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

“快趴下!”

“都別吵,全都趴下,別亂跑,不然死了也白死!”

良妖正國內,從南到西、從西到東,每一座血塔的周圍都擠滿了人影。

“轟隆隆……”

地底深處傳出一長串十分沉悶的巨響。

很快,地面開始震動。

一道無形氣浪從大地噴湧而起,直衝高空,一瞬間方圓數百裡內所有雲彩全部消散。

“轟隆!”

震動逐漸加劇,地面上逐漸裂開一道道縫隙。

“噗!”

西南、東南等幾個角落,一口口水泉噴湧而出。

滾滾河水肆意流淌,朝四面八方蔓延,眨眼便淹沒無數田地,衝到村莊、城鎮附近。

“起!”

一個鷹頭、蛇身的金色神靈飛出,揮手一招,一道道山川拔地而起,把河水引向北方。

“轟隆!”

彌河的源頭裂開千道縫隙,水流湧出,彌河瞬間掙脫開河道,好似一條銀龍脫困而出。

“哎。”

天空上響起一聲嘆息。

抱容看著毀於一旦的洞府,道:“可惜了,養了百年的藥田一下全毀了。”

盧通站在旁邊,道:“不破不立。步家搬走後,你獨佔火口、水穴,新洞府內水火相濟,勝過之前數倍。”

“步家去哪裡了?”

“術書城。”

盧通看著遠處。

山河破碎,不過隨著一道道水流流過,又重新修補完整。

這次山河大改,改的又不光是山河。

還有強武樓,改田換種,徹底掃去了百山的根基,方便後續行動;

還有術書仙船,藉此機會在北方開出一個水灣,術書仙船停在水灣外阻攔暗流,新造出大片水田;

還有步家,術書仙船內有一套煉器大陣,步家搬去船上,既方便煉器,又可以藉助陣眼制衡步家。

“轟隆!”

天上氣流急轉,醞釀許久後匯聚成一團團烏雲,隨著一聲聲轟鳴,暴雨傾盆而下。

庸慵身形如電,帶著平峰、九目猿等一起開河、搬山、造田等。

“國主。”

爵天牛從遠處飛來,看向血煉國方向,道:“有人窺探。”

“去看看。”

“是。”

爵天牛縱身飛去。

許久之後,良妖正國近一半的國土變成了渾濁泥沼。

天上烏雲散去。

各個水泉處鑽出數百頭河母龜,幽藍色的巨龜捲起一層層漣漪,順著河道一路向北,所過之處泥沼迅速變成清澈水道。

大事已成。

盧通收回眼神,返回紫氣殿。

殿外,季寶寶獨自站在旁邊,身披一襲斑斕虎袍,袍上殘存著許多水跡。

“師父。”

盧通瞥了一眼,徑直進入殿內。

季寶寶跟著進去,再次喊道:“師父!”

“怎麼了?”

季寶寶張了下嘴,露出滿口獠牙,道:“蕭龍庭說,這次之後一切山林田地全部收歸良妖正國所有,我們虎山的東西只能折做符籙、丹藥等,以後由強武樓逐年返還。”

“嗯。”

盧通抬了下眼皮,道:“怎麼了?”

季寶寶十分不滿,道:“那些東西都是我們拿命換來的,憑什麼白白拿走!”

“誰說白拿了?”

“沒區別!”

盧通蹙起眉頭。

季寶寶卻毫不畏懼,道:“那裡面不光有活人的,還有死人財,他們為國而死,全靠拼死換來的幾畝薄田養活兒女,現在活路被蕭龍庭一把掐死了!”

盧通看著季寶寶,道:“你是替活人來的,還是替死人來的?”

“都替,我不能讓手下人白死,也不能讓活著的白拼命。”

“你自己呢?”

“也替我自己,誰都不能白乾。”

盧通咧開嘴角,道:“你說說,什麼是白死、白拼命、白乾?”

“被人騙了就是白死、白拼命。”

“拿走幾畝地就是騙子?”

“對。”

季寶寶打定主意出頭。

盧通搖了搖頭,道:“那以後強武樓每月發一份軍餉,算不算騙?”

“算。”

“以後百山的修士,子女可以免費進入書院,算不算騙?”

“書院本來就是免費的。”

“以後不是了,以後只有識字是免費的,想修行《非人非妖經》、化妖法術等,必須考試、交錢。”

“那……”

季寶寶愣了一下,神色一急,道:“以前明明都不要錢。”

盧通笑著道:“對,以前有人出錢,以後不出了,只能自己掏自己的。總不能佔了幾十年的便宜,沒便宜佔了就算吃虧吧?”

時局變了。

以前國窮、民弱,必須能給就給。現在國強、民富,必須想辦法把百姓的錢收回來,讓他們繼續賣命。

季寶寶沉默了一會兒,道:“蕭龍庭收走了我們的地,用的本來就是我們的錢。”

“這麼說,不算是騙了?”

季寶寶沒有開口,不過仍然十分不滿。

盧通收斂神色,問道:“誰讓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

“百山山主有幾十人,為什麼別人不來,偏偏只有你過來?”

“他們不敢,只敢背後抱怨。”

“幾十個全不敢?”

季寶寶繃緊嘴唇。

盧通道:“遇事莫急,事情才剛有個苗頭就急沖沖的跑過來,這次還好,下次若是遇到敵人呢?”

“到了戰場上,我自會小心分辨。”

“怕就怕等你意識到‘戰場’所在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季寶寶咬了下獠牙,道:“師父,我答應過一眾屬下,帶他們一起立功、一起富貴,總不能食言而肥。”

“還是急了。”

盧通搖了搖頭,繼續道:“百山是一國之本,豈會自斷一臂?你想出頭,不妨再等幾天,看過蕭龍庭的佈置再過來不遲。”

“嗯。”

季寶寶應了一聲。

盧通擺手道:“去吧,下面人還在等你呢。記住你是一山之主,不管發生什麼事只有你不亂,下面才能不亂。”

“是。”

季寶寶行了一禮,退出幾步。

殿外,盧泰站在旁邊,看到季寶寶出來,立即躬身行禮。

“師姐。”

“滾!”

……

“國主,咆川派來使者,願意拿出一道元嬰傳承,換取我們出手,幫血煉國改動山河。”

徐陵遞過一封國書。

盧通盯了徐陵一眼,接過國書掃了一眼,道:“烏熊,是不是靜王修行過的法門?”

“正是。”

寶煉宗借妖血鍛體,宗門幾道傳承都包含了對應的化妖之法,包括寐鯢、溪獅、烏熊、三山嶺牛等。

其中寐鯢最強,其次是溪獅,再之後是其餘妖獸。

盧通低頭看著書信,道:“你說該不該答應?”

“不該。”

盧通抬起頭,問道:“為什麼?”

“回國主,這件事除了我們沒有人可以做到,可以繼續加價。”

“加多少?”

“起碼……起碼得再加一道傳承。”

“只加一道嗎?”

徐陵神色頓了一下,道:“國主可是不願意交易?”

盧通沒有回答,放下書信,沉默了一下,道:“經此一事,你覺得血煉國還有幾分實力?”

“八分。”

“田地盡毀,流民無數,如此大災下還有八分?”

“流民是咆川故意為之,捨棄一部分普通百姓,保全可以一戰的道兵,所以血煉國的實力受損不大。”

“有理。”

盧通緩緩點頭,道:“知不知道血煉國為什麼要改動山河?”

“為了應對黴芝。”

“如果我們不幫忙,你覺得會如何?”

“如果沒有其他辦法,血煉國必然還會受創,如此下去,只能繼續捨棄普通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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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川有多少底蘊可以揮霍?”

徐陵神色慎重許多,道:“國主打算攻打血煉國?”

“有沒有機會?”

“此事關係重大,我不敢擅言。”

盧通笑了下,道:“無妨,先看看。寶國出手在先,他們一定忍不住。我們暫時旁觀,有機會便一起瓜分血煉國。”

“是。”

徐陵應下後,略作猶豫,道:“國主,聽說雲傲道友曾經是術國的國主,如今屈居副殿主,相處時多有不便,我該如何應對?”

“有什麼不便?”

“她時常詢問隱秘之事,包括血煉國、濟國、寶國等各個地方的暗中佈置。”

盧通蹙起眉頭,裝模作樣地思索了一番,道:“你可知道為什麼讓她進入禮殿?”

“屬下不知。”

“為了給術國一個交代。”

盧通又想了一下,道:“不要得罪,把最難啃的骨頭交給她。她若願意出力,我們便借她之手更進一步。明白嗎?”

“明白。”

……

術國。

盧通、玉潮坐在一朵蓮花內,沉在水下,順著水下暗流緩緩飄蕩。

“快要開戰了。”

“和血煉國嗎?”

盧通點了下頭,看著玉潮眉心的五彩蓮花印記,道:“離開神國後,師妹還有幾成實力?”

玉潮苦笑著搖了搖頭。

“神域之內,我可以輕鬆擒下咆川;神國之內,也可以獨自擋下;離開神國,恐怕不是咆川的一合之敵。”

盧通有些意外,道:“反而不如以前?”

“嗯,神魂勾連神域、神域又勾連神國,如今大半的神魂、法力等,已經散到了術國的每個角落。”

盧通垂下眼神。

咆川是一座山,想攻下血煉國,必須扳倒這座大山。

玉潮取出一枚尺許長的幽藍飛劍,遞過道:“師兄,這是我祭煉的神器,可以號令群水,應該可以些許限制咆川的水法。”

“多謝師妹。”

盧通收起神器,道:“我有一件事想請師妹出面。”

“師兄但說無妨。”

“遵天神界底蘊深厚,想來不缺少化妖之法,我需要幾道元嬰境的化妖法門,最好不是尋常妖獸。”

“好。”

……

一月月過去,轉眼便是第二年。

一場黑雨之後,縱橫交錯的河網中多了無數縷黑線。

盧通站在河畔,隨手摘下一個水薯,一把捏開,看到雪白薯肉後心頭大石才徹底落下。

返回紫氣殿。

秦宗第一時間拜見,道:“國主,這是第一次豐收,我覺得可以免去賦稅,讓百姓填補去年的虧空。”

良妖正國的百姓原本還算富庶。

一場黴芝毀去了一小半。

剩下的一大半也在山河大變之後,消耗在了買船、改屋、耕種等一項項瑣碎中。

盧通另有打算,問道:“國庫還有餘財?”

“略有一些,我們還有水室城、商稅、遵天神界等各路填補,足夠支撐到下一次收穫。”

“不妥。”

盧通搖了搖頭,道:“快打仗了,需要有所準備,田稅照收。”

秦宗神色稍變,道:“國主,萬萬不可!”

“為什麼?”

“大變初定,不宜再起戰事。國中山河鉅變,百姓才剛剛安居下來,大多處於貧苦,眼下急需休養生息。”

盧通沉默了一下,道:“機會也許只有一次,只能讓百姓再苦一年,去吧。”

“哎。”

秦宗垂頭喪氣地離開。

幾息後,章橋進入殿內,道:“國主,發生了什麼事情?秦宗讓我過來,與國主商議免稅之事。”

盧通笑了下,道:“我想攻下血煉國。”

章橋蹙起眉頭,道:“國主,眼下並非良機。”

“為什麼?”

“一來國中尚未安定。二來聽說強武樓正在操練百山,推演各種妖獸的配合之法,實力還未大成。”

盧通也蹙起眉頭。

機會稍縱即逝。

哪怕沒有準備好,見了也必須儘快行動,否則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機會往往已經沒了。

“我擔心再過一年,血煉國找出應對黴芝的辦法。”

“國主如何應對咆川?”

“我準備去請自珍王。”

“假借魔族之手,並非上策。國主,如今國中蒸蒸日上,不需要行此險舉,況且還有濟國、寶國在旁邊窺探。”

盧通生出一些猶豫,可是仍然心有不甘。

黴芝作亂,良妖正國最先解決,比血煉國快出了幾步。現在不行動,快出的幾步很可能丟失。

“你私下去一趟寶國,詢問他們何時攻打血煉國。”

“是。”

“不要讓徐陵知曉。”

章橋神色稍變。

盧通嘆了口氣,道:“徐陵與咆川仍有往來。”

“明白。”

章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驚訝,緩緩退出紫氣殿。

當晚。

盧通正和爵華照纏綿時,小青鳥在門外道:“老爺,有人求見,正在紫氣殿等候。”

“誰?”

今天諸事不順,盧通心中十分煩躁。

片刻安靜後小青鳥的聲音再次響起。

“夫人。”

盧通定了一下,煩躁瞬間消散,匆匆離開房間,朝紫氣殿飛去。

小青鳥口中的夫人只有一個。

殿內,典四兒坐在榻上,道:“老爺,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

“自珍王讓我邀請老爺,一起攻打寶國,血煉國也會一起出手。”

“什麼?”

盧通瞪大雙眼,疑惑道:“自珍王要攻打寶國?”

“嗯。”

“為什麼?”

“哎。”

典四兒嘆了口氣,道:“水向低處流。寶國不亡國,再降兩場黴芝,魔族就要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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