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節,山上卻暖風輕拂,沒有絲毫涼意。

眾人分別坐下。

齊漭漭道:“雷法稀少,我等難得齊聚一趟,合該互通有無、互解疑惑,諸位師弟請暢所欲言,無需顧忌太多。”

盧通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只是與幾人剛見面,還不熟悉,沒有立即開口。

齊漭漭等了一息,抬起手掌,手中升起一黑、一白兩團雲霧。

“我正在修行‘玉泉水雷’,陰陽之變中,以陰水裹陽雷。可惜雷性剛勐、難馴,陰水又至柔,遲遲無法修成。”

說話時,掌心雲霧翻滾,白雲中生出幾道雷芒,一次次炸開黑雲。

“師姐的天雷太剛勐,普通陰水很難抵擋。”

蒙縛雷突然開口,只不過沒有看向齊漭漭,而是看著盧通,道:“依我看,師姐要麼精修水法,修成壬癸之精。要麼尋一種溫和易馴的雷電。”

盧通和蒙縛雷對視一眼,心頭微動。

溫和易馴的雷電。

他的孕雷山,山內積蓄雷電,從山石中散逸出的電蛇細如髮絲,連築基修士都無法傷及,稱得上溫和。

齊漭漭點了下頭,散去手中雲霧。

“諸位有什麼疑惑?”

曾利端起酒杯,道:“我剛出關,疑惑已經在閉關時參破,唯一無法領悟的仙品雷籙,只得其形、不明其道,可惜你們也一無所知,所以……”

曾利搖了搖頭,一口飲下。

盧通不再等候,道:“我修行妖法,空有一身雷電卻無法施展,請師姐指點。”

齊漭漭嘴唇輕啟,正要開口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你是什麼雷妖?”

紫滑銜著一枚果子,口齒不清地問道。

盧通蹙了下眼角,從齊漭漭那裡收回視線,道:“化妖之法,雷法源自於山卵雷妖、雷女,藉助幾道法門煉入了這幅身軀。”

“難怪。”

紫滑吐出果核,道:“必然是圖騰殘缺不全!你補全圖騰,遲早會覺醒御使雷電的神通大法。”

“受教了。”

盧通隨口打發了一句。

他早知道這個法子,只是說來輕巧,演化血種、補全圖騰,一切都聽天由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成。

他再次看向齊漭漭。

齊漭漭道:“各宗雷法大多從呼雷、到御雷一氣呵成,單純的御雷之法比較少見。拆分法門,最少也要真人出手。”

“嗯。”

盧通點了下頭,繼續耐心等候。

剛才和蒙縛雷對視一眼,心中不禁有所猜測,也許齊漭漭本來就知道,孕雷山有助於修行水雷。

這次請他論法,正是為了找機會開口。

齊漭漭道:“這類法門,早年間曾見過一道‘律雷落劍術’。出自一家小宗門黃天宗,借天地之力施展法術。師弟若是需要,我修書一封替師弟求來此法。”

“多謝師姐!”

二人對視了一息。

齊漭漭微微點了下頭,收回視線,端起酒杯道:“耳聞近年可能會反擊鬼城,廝殺兇險,力所能及內,還請師弟們互施援手。”

“自然。”

一直到天色漸晚才終於散開。

回去路上。

闕玉道:“多謝師兄。”

“什麼?”

闕玉突然道謝,盧通心裡有些疑惑。

闕玉道:“今天受益匪淺,出門一日勝過讀書一年。若不是跟著師兄,也沒有機會見識如此多的雷法。”

盧通笑了下,道:“那是因為師妹積累深厚,換了別人,興許只是聽個熱鬧。”

闕玉不是宗門出身,可是和從小在宗門長大的核心弟子很像,底蘊深厚,見識極廣,唯獨缺少歷練,把見識、底蘊等全部融會貫通,變成手中實力。

這也是闕神蓬的用意所在。

……

浪歌山上,靈氣濃郁、風景秀麗,佔據此處的大多是真人、大修士、大妖。

金丹之上壽元綿長,最少的也活了數十個年歲,經歷數十、上百次後,很少有人再大張旗鼓的過年。

一片平靜中,臘月、正月倏忽而過。

山谷中。

盧通盤繞在雷山上,腹內法力翻湧,看完一本冊子後,再次重頭翻看。

山側,齊漭漭盤坐在水潭上,揮手攬過一道道電蛇,嘗試凝聚玉泉水雷。

寂靜中,日落、月升。

“呲、呲察!”

幾聲細微脆響。

盧通探出爪子,打出一道法術。

一束劍形法力,懸在身前瘋狂吞噬雷電,轉眼間凝成一柄三尺雷劍。

劍身凝實,猶如一片瓦藍水晶。

“去!”

他揮爪一指,雷劍瞬間落下,刺入山石消失不見,留下一個寸寬細縫。

齊漭漭睜開眼眸,道:“短短三日便修成法術,師弟以前學過類似的法術?”

“沒有。”

盧通搖了下頭,道:“我自幼擅長學習法術。”

“天賦異稟?師弟有如此天賦,為什麼不走萬法克敵之道,反而選了化妖法術?”

“造化弄人。”

他笑了下,沒有多解釋。

出身寒微,豈能輪得到自己做選擇。如果當年鏡心拿出另一本功法,說不定天下真少了一頭異獸,多了一個擅長法術的半妖。

齊漭漭沒有再問,閉上眼睛繼續修行。

盧通飛出陣法。

山腰,闕玉、虹英,一高一矮,並肩站在亭子外。

盧通道:“什麼事?”

“師兄。援道商會派人來過,說澄水小城的童家並沒有那三人,童竟威的身份是假的。”

他早已這種預料。

“有沒有可疑的目標?”

“有四家,此人會以童家為餌,必然有相似之處。商會正在逐一排查,讓我們再等候數月。”

“不急。”

他遊出幾步,鑽入亭內坐下。

角竹箏準備開鑿水脈。

這不是一朝一日的功夫,現在有的是時間。

闕玉走進亭內,遞過一份信,道:“他們還捎來一封信,說是萬妖商會委託的。”

盧通眼神動了下,接過信,一爪撕開封口。

抽出信封,看了幾眼後眼神突然一凝,定定地看了許久,輕吐一口氣,吹出幾點火星,把信紙燒成灰盡。

萬喜的信。

信中說,三名王心生懷疑,把她逐出了法源鬼城。另外,自珍王也親自召集,詢問……詢問盧通、魏虎是否是一個人。

“師兄,怎麼了?”

“自珍王猜出了我的身份。”

“怎麼可能。”

闕玉瞪大雙眼,道:“父親明明做了遮掩,對外說是替我報仇,親手誅殺了魏虎,還有盤家族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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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道:“當年,我破入金丹的陣法就是自珍王所賜。”

“這……自珍王想幹什麼?”

“還沒有說,你此前可聽過自珍王?”

“老君有一本《鬼王錄》,曾在錄中看過自珍王的介紹。眾多鬼王中只有五個鬼王出身寒微,自珍王就是其一,而且還是一隻欲鬼。”

“哦?”

盧通瞬間提起興趣,道:“還有呢?”

“本名姓費,本是一名走卒,東買西賣,賺取差價。成為欲鬼後被派出地府,三十年後便毀了一個大能傳下的道統。”

闕玉說完頓了一下,擔心盧通不明白,解釋道:“凡間宗門都源於古仙之地,三千大山中的部分宗門派門下弟子傳道而來。”

“你如何知曉的?”

“老君經常講法,有時會說及天南地北之事。”

盧通點了下頭,道:“自珍王的性情如何?”

“狡詐。”

闕玉回憶了一下,改口道:“不對,自珍王很複雜。心思狡詐,懂進退,聽說破城前會先與背後宗門相商,事後還會補償一二。還有,賄賂了許多宗門弟子,其中有人已經破入了元嬰境。”

盧通聽得皺起眉頭。

“賄賂之事也在書中寫明了?”

“對,看起來似乎宗門也知道。”

此前只知道,自珍王透過萬喜,勾結了一頁宗、擒氣宗等,如今看來,遠不止幾家宗門。

他沉默了一下,道:“不對。自珍王與宗門商議破城之事,無異於與虎謀皮,宗門豈會同意?”

“不清楚,書上沒有寫明。”

虹英已經沏好茶水。

盧通張口一吸,吞下一倍茶,道:“勞煩師妹打聽一下此事。”

“好。”

……

春去、夏過、秋來,轉眼便是大半個年頭。

雷山上。

盧通納入血種,化出龍軀纏在十丈雷山上,等身長的濃密鬃毛無風自擺。

抬起爪子,鱗甲、指爪沒有明顯變化。

他擺了下尾巴,探爪抓住一捆鬃毛。

龍尾,原本是一條肉尾,經過近一年的祭煉,尾巴也長出了一叢鬃毛,和頭顱後的長鬃一模一樣。

血種內,從山卵雷妖演化而來的血脈開始佔據上風。

他翻手取出一張紙。

“龍,鱗獸之極。”

“麒麟,次龍。”

“雷龍,又有晶龍、虛龍、雲龍、毛龍……”

幾句閒言碎語,都是從闕玉處聽來的。

闕玉沒有打聽到自珍王與宗門的勾結,卻問出了不少關於龍的傳聞。

他看著紙張,鬆開手中的鬃毛,道:“麒麟吞雷,繼續演化下去,遲早可以變成雷龍。”

一陣清風吹過。

齊漭漭飛在山旁,道:“法門已成,明日開始不必再叨擾師弟。”

“恭喜師姐。”

盧通有些佩服。

齊漭漭修行之刻苦,比他更甚,近一年來除了三次有事離開外,一直留在陣法內修行。

齊漭漭看著雷山,輕吐一口氣,道:“有些話,看來我不必再問。”

盧通低頭看向雷山。

孕雷石山,拳頭大的一塊已經可以稱為寶物,更不必說如此大的一座山。

“師姐若是需要,隨時來找我。”

“我先謝過師弟。”

盧通點了下頭,略作遲疑後,道:“其實,我有一事想求師姐幫忙。”

“師弟請講。”

“聽聞洞海宗內曾有一名乘龍真人,留下一冊揮鞭之法,此法於我有用,不知道能否借來一觀。”

“師弟所說的應該屬於宗門秘法之一。”

齊漭漭思索了一下,道:“宗門秘法概不外傳,不過如今是非常時期。我回去打聽一二,應該有幾分可能。”

盧通翻手取出一枚寶珠,遞過道:“有勞師姐。”

幽藍寶珠,鵝卵大,無需法力催動,表面直接炸開一道道電芒。無數電蛇蜂擁而來,纏繞在寶珠上。

齊漭漭神色瞬變,瞪眼看著寶珠,幾息後深吸一口氣。

“此物太貴重。”

雷電難馴,會煉製雷系法寶的煉器師十分稀少。

只有盤家這種傳承久遠、財富無邊,又有大能坐鎮、仙人依靠的家族,才有實力隨手找出這類法寶。

盧通又遞出一寸。

快一年了,擒氣宗還沒有送來蛟龍之法,那日所求沒有被應允。他對洞海宗的這門“鞭法”志在必得。

“廝殺將起,這道法門對我而言十分重要,請師姐千萬成全!”

齊漭漭死死盯著雷珠,呼吸開始沉重。

“我沒有把握求得那道法門。”

“盡人事、聽天命。煩請師姐盡力而為,即便不成也只好認了。”

天底下沒有白拿的東西。

事情辦不成,東西就不能拿。敢伸手,必須有把握促成此事。

盧通、齊漭漭心裡全明白。

齊漭漭咬了下牙關,道:“師弟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盧通鬆開雷珠,道:“時不待我,還望師姐理解。”

“快則半年,慢則,慢則五年,一定給師弟一個交代,如何?”

“可以。”

……

“師兄,找到了。”

闕玉飛入陣法,揮矛掃開電蛇,道:“找到‘童家’了。”

“在哪兒?”

盧通揚起頭顱,渾身上下炸開一片雷光。

“淬水小城,易家。”

闕玉遞過一副畫像,上面畫著一個高顴骨、瘦臉龐的青年人。

他接過畫像,道:“這是童竟威?”

“應該是他,真名叫易公與。易家只有兩名金丹,另一個是家主易公長。”

“易家……”

盧通默唸了一聲,抬頭見闕玉有些欲言而止,道:“怎麼了?”

“易家好像和師兄關係不淺。”

“什麼?”

“易家不是根據那三幅畫像找出的,而是透過萬妖商會。仙船每月從萬妖商會購買糧食等,我知道萬喜接納了‘童家’,便讓人多留心,最後在萬妖商會裡發現了易家的支脈少爺易世舵。”

盧通念頭微動。

易家與萬妖商會合作,勉強算半個自己人。可是如果易家滅了,易家就徹底成了自己人。

“走,去易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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