通仍然有些忌憚。
古寐幽林的深處環境異常，法門修成之前不願再涉險。
“是。還有一件事，異耳在迴環靈渠，麾下還有十五萬精銳道兵。他派人傳訊，只要賜下靈渠，立即率人投降。”
“讓他也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