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後,強燕飛和馮婉麗就搬家了;他們剛在附近的鹿景小區買了一套二手房子。他們的房子沒有裝修,只是有了簡易門。因為經濟緊張,他們只好先搬進去住。

馮婉麗挺著大肚子,不好動手。各位同事基本上都湊過來相助了,連梅斯柏也幫著拿這拿那。他們東西不多,很快就搬好了。

又過了幾天,白雲飛就搬到原先強燕飛住的房間裡來了,他說要和梅斯柏做鄰居。左富山說他們是忘年交,白雲飛說:“他不老,我還叫他‘小家夥’呢!”左富山說:“那是你不懂禮貌。”梅斯柏說:“沒有關係,開個玩笑我也少不了一塊肉。”左富山說:“梅工真大度。”其實,白雲飛開玩笑也很懂得分場合,所以並不會令梅斯柏難堪。

天氣冷了,大家喜歡自做晚餐,那樣吃得舒服一些。左富山是虎山人,口味和梅斯柏不一樣,就單獨開伙;而白雲飛是貢麗人——貢麗和梅斯柏的故鄉霞香毗連——,口味正好和梅斯柏一樣,所以有時候就和梅斯柏合夥做飯。也許即使白雲飛和梅斯柏口味不一樣,他也會遷就——他就是喜歡和梅斯柏在一起。

白雲飛的工作重點,已經由售後服務逐步轉到機械設計方面來了。他當然希望自己能有較快的進步,而梅斯柏則是他進步的最好的促進者。

白雲飛不想混日子了,又恢復了以往的上進心,並且略帶詼諧地向梅斯柏提出了自己的目標:“看明年我能不能評上優秀工程師。”梅斯柏覺得可笑,說:“這又有什麼用?有的人什麼都不懂也評上了優秀工程師,純粹是濫竽充數。”白雲飛問:“你是說周中柱嗎?”梅斯柏說:“不是他,是另有其人,別的公司的。”梅斯柏指的是梁星辰,只是沒有具體說出來,否則可能又會造成誤會。

白雲飛問:“那你認為我和周中柱誰比較強呢?”梅斯柏若有所思,回答說:“你比他有潛力,但他畢竟比你做得多一些,暫時還是他強。”白雲飛說:“我要努力,爭取超過他。你要多指教。”梅斯柏說:“我們的目的不是和別人比,而是和自己比,自己要進步,別人也可以進步,要共同進步。”

白雲飛自覺失言,做起檢討來:“我太自私了。”梅斯柏說:“私心誰都有,只是不要太過分。不管自己怎樣努力,總還有比自己強的人。”

白雲飛說:“那為什麼我認為你什麼都很強,好像找不到你的弱點呢?”梅斯柏淡淡一笑,說:“我只是比你多吃幾年飯,沒有什麼值得自滿的。當然,就一般的設計來說,因為見得多了,自然熟能生巧。再過幾年,你也應該能達到我這種程度。你還應該看到,現在有許多比我水平高得多的人,卻沒有工作,為什麼呢?因為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爭取進步沒有錯,卻不一定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水平越高,受排擠的力度也越大。如果你的水平很高,就算你坐在那裡不動,人家也可能會覺得你很驕傲。”

白雲飛說:“難怪你平時那麼低調。”梅斯柏說:“每個人都應該有自我保護意識。”白雲飛問:“你說自我保護意識是不是裝傻呢?”梅斯柏說:“叫你裝一段時間傻可以,若叫你裝一輩子傻,你就不一定願意了。”白雲飛說:“這麼看來,還是要全力以赴地去做,實在不行也不要勉強,即使做好了也不能期望得到多少回報。”梅斯柏說:“對。”

想到工作環境,白雲飛又問:“在公有工廠工作和在私有公司打工有什麼區別?”梅斯柏說:“兩種環境對待工作效果的態度不同。舉個例子可以說明問題:我以前在公有工廠搞載重輪新產品開發,我的設計是一次成功,但沒有加工資;有的人報廢了,卻加了工資。而且不止一次發生這種事。次數多了,我的心就冷了,積極性就沒有了。公有工廠為什麼會這麼做呢?因為他們不在乎企業是否會倒閉,他們只在乎自己是否還有權力。到了私有公司,我要是為公司解決了什麼問題,老闆不會視而不見,他必然要考慮到長遠利益而給我一定的獎勵。因為公司是他自己的,他要謀求發展,他就可以並且必須公平對待員工。當然,由於管理的需要,他不一定是公開地公平對待員工,而是實際上儘量做到公平對待員工,表面上還是可能存在許多不公平之處。比如,一個設計明明是你完成的,公司卻偏要轉彎抹角說成是我完成的;但實際上呢?公司不會給我任何獎勵,卻公平地給你提高了待遇。這樣一來,雖然我和你都不舒服,但又都沒有很大的意見,都不得不接受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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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工作地位而言,白雲飛說:“我們總是處於被動地位,換句話說,就好像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梅斯柏說:“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了。但是,還有一句話,叫做‘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我們不用有太多顧慮。只要我們做得好,又不得罪誰,總是有希望的。”白雲飛說:“我們好像很可憐,幾乎是靠老闆施捨似的。”梅斯柏說:“是可憐,但不完全是靠施捨:老闆從不會到馬路上去隨便施捨。他的錢多錢少,畢竟主要取決於員工的勞動成果。如果他看到你有可剝削的資源,他就會珍惜;他珍惜你,就會優待你。反之,他可能就會認為你是個負擔,希望擺脫你的拖累。”白雲飛又問:“有沒有這種情況,就是幹得好的還不如幹得不好的錢多?”梅斯柏說:“當然有。你幹得比別人好,卻少拿錢,那是因為老闆看你不順眼,故意整治你。”

關於自己的處境,白雲飛說:“我們只能像機器一樣不停地運轉,還得隨時聽人指揮,就像機器隨人操縱那樣。”梅斯柏說:“可不是嗎?”白雲飛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像損壞的機器那樣不能運轉了,公司就會毫不留情的拋棄我們。”梅斯柏說:“他當然想那樣做,但是他又不得不考慮管理上的影響。他要真的那樣做了,別人就會心寒,這是要影響積極性的,所以他可能會儘量照顧你一點,這都是為了穩定其他人的心。”

白雲飛還想搞清楚老闆的想法,就說:“老闆逼迫員工為他創造財富,是因為他貪婪、殘忍、野蠻還是有一定的理由呢?”梅斯柏說:“老闆再可惡,也還有他理性的一面。人都是有私心的,沒有私心還有脾氣,沒有脾氣還有惰性,所以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老闆逼迫員工做事也是迫不得已。”

白雲飛還想到自己被剝削的程度,就問梅斯柏:“剩餘價值好不好算?”梅斯柏說:“簡單生產可以大概算一算,複雜生產其實不好算。再說,管理成本怎麼算?實際上是沒辦法精確計算的。只能提出一個剝削的概念,具體數值是不好計算的,各個公司的情況也會有很大的差異。對於每一個人來說,也很難算得清楚。比方說,你畫一張圖,畫得對,創造了價值,你就有剩餘價值可供剝削;我畫一張圖,畫錯了,浪費了錢,我就沒有剩餘價值供他剝削。但是,他會給你發工資,也許多一點;卻也要給我發工資,也許少一點。最終是你被他剝削了,而我白拿了他的錢。但他又不得不這麼做。為什麼呢?因為我們從事的是複雜勞動,是需要付出成本的,這成本由老闆負責。過一段時間,我進步了,又能為老闆創造剩餘價值了,他再來剝削我。但畢竟不好精確計算,所以吃虧佔便宜總是有的,雙方都沒法斤斤計較。”

鑑於勞資雙方總是存在矛盾,白雲飛問:“如何認識和處理員工和老闆之間的矛盾?”梅斯柏說:“任何員工和老闆之間都存在著矛盾;員工和老闆之間存在著自始至終的矛盾運動,這是由矛盾的普遍性決定的。最典型的情況是,如果你希望得到的多,而他給的又相對較少,那麼矛盾就產生了。有兩種情況容易導致尖銳的矛盾:一是老闆既要員工是人才,又要員工當奴才;二是員工既要老闆發工資,又要老闆當保姆。一般來說,矛盾中老闆處於支配地位,也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否則他就不願意當老闆了。當矛盾尖銳到一定的程度時,不是老闆解僱員工,就是員工離開老闆。從各自利益出發,員工若要離開老闆,一般要先找到合適的工作後才提出來;老闆若要辭退員工,一般也會先找到替補人員後才會通知下去。當員工離職後,和老闆的矛盾也就不存在了。員工和老闆實際上是對立統一的關係,員工離職後,統一的關係就打破了,對立也就自然而然不復存在。有人提出了雙贏的概念,就是緩解這種矛盾的一個途徑:老闆多為員工的福利著想,做到童叟無欺;員工多為老闆的工作著想,做到無功不受祿。”

提到同事之間的關係問題,白雲飛說:“誰都願意同事看得起自己,害怕同事瞧不起自己。所以容易在誰強誰弱這一點上較上勁,也容易互相推卸責任,把失敗歸咎於別人,把成績歸功於自己。”梅斯柏的看法是:“如果工作做好了,再談誰強誰弱的問題;不要還沒有完成工作,就先爭論這個問題。因為,若是事情沒有做好,就再強的人也強不到哪裡去;若事情做好了,則總有人是厲害的。並不是某人是專家,就一定無懈可擊;也不是因為某人資歷尚淺,就一定一無是處。只有勇於承擔責任,又能解決問題的人才會得到認可。另外,還要有團隊精神,不要有個人英雄主義。”

談到學習和工作的關係,白雲飛問:“是先工作後學習還是先學習後工作呢?”梅斯柏說:“應該是在學習後工作,在工作中學習。學習只是為了更好地工作,但並不能解決工作中將遇到的所有問題,所以工作中還要學習。在進行工作之前,並不是要等到把所有的問題都想通了才能動手,而是邊動手工作邊解決工作中陸續出現的問題。因此,工作往往都是有風險的。能夠提出問題來請他人幫助也是一種能力,善於從他人那裡學到經驗以完成自己的工作也就是價值。學習的能力和工作的能力有時候是相輔相成的。能力強的人看一個機構,會很快瞭解到機構的結構、功能、運動原理以及所用材料等技術內容;能力差的人即使將一個機構拆下來,也還不能理解上述內容,並且有可能再也無法復原。這兩種人的能力差異很大,可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工作成績都包含著他人的幫助,離開他人的幫助無法做任何事,問題是如何才能有效地利用他人的幫助。”

白雲飛擔心被女人騷擾,說:“有的女人很無聊,喜歡騷擾別人,這很討厭。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加以避免呢?”梅斯柏一下子被問住了,但還是說:“我沒有被女人騷擾過,所以沒有體會,也談不出什麼看法。應該沒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你不予理睬,她還能當眾和你怎麼樣不成?”當然,話是這麼說,但真的遇到這種情況時,還是會令人頭痛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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