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風蕭瑟。

盧通坐著斷口處,抬起兩條手臂。

三天來,先後煉化了風信子毛髮、風蟬翅膀、連天雲鵬的空骨……

還有百餘滴神女淚。

五色魈的手臂,如同脫胎換骨。

靛藍毛髮,變為灰白、淺藍夾雜。

雙手也變為灰白色,表皮像風信子的皮、又像枯骨。此外,每個手指的最末一節,完全變為了錐狀骨爪。

他嘗試匯聚風刀。

一個個三寸高的氣旋,從手臂各個角落鑽出,吹入手掌中聚做一柄長刀。

一尺、三尺、一丈、三丈……

短短幾息,長度超過五丈。

又試著凝聚雲劍。

一縷縷稀薄雲霧升起,過了十幾息聚成一枚寸長短劍。

風強了、雲弱了。

換得值。

盧通揮手散去風刀、雲劍,低頭看向長几上的一本圖冊。

冊內一共十頁,每頁都有一種虎妖。

回印黑虎,黑皮、白紋,每片紋路都像一個“回”字印章,腹內孕有一口黑炎;

王羽虎,毛長、四條腿的關節處長有一叢羽毛,極擅長飛遁;

狡魚細虎,渾身披鱗、尾巴極長,外形如粗蟒,生來擅長御水;

大威虎,極大,乳虎生下來就有五、六尺長……

經過幾日嘗試。

他已經察覺出,演化血種時天材地寶和神女淚一起使用,進境遠快於單獨一種。

燎山虎,御火不如回印黑虎、飛遁不如王羽虎、力量不如大威虎……

任何演化都能更進一步。

可是選擇多了,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取捨。

“師父,鄭夫子來了。”

忘秋一襲束身白衫,像一根槍。

“帶他進來。”

盧通走到廳堂坐下。

忘秋帶著一個青袍修士進來,行禮道:“師父,鄭夫子來了。”

他掃了一眼。

歲數不大,眼睛略小,眉頭處皺紋很多,看著有些古板。

“坐!”

鄭夫子站著不動,冷聲道:“盧道友,你這位弟子修過邪法,你知不知道。”

“知道。”

盧通神色平和,沒有任何波動。

忘秋本來有些緊張,此時也慢慢平靜下來。

鄭夫子上下打量一番,哼了一聲道:“不愧是親師徒,我真懷疑道友也修了邪法?”

他笑了下,道:“你怎麼知道?”

“你……盧道友,不要空討口舌之利,免得耽誤了後輩修行!”

盧通忍不住又是一笑。

說實話,還沒人信了。

“鄭夫子,請坐下說話。”

鄭夫子又看了一番師徒二人,走到一旁坐下。

忘秋奉上茶水。

鄭夫子喝了茶,臉色終於舒緩一些。

“盧道友,此事不可輕放。處理妥當,忘秋改邪歸正,以後未必沒有一番成就。若是置之不理……”

鄭夫子瞧了忘秋一眼,搖頭道:“邪法,害人不淺卻獲益極大,以後說不準會再走上邪路。”

他臉色端正幾分。

這個鄭夫子,真有幾分為人師長的模樣。

“夫子所言極是。邪法誤人,如今入了宗門,以後不會再沾染半分。”

盧通態度轉變的有點快。

鄭夫子愣了一下,搖頭道:“宗門弟子也有人修邪法,若要徹底根除,必須斷了念想才行。”

“夫子是指?”

“那柄骨槍,必須毀掉!槍在一日,看見它便會念起邪法。一千次、一萬次壓下邪念,只有失手一次,便前途盡毀。”

盧通看向忘秋。

忘秋如遭雷擊,雙目無神地站在原地。

“忘秋不會。”

鄭夫子用力搖頭,眉心擠出一條條褶皺。

“人心善變,道友可以料定眼下,能料定十年之後?若是有朝一日,忘秋遭遇強敵,是否會重修邪法?”

他陷入思索。

有平坦大路時,自然不會放著正路不走,去走邪路。

可一旦路斷了,正路走不下去……

邪路,也是路。

“受教了。”

鄭夫子臉色稍緩,端起茶杯。

盧通看向弟子。

“忘秋,把槍拿來。”

忘秋繃著嘴唇,一步一步走過去,遞過白色骨槍。

骨槍,長一丈。

摸起來十分奇怪,冰冷如鐵,可是恍忽間又有些柔軟,像抓著一條手臂。

他屈指彈了下槍身,道:“夫子放心,我會把此槍送到該去的地方。”

“如此甚好。”

又談了一會兒忘秋的修行,鄭夫子告辭離開。

盧通返回廳堂。

忘秋仍然站在椅子旁邊,神色十分不安。

他翻手取出長槍,扔過道:“什麼時候能保住它了,再拿出來見人。”

“師父!”

……

“盧師弟?”

盧通、忘秋,正坐在長幾後吃飯。

他抬頭朝外面看去。

越神馭內披一襲白甲、外套一件青袍,正踩著青風懸在陣法外。

他立即散開陣法,起身道:“師姐,請進。”

忘秋收走碗快。

二人分別坐下。

盧通沏了兩壺茶,道:“回來後諸事繁瑣,耽擱了幾天,請師姐見諒。”

越神馭邀請一起守城、殺鬼。

他有意前去,不過這幾天除了修行《正逆血錄》外,還遇上不少瑣事。

歸還奇朋的屍體,賠了一筆銀子,又見證奇朋兒子拜入二虎門下;

去火龍洞歸還飛舟;

還去了一趟鎮鬼樓,驗明鬼血後記上一小功。

“無妨。”

越神馭端過一旁的山根老壺,引出一滴茶水,細細品味,笑著道:“看來師弟一直記著之前的約定。”

盧通微微點頭。

自從知道山根老壺要養後,每次泡茶都多泡一壺,放在旁邊慢慢養。

“眨眼兩年有餘,一百年彷佛近在明日,不敢有絲毫懈怠。”

“師弟謹守當下,不虛度歲月,假以時日一定可以有所成就。”

“借師姐吉言。”

二人喝了一杯茶。

越神馭掃了一眼手臂,道:“師弟修為又有精進,這次入霧可有所得?”

盧通面露笑意,翻手取出一團鬼血。

拳頭大的鬼血。

在鎮鬼樓內登記過小功之後,鬼血從無色染上了一抹澹紅。

“僥倖殺了一頭霧鬼。”

“不錯,感覺如何?”

“難殺。鬼軀有真有假,手段也是層出不窮。還有霧怪相助,比妖獸、修士難纏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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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獨自殺鬼,沒讓它逃走已經十分難得。”

越神馭取出一個中空的銅環,擺在長幾上。

“傲山城被霧鬼圍了十七天,千峰師兄正在廣邀同門前去守城,師弟可有意前去?”

他看著銅環。

直徑兩寸的銅環,像是一條長蟲子,嘴巴咬著尾巴繞成一個環形。

環上七個綠豆大小的凹洞。

第一個洞裡塞了一枚小圓蟲。

“這是……空隙蟲?”

“不錯。千峰師兄託我送來此環,以免師弟離開宗門,耽誤宗內事情。”

一隙通光術,可以傳音、化影。

法術十分玄妙,遠超築基境、甚至金丹境的手段,因此需要藉助空隙蟲施展。

此蟲,一小功可以換一隻。

他只有一個小功,得來十分不易,沒舍得兌換。

盧通略作沉吟。

欠債還錢。

煉製大日金龍,還欠一個大功、九個小功,得抓緊殺鬼才行。

“什麼時候出發?”

“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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