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又過了一年多,他們終於分到了房子。

本來,他們也沒指望分到什麼好房子,只要有一間單身宿舍就可以了。但廠裡考慮到要優待梅斯柏,就給他們分了一套最小的套房,只是沒有廁所。

而原來的宿舍則分給胡鐵電做了新房。胡鐵電還羨慕梅斯柏,說:“畢竟你上的是大學,就是不一樣,我白長了你幾歲。”

那次住房調整,發生了一件令全廠職工感動的事。葉英濤退掉原來的套間,搬到單身宿舍去住了。他的家在澤西,他說自己不需要套間。

梅斯柏和傅靜玲打掃了房子,然後買了一副棕繃架(50元)、一張棕繃(6元)、兩個箱子(58元)、一臺電視機(60元)、一臺收錄機(80元)、一個茶几(45元)、兩把鋼製椅子(共計7元)、一個碗櫥(80元)、一張書桌(50元)、一張沙發(00元),還有鍋碗瓢盆若干、衣物被褥若干。至於比較像樣的成套傢俱、彩色電視機、電冰箱等,他們只能等到有了錢後再購置了,這是幾年後的事。確實,梅斯柏已經很滿足了。因為幾年的積蓄花了個罄盡,梅斯柏和傅靜玲感覺到了成家過日子的難處: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成了家沒過多久,梅斯柏還請了四年一次(二十天)的探親假,而傅靜玲也請了假隨同回了一趟霞香。他們在廠裡沒有辦酒席,推說回去辦;但回去後梅斯柏又圖省事,又沒有辦酒席。他們幫家裡收割完稻子,就回廠了。梅斯柏的家裡給了500元錢,這在當時是最少的了。不過,即使家裡不給錢,傅靜玲一樣也是高興的,因為她愛梅斯柏!

這時候,倒黴的事還沒有降臨到梅斯柏頭上,他也沒有多少預感,以為生活會一直這樣平平淡淡過下去,大不了就不當官不發財。所以,小夫妻的生活還是非常甜蜜的。

晚上睡覺前,他們看看雜誌,說說閒話,恩愛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他們還談到過傅營疆和劉果兒的戀愛史。傅靜玲說,她是父母結婚後半年出生的,可見她的父母並不是恪守傳統道德規範的人。

有時候,梅斯柏還枕著傅靜玲的手臂,靜靜地聽她講古文故事,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兒童那樣專注而入迷。傅靜玲雖然沒有上過大學,對文言文卻很熟悉,比梅斯柏還要強一點。那些故事都是文言文的,有《紅線》《聶隱娘》《虯髯客傳》等,傅靜玲一邊念,還要一邊解釋,以便梅斯柏更好地理解。念到精彩的句子,梅斯柏會忍不住睜開眼看看到底是哪幾個字,看完還會輕輕念出聲來,如:“晨飆動野,斜月在林。”接著就漫無邊際地遐想開了。

傅惠玲還經常過來,跟他們說說話。當傅靜玲忙不過來的時候,傅惠玲還要幫著洗衣服。如果傅惠玲正在洗衣服,在見到梅斯柏剛從澡堂回來的時候,就會跟他說:“一起放進來,我來洗。”這讓梅斯柏不好意思,因此他總是設法不讓她洗貼身衣褲。等傅惠玲搓好衣服,投水清洗的工作一般就由梅斯柏來做。梅斯柏知道,傅惠玲即使在家裡也不會主動幫父母洗衣服。

梅斯柏和傅靜玲常去傅營疆家裡。傅惠玲不愛去澡堂洗澡,總愛在自己的臥室洗澡。每次洗完澡,只要梅斯柏在,她就要他跟她一起抬澡盆倒水。等到摸到規律了,她就一定要等到梅斯柏來了才洗澡。梅斯柏幫她抬澡盆,心裡還覺得甜蜜蜜的。而她搓好衣服,梅斯柏一樣幫她投水清洗並晾曬起來。等衣服晾乾,梅斯柏還幫著摺疊,分理。她的裡外衣褲他都非常熟悉。當然,對於傅營疆和劉果兒的衣物,梅斯柏也一樣會幫忙的。

傅惠玲還喜歡幫梅斯柏剪頭髮。她的手指插進頭髮裡,把他的頭髮撥過來撥過去,一邊剪下多餘的頭髮。一弄就是半天,梅斯柏的額頭、面頰、耳朵、脖子都給她摸遍了。除了傅營疆之外,每個人都司空見慣。有時傅營疆就會阻止:“好了,夠了,你又剪不好,老在那裡剪。”其實,傅營疆看不慣傅惠玲和梅斯柏過分親近。

若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傅惠玲總是緊緊挨著梅斯柏坐,連姿勢都要一樣,看上去不知道有多甜蜜。

有時候,傅惠玲在織毛衣,梅斯柏坐在她的旁邊,時間一久他都快要弄不清楚到底誰是他的老婆了。幾次想去擁她入懷,但不得不忍住。他費了那麼大的勁才站立起來離開,以致傅惠玲都覺察到了。她笑笑,心裡覺得甜蜜。

冬天,梅斯柏還和傅惠玲當著傅靜玲的面互相暖手,兩個人的手緊緊相握,自然而平靜,但是目光沒有相碰。傅靜玲悄悄對梅斯柏說:“要不是我深愛你,不會讓你和她這麼親近。”晚上睡下後,傅靜玲又摟著梅斯柏說:“她是我妹妹,又這麼喜歡你,你是可以趁機摸她一把。只是你也要想一想,萬一她以後遇到真心相愛的人怎麼辦?她還是要嫁人的。你畢竟是她姐夫,只能開開玩笑。”梅斯柏答應著,卻說:“你要管住我,因為我只能愛你。”其實,他的心裡覺得自己非常幸福,非常甜蜜,他自己也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不應該做的事來。但不管怎麼樣,他對傅靜玲的愛是不會改變的。

有一次傅惠玲叫梅斯柏吃飯,梅斯柏正想心事呢,就沒有回答。劉果兒問梅斯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想吃什麼,梅斯柏支支吾吾的,最後說:“隨便吧。”傅惠玲說:“他想吃我唄!”劉果兒瞪了她一眼,罵道:“死臉皮!”傅惠玲撒起嬌來,還笑嘻嘻地去抱住劉果兒。

傅惠玲不僅會給梅斯柏臉上搽面霜,閒得無聊的時候,還要給梅斯柏搽無色指甲油。她捉住梅斯柏的雙手,一個指甲一個指甲地搽著,劉果兒看見了,又說她:“瞧你們,沒一點正經!”

梅斯柏和傅靜玲在一起做了一年多夫妻後,他們的兒子出世了,起名梅超晉。這時候的梅斯柏還有點得意:他不僅有了兒子,還評上了工程師的職稱。而傅靜玲呢,也因為梅斯柏的原因而令人羨慕。實際上,這時候他們的生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只是還算過得去。

梅超晉三歲的時候,他們終於請人來打製了一套傢俱。

梅斯柏和傅靜玲都覺得幸福,因而特別珍惜這個家。梅超晉也逐漸懂事了,也成了珍惜家庭的一分子。當他想玩書架最底層的廢紙,往往要先問梅斯柏:“爸爸,這紙我能不能剪呀?”

第二年他們又買了彩電。就在這一年,傅營疆和劉果兒雙雙提前退休了,同時老兩口也終於住上了樓房,傅惠玲也有一個房間。

因為傅惠玲老是不找男朋友,有些人便悄悄議論,說她想和姐姐做並蒂蓮。她自己倒是不怎麼在乎這樣的閒話,倒是劉果兒覺得沒面子,就要傅惠玲少跟梅斯柏親近,但傅惠玲頂嘴了,於是,有一天劉果兒就當著梅超晉的面用拖鞋打了傅惠玲。梅超晉把這件事跟梅斯柏說了。

又過了一年,梅斯柏和傅靜玲才買到冰箱。這樣一來,家裡顯得更擁擠了,為了合理佈局,他們就把一套傢俱臥式放一部分——書架、電視櫃、寫字檯,客廳放一部分——衣櫃、梳妝檯。

就在這一年,二十八歲的傅惠玲終於結婚了。她嫁給了冷旭光,介紹人是胡鐵電。冷旭光在和傅惠玲結婚前曾經先後找過兩個女朋友,但都沒有成功。他一直在想著傅惠玲,還幾次向胡鐵電打聽傅惠玲的情況。最後,胡鐵電終於厚著臉皮找到傅惠玲,說出了冷旭光的心意。傅惠玲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下決心嫁給了冷旭光。

冷旭光家在湖濱鎮,家裡已經蓋好了一棟三層樓,也算是比較體面的人家了。

傅靜玲問梅斯柏:“我妹妹終於讓人家拐跑了,你難過嗎?”

梅斯柏看了傅惠玲十年,如果說不難過那是假的,但他畢竟首先為傅惠玲著想,所以還是歡喜多於失落。

傅靜玲知道,其實傅惠玲是梅斯柏的心頭肉。雖然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風花雪月,但梅斯柏曾不止一次在夢中叫傅惠玲,而且叫得情真意切,什麼“惠玲啊,我的愛”也叫過呢!

冷旭光也知道,傅惠玲心裡一直有梅斯柏。他也看得出,梅斯柏是那種厚道人,無論什麼事,只要他覺得在理,他都會公平對待。正因為這樣,冷旭光才會特別尊重梅斯柏的意願,似乎只有梅斯柏同意了,他才可以和傅惠玲結婚似的。為了得到傅惠玲,冷旭光還向梅斯柏保證說:“梅哥,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惠玲,不會讓她受到委屈!”梅斯柏理解冷旭光的心情,但他不喜歡冷旭光做得這麼卑微。在梅斯柏看來,冷旭光根本無需徵求他的意見就可以去追求傅惠玲。不要說冷旭光不會讓傅惠玲受委屈,即使讓她受委屈,梅斯柏又能怎樣呢?——他最多只能在心裡難過罷了。

當傅惠玲出嫁時,梅斯柏早就沒有了吃醋的心情。他只希望她能順利嫁給冷旭光,好好地過日子。傅惠玲見梅斯柏那麼平靜,就不怎麼高興,甚至有些失望。傅靜玲看到傅惠玲老要朝梅斯柏看過來,就悄悄對梅斯柏說:“難道到了這時候她還要你在乎她?”梅斯柏沒有回答,此時他已經沒有精力考慮什麼愛情方面的問題了。他成熟得到了這種程度,即家裡只有傅靜玲和梅超晉,其他的人最多只是親戚朋友罷了。如果說梅斯柏還在乎傅惠玲的話,那也只是在乎她是否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丈夫,在乎她能否過上比他自己更順心、更富裕的生活。所以,他很為傅惠玲感到欣慰,因為她嫁給了冷旭光這樣一個勤懇的人。

當梅超晉開始上小學時,他們又將沙發開啟,為梅超晉鋪了一張臥榻,從此梅超晉就睡在沙發上。

這年廠裡做好了一幢宿舍樓。這樣,廠裡的職工就有機會改善住房條件。按以往的政策,梅斯柏有機會分到兩室一廳的舊房子;可是,這時候要實行新的政策了——分房子不僅要考慮婚姻狀況、年齡、工齡、學歷、職稱、職務等,還要按面積交錢,這筆錢用於購買房子70%的所有權,房子買下後只能居住不能轉讓。這令梅斯柏和傅靜玲頭痛了。他們好不容易等到了機會,卻冷不丁地遇到這麼大的障礙。他們的積蓄只有一千多元,還差五千元錢到哪裡去借呢?偏偏雙方的親戚都各有各的困難,實在不好開口。

像某些同事一樣,梅斯柏只好硬著頭皮回老家。儘管他知道自己的老家人很難借錢給他,但為了向傅靜玲表示他盡力了,就算是白跑一趟他也得動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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