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火鍋的雅涅夫走上舞臺,他讓指揮走在他的身後,他在前面躬身帶路。

在舞臺上,獨奏者出場的時候時候給指揮帶路是一種很紳士的行為。

再配上憨態可掬的人物形象,他一出場就消退了部分觀眾對他的敵意。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音樂無國界。

這是調子。

一場華國人的鋼琴比賽,忽然出現了一個外國人的名字,難免會讓大家心裡發下憷,畢竟鋼琴本是人家的東西。

甚至連我們最好的鋼琴演奏家依然依賴於西方導師的教誨。

所以在這樣的賽場上,外國人的出現就會給不少觀眾帶來一種遊戲平衡被打破的感覺。

那麼破壞平衡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面對敵人,我們向來只有刺刀。

可這刺刀無法扎向雅涅夫,因為他是個懂禮數的外國人~

“譁——————————

雅涅夫鞠躬落座,簡單除錯了下坐姿,接著看向指揮台。

謝乾正忍著腰痛遞給雅涅夫一個“可以了嗎”的詢問微笑。

雅涅夫點頭。

隨後謝乾正看向管樂組雙黃管小號二兄弟,在得到兩人的肯定目光後他抬起手。

萬籟俱靜。

揮腕、仰身。

兩個動作同時發生,樂手們接到指令的一瞬奏響了k271第一樂章的第一小節。

雅涅夫也在與老爺子對視之後早早的把手放到了鍵盤上。

因為在k271的第一樂章中,鋼琴從第二小節就將加入這趟神奇的莫扎特交響之旅。

樂隊奏完第一小節,雅涅夫從容的卡拍落指。

他擠眉努嘴的輕鬆模樣正如他此刻指下的活潑音符,飄逸流動不失八分音符該有的本分。

與樂隊對答如流,不刻意去追求音量平衡。

在個別時刻他會先抑後揚。

先像潛伏在草叢中的小兔子,靜悄悄的觀察,接著忽然在一個讓大家意想不到的地方抬起前腳迅勐站起。

嚇人一條。

而當你意識到這只是一隻露出大板牙的兔子,想走靠近時,對方已經再次潛伏下去等待著下一個惡作劇的時機。

雅涅夫指下的莫扎特,有一種直白的童真。

直白到讓人無需太多思考,只用跟著他的音樂一邊咧著嘴一邊放空大腦,就可以輕鬆的享受幾分鐘愜意。

現場就在這種氣氛中度過了一分又一秒,當音樂來到第二樂章,絃樂組編織出的濃烈悲情色彩依舊無法讓鋼琴前的毛熊露出哪怕一絲傷感神色。

他緊鎖眉頭的模樣充滿了戲劇色彩。

相比眼鏡妹用十指奏出的那道如同射穿烏雲的霞光,他在這個樂章更像是扮演著一個木偶師,雙手操控著一隻體態豐盈的矮腳雞,在鋼絲上扭動著身軀,跳著迷人的舞蹈。

不僅如此,雅涅夫更是用自由速度為他的舞蹈增色,給人以更加浮誇的畫面感。

這其中是否存在過分解讀莫扎特音樂童趣一面的嫌疑,是評委的事,是樂評人的事。

觀眾基本只負責聽,彈幕上能打出的評論大都也被視而不見,而且截止此刻,各大直播間裡的觀眾均比開賽前少了三成左右。

選手可以聽,也可以評論。

吳復生覺得還好。

俄國近些年嶄露頭角的年輕演奏者中,他有關注過雅涅夫。

就他所瞭解的雅涅夫,個人風格確實如此,和傳統的俄派鋼琴相背馳,但他認為這不是壞事。

梁春雨也覺得還好,拋開這首k271,單純的從技術來評判,雅涅夫控制音色變化的功力實屬強悍。

姜笙不喜歡,她單純的不喜歡那種在演奏中表情過於豐富的演奏者。

眼鏡妹是這裡唯一在決賽選擇k271的華國選手,她想說的應該最多。

可她已經睡著了。

她的隔壁同樣安靜。

李安身旁的沙發上,擺著樂譜,k466第三樂章已經翻到最後一頁。

他端著手機,目光帶著澹澹笑意,任由頭頂螢幕裡的雅涅夫演奏第三樂章。

不慌不忙。

眼前的手機螢幕畫面中,一身便裝的他正坐在遠遠的舞臺上演奏這莫扎特k545。

這是華洋劇院的舞臺,8月29號下午昱東鋼琴組師生音樂會彩排前的一段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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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在演奏莫扎特。

拍攝者是陳璇。

他記得最後鞠躬的時候在音樂廳大門口看到了陳璇的身影,也記得對方給自己發了這段影片。

只是他當時忙著處理各種問題沒認真看。

認真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還挺感動的。

尤其是陳璇拍攝角度中能看到他的幾個孩子。

王小虎左邊坐著徐麗,右邊坐著劉豐瑞,劉豐瑞仰著頭,王小虎把臉卡在前排座椅間的夾縫裡。

兩人身後坐著季洋和車琳,背影都是同款短髮。

一個像是大版的車琳,一個像是小版的季洋。

他彈到k545第一樂章的時候,車琳還歪了下小腦袋。

看來緣分真是天註定的,後來他交車琳彈了k545。

四個人就這麼看著舞臺上的他,他大概能補充出每個人當時的表情。

看完影片李安點選收藏了起來,又是一段可以珍藏的回憶。

李安記得那天下午,他提前去到現場,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舞臺上轉了幾圈。

他喜歡那種站在舞臺上俯視臺下的感覺,他覺得站在舞臺上的他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或許那晚沒有他的個人節目,他心裡多少還是有點小沮喪。

然後他坐到鋼琴前連續演奏了很多首莫扎特。

他當時的心情很難描述。

既有對前景的期盼,又有對蓉城生活的難以割捨。

他當時假想如果他出國了,他的學生們和陳璇該怎麼辦。

就在那種狀態下,他漸漸在莫扎特的旋律中找到了一種鬆弛的演奏狀態,解放了卡他已久的音樂情緒問題。

那場舞臺獨秀讓他意識到,他一直尋找的演奏情緒之美其實並不是外在的詩意力量,而是一種對生活的深刻體驗。

同時他還記起,那是一場他送給孩子們和他自己的莫扎特專場小型音樂會。

那麼陳璇為什麼沒有直接把這段影片給自己,而是透過這種留下線索的方式讓自己開啟。

答桉不言而喻,對方決定用一種委婉的方式提醒他。

提醒他什麼?

李安在看完這個影片那一刻,第一時間想到昨晚房間裡那兩句簡短的對話。

隨之心中浮現出了一個答桉。

“看來大家都很看好你。”

“我也就到這了。”

“還沒比呢,快吃,菜都涼了。”

“我吃飽了。”

或許就是他這種略顯消極的口氣讓陳璇看到了,對方才用這樣一種方式給自己打氣。

的確。

影片裡的他,四個月前在另一個舞臺上輕鬆自如的連續演奏了幾首莫扎特。

看完這個影片李安也確實想起自己還曾如此連續演奏過莫扎特。

首先他很感謝可愛女友體察入微的關心。

其次他想對說的是,放心吧,他的狀態沒問題。

固然影片裡的演奏聽起來很不錯。

但他敢說他現在隨便再彈那天下午的某首曲目,都會比當時彈得更好。

因為經過四個月的打磨,他的技藝以及對於莫扎特音樂的處理已更近一步。

實力是靠一點一滴的積累所獲,狀態和靈感在他的優先順序裡永遠小於練習。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看完所有人的合拍之後就斷言吳復生必定前二,甚至認為對方大機率是這屆比賽的金獎得主。

顯而易見,對方展現出來全方位實力就擺在那裡。

同樣25歲,吳復生已經彈完全套的貝奏、肖練、車爾尼740。

這還只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呢?

這每一項練習背後所要付出的汗水只有每個親身練習過的人才清楚。

李安大學四年加本科畢業後的兩年半,也沒有半刻休息的在練習,而他只完成了不到吳復生一半的曲目量。

儘管畢業之後他不得不因為生計問題拿出一部分時間去工作。

沒辦法。

這就是現實,先天的家庭條件和後天的努力同樣重要。

更何況對方在在目前這個階段所展現出來的天賦至少不次於他。

那麼他憑什麼贏的了對方。

憑某一種上臺之後從天而降的狀態嗎?

李安心裡很清楚,從規則上看,他已經走進決賽,距離金獎只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的距離對於目前的他還有不短的距離。

現在回頭再看看這一段。

從備賽到出征,橫跨兩個世界,練習同時兼顧工作生活,他已經做到了他能做到的全部。

此刻他的兩張底牌已經全部打完。

暴風雨助他險進第三輪,告別送他進決賽。

沒什麼遺憾了。

甚至於得說他很開心,很滿足。

見識了國內頂尖院校最優秀的演奏者們,同時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最重要的是他重新找回了那把屬於他的鑰匙。

鑰匙的名字叫信心。

是曾經的他在告別前留給他的最後饋贈。

真的沒什麼遺憾了。

這次比賽過後,他的生活是否會發生一些變化,或許這才是更值得他花費心思斟酌的問題。

看向一旁貼在牆壁上的海報。

‘第十八屆星海杯全國鋼琴大賽青年公開組決賽’的字樣在他心裡像是一頁已經翻過的章節。

站起身長出一口氣,李安感謝小米給他的提示,讓他重新回顧這一整段,也讓他在這樣的時刻想起了那幾個孩子。

他猜此刻其中至少有三個人在等待著他的登場。

給孩子們再好好打個樣。

片刻。

隨著大屏幕裡雅涅夫起身鞠躬,李安平靜的走出了他的休息間。

最後時刻,他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設想,把他關於k466的全部心思都留在最後的舞臺上。

在這首作品上,他下的功夫絲毫不次於告別。

之所以這首作品不能成為他的底牌,是因為協奏曲和奏鳴曲真的是兩種東西。

然而就在他從休息間走往後臺這麼短短一段路的功夫,舞臺上卻發生了一點小變故。

謝正乾老爺子被樂團首席扶下舞臺。

李安剛走出安全通道,迎面王大立在一名工作人員和吳復生的陪同下火急火燎的朝著他這邊走來。

三人身後亂走一團的後臺入場大廳剛剛像是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

他的眉頭還沒來得及皺起,三人已是走到他身前,王大立急促道:“正要找你,你得調整一下出場曲目!”

什麼情況?

緊接著吳復生解釋說謝老爺子指揮完雅涅夫的曲目身體有些不適,被人扶下了舞臺。

李安皺眉間呼吸一瞬搶了一拍,忙關心道:“謝指沒事吧?”

王大立盯著李安一字一字咂道:“你現在什麼事情都不要管,先調整狀態,上臺先演奏指定曲目。”

吳復生也沒想到最後關頭忽逢變故,他已經走到李安身後幫李安拍肩放鬆,“謝老爺子沒事,你別亂,還有候指,而且樂隊都是現成的,你們已經排好了,一會什麼都不用想,放開去彈。”

李安聽明白了,謝老爺子恐怕今天是上不來了,恐怕一會兒要上臺的是侯振濤。

想想這兩天和對方的各種交流,他鎮定了一些。

“王導,謝指今天是不是上不了臺了?”

這個問題他必須得明確。

王大立點頭:“你演奏完指定曲目我們會安排助理指揮上場。”

呼——

李安深呼一口。

沒問題的。

先雲湘回憶,再k466。

ok。

呼——

接著又是一口深呼吸,得到了肯定答覆,他也不在多想。

接著看向王大立:“王導,我可以上場了。”

王大立看了看錶:“再給你兩分鍾?”

李安搖頭,“不用了,我準備好了。”

王大立送李安到舞臺入口,此時姜笙梁春雨幾人也趕到了後臺大廳,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王大立最後與李安確認,李安松了松袖口,用一個讓現場所有人放鬆的微笑回答應了王大立。

王大立拍了拍李安的胳膊,接著低頭對著耳麥輕輕說了句:“報幕。”

下一秒帶頭鼓起了掌。

“本輪最後一位出場選手,066號李安,甘省音樂家協會推選。”

“譁————————”

-

直播間裡不知道後臺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俄國選手下臺之後等了一會兒才聽到最後一名選手的登場報幕。

而現場觀眾也只是看到指揮被扶下舞臺,即便有人已經猜測到了些什麼,也只能乾著急。

陳璇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林幽幽也好不到哪去。

兩人在看到李安的出場之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昱東會議室,眾人也松了口氣,但僅僅是松了口氣。

兩個半小時前,秦勇對於本場抽籤序號的分析彷佛還縈繞到眾人耳邊。

“哥,這種情況怎麼辦?”

王盼盼焦急的聲音問出了每個人的心聲。

“更換指揮。”

看著獨自登臺的李安,秦勇也在想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李安自指自彈,但緊接著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更換指揮?

這不就等於之前的排練白排了嗎。

眾人感到深深無語。

“別擔心,那名助理指揮是謝老人家的弟子,在燕京指揮圈裡也有點名氣。”

秦勇嘴上這麼說,實際上他也沒見過這名指的舞臺。

也只能盼李安接下來這這半個多小時能一切順利。

-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燈光,熟悉的掌聲,不熟悉的掌聲音量。

第一次走上近兩千名觀眾的舞臺現場,李安有些興奮,他停到鋼琴前,轉身看向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壓一片。

輕輕彎下了腰。

直到掌聲消退他才落座,這是獨奏者的禮儀。

調整好琴凳高度,他將雙手放置雙腿,閉上了眼。

沒幾秒鐘,舞臺不再燥熱,他再次聽見了流竄在舞臺上的風聲。

風吹來,彷佛帶走了登臺前的小變故。

重新張開眼,他知道就是這個時候了。

抬手落指,中間沒有任何多餘動作。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快速在高音區相互交替。

如同冰凌碎落,鋼琴響板裡傳出了一串先快後慢,再快再慢的顫音。

快慢更迭之處琴聲的音量也在發生變化,第一次快到慢琴聲漸強,第二次快到慢琴聲漸弱。

同樣一組寫著自由延長的顫音,六個人的演奏各具特色。

有人厲而狠,有人軟而柔情,有人長而綿綿不絕,有人短而悠緩,雅涅夫剛才的演奏僅僅只用了一拍在這枚顫音上。

而李安已經持續了十秒。

沒錯,這十秒的時間裡,他的兩根手指沒有任何卡殼停頓,無論做何種速度與力度上的變化。

隨著大廳裡迴響的顫音越來越慢,最後幾乎變成了兩個中速八分音符在交替出現,漸漸的,一種浮萍飄蕩在天地間的感覺在空曠的大廳裡油然而生。

忽然他收手,只剩絲絲迴響。

接著只見他雙手立馬匍匐在琴鍵上,連續做出兩組上行的音階模進。

飄逸連貫的模進將音樂推至更深遠的地方,隨後以譜面AE兩個基點音的主、屬和絃開始演奏複雜密集的跑動。

透過來回不停的跑動和疊置出現,旋律彷佛進入明暗之間。

流光溢彩的效果和光影般的折射感為此刻的舞臺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如果不是知道李安和雅涅夫演奏的同是決賽指定作品,那麼連續聆聽兩版的觀眾一定會認為此刻李安彈奏的曲子和剛才雅涅夫演奏的是兩首不同的曲子。

雅涅夫演奏的更像是一首民歌,比吳復生演奏的還純粹。

而李安演奏的讓人根本無法聽懂他在演奏什麼,卻又給人一種色彩繽紛的感覺。

彷佛聽李安演奏,能看到一幕幕生生不息的光影圖畫。

嘉賓席上,該曲作者黎宏昌老爺子也在李安的演奏中思考,究竟這位年輕的演奏者是要透過他的作品來表達什麼。

或者說對方是在如何解讀他的作品。

他有點琢磨不透。

可隨著耳邊的旋律脈絡越發清晰,他的目光漸漸亮了起來。

這個滑頭。

他輕輕一笑。

-

李安拿到這份可謂是民樂現代派鋼琴樂譜時,就像拿到了一個命題作文,

腦海裡只有一件事,拆解。

因為看不懂。

但是萬變不離其宗,再複雜的音調風格也有其根源。

音調風格的取決於律制的各異。

華國傳統音樂以五聲調式為基準,西方音樂則建立在十二平均律基礎上。

那麼在確定這首作品的基調,李安就開始構思該如何來演奏。

雲湘回憶。

他實在無法從譜面get到雲湘的點,那麼就只剩下回憶。

於是,這首作品的主題在他還不確定自己能否在舞臺上演奏的時候就已經被定下。

回憶。

既然是回憶,那麼就應該擁有一種思緒萬千、浮想聯翩在其中。

描繪的再誇張點,一個個小小旋渦折射出紛紜不滅的影像。

而這種東西在絃樂上更好表達。

鋼琴更適用於十二平均律的典型樂器。

所以怎麼辦?

再仔細看看譜。

辦法來了。

西方音樂是以縱向和聲為核心,體現聲的色彩。

這一點在雅涅夫雅涅夫演奏的雲湘回憶中就有充分體現,即便沒有小節線和標準的西洋調式和聲進行,他也就能從涇渭分明的左右樂譜中找到他所熟悉的內容,然後加以突出演奏。

而華國音樂是講求橫向旋律的起伏,注重韻的意境。

這話誰說的,就是黎老人家自己說的。

李十分贊同這個觀點。

於是也就有了開篇長達十秒的顫音,各種起伏,變著花樣,要突出的就是這一橫向起伏。

一首華國鋼琴作品中的一個顫音能彈出什麼樣的起伏,這又得說回在鋼琴這件西洋樂器。

不論什麼樣的起伏,你都只能用傳統的鋼琴技法來呈現。

這一來一回,徹底把李安的思路開啟了。

結合華國作品中需要的韻,融合西方鋼琴傳統技法,而且還不能拘泥於此,要變化於其中。

於是李安最有底氣的手指技術就在這種演奏思路下被開發到極致。

說他這整個一段時間來練雲湘回憶的時間少,是的,因為他根本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去練。

反正每一遍彈得都不會一樣。

韻,是無形的。

就如此刻滿天飛舞的引音符,只見鍵盤上一雙大手帶著流光四溢,所落之處必驚起一池波瀾。

直播間裡的觀眾聽傻了。

為什麼他們每次以為自己已經聽明白這首曲子的曲調之後,就會有一個人上臺來顛覆他們的感官。

這不欺負人嗎。

莫非這才是這首作品的本來面目?

公屏上一連串接著一連串【??????】

是的。

他們雖然還是聽不懂,但是這個人彈出來的樣子實在太過絢麗。

絢麗還是炫技?

這是懂鋼琴的人在心中提出的問題。

吳復生怎麼也沒想到李安手下的雲湘回憶竟是這幅樣子。

梁春雨+1。

姜笙:...

曾夢邱莫名又響起真假車爾尼之夜那晚李安彈得那首飛速移調作品。

雅涅夫感受到了一點華國音樂的味道,並且他表示李安的落指手法和他的上一任老師很像。

林幽幽覺得李安這首作品比吳復生處理的好,遜色於梁春雨

陳璇:和上次又不一樣,但還是好棒。

季洋:awsl!

劉豐瑞:這我老師?

王小虎:寂寞啊,不能去現場

於小北:媽你快過來看李老師!

車琳:老師...

林鵬飛:操了

每一個在此刻關注本場比賽的人,都無法忽視鍵盤上那雙滑翔般的雙手。

彷佛音樂在此刻音樂已經不重要了。

然而事實上,作品以一個變換莫測的顫音開頭,上來便將音樂的畫面鋪陳開來,深刻完整的一幅幅畫面從旋律的神韻中浮現而出,即便沒有呈現出句句關緊,那也做到了音景相生。

李安草蛇灰線,最後收尾的顫音只用了短促的一秒將其完成,與開頭的十秒顫音收尾相呼應,讓整個作品在最後成為了一個邏輯嚴密的整體。

形式變而內容不變,十秒與一秒,都是顫音。

空蕩的大廳僅剩最後一絲漂浮在半空中的迴音。

這便是李安雲湘回憶的最後留白。

至此,還有人能說這首作品沒有音樂在其中嗎?

李安指定作品演奏完畢。

沒有掌聲,此處無聲勝有聲。

鋼琴前李安收起手,仰頭長出一口。

此刻,他的身體徹底開啟了,他的情緒徹底調動起來了。

來吧。

莊嚴而蒼茫的K466,不為成績,只要留下這場演繹

這時。

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無需細聽,是侯振濤。

沒問題。

在全場所有人的目光下,侯振濤走上指揮台。

鋼琴前和指揮臺上的兩人相視一眼,李安從對方的的神色中看到了一絲焦慮。

此刻他只能給對方一個安慰的眼神。

侯振濤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的情況下上臺,老師已經被送到醫護室,接下來他儘可能的讓自己保持整定,他的責任便是頂替無法上場的指揮。

得到李安肯定的眼神,他的目光回到眼前攤開的樂譜,接著輕呼一口看向了小號和雙黃管兩聲部。

被望到的兩人只是一瞬詫異,接著起手做準備。

已經連續演了五場,每個樂手都不同程度上的感到了一些疲勞,他們也想趕快完事手工。

隨著侯振濤揮下的那一刻。

觀眾席率先炸了。

而此刻李安正平靜的望著漆黑琴板上倒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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