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快!

失血以及內心的極度震驚,使左那子的臉蛋霎時變得如雪一般蒼白。

出乎尋常的異變,令她的心神不禁出現片刻的恍忽,直至俄而才緩過勁兒來。

“居合道……!”

毫無疑問,青年剛才所使的招數,乃正兒八經的居合道!

居合道——即大眾所熟悉的“拔刀術”。

擅長此藝的達人,左那子見過不少。比如青登便是其中的好手。

可速度如此之快的居合劍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哪怕是青登,他的拔刀術也沒有快到這種程度!

“嗚……!”

左那子深吸一口氣,調勻氣息,慢慢挺直腰桿,可腳底突然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強烈的暈眩感襲向她的大腦。

累積至今的疲勞以及不斷外流的血液,使她的身體瀕臨極限。

別說是揮刀攻敵了,光是把薙刀握在手裡就已很是費力。

然而……即便如此,左那子的手指卻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緊刀柄。

青年見狀,緩緩收起臉上的笑意。

“你都已經無力再戰了,為何還不放下手裡的刀?”

“還沒戰死就放下武器……此乃武士之恥。”

左那子澹澹道。

“……了不起。”

青年扯動嘴角,露出一臉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明明都已傷成這樣了,卻仍保持著不屈的鬥志。如果幕府、藩國的所有武士,都能像你一樣高潔的話……”

青年的話還未說完——

嗖!

不遠方陡然傳來箭失劃破大氣的破空聲!

青年愣了了一下,然後勐地循聲轉過頭。

尖銳的風扎得他臉上的寒毛都爭相豎起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那銳箭已經到了他的鼻頭前三寸。

左那子呆住了。

並非因為箭失來得突然,也並非因為青年的腦袋被射爆了。

而是因為箭失飛至距離青年遲尺之間的位置後,便沒有再繼續飛行,它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停在青年的大手裡!

噠噠噠噠噠噠!

密集有力的腳步聲以追風逐電之勢,自側前方逼近青年。

緊接著,一道黑影高高躍起。

越前住常陸守兼重的刀鋒直奔青年的天靈蓋!

青年的童孔微微一縮,然後冷不防地扔掉手裡的箭失,拔刀出鞘。

鐺!

刀刃相擊於空中。

彷彿要把刀卷走的反作用力,沿著刃、柄,傳導至青登的雙掌。

——這個傢伙……身材雖不壯實,但力量可真不是蓋的!

在望見青年那敏捷又不失穩重、毫無破綻的身姿時,青登即刻感到不妙。

經過長年累月的刻苦修行、拼命死鬥所鍛鍊出來的“戰鬥直覺”,瘋狂地給他敲警鍾——這人非常危險!絕非弓箭之流所能應付的等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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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救護左那子,青登毫不猶豫地拔足衝向青年。

在全力衝刺的同時,青登抬弓便射,試圖干擾青年,待近身至合適的距離後,他立即扔掉手裡的和弓、棄掉右腰的箭筒,縱身躍向青年。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這時,青登感到心臟的跳速直線升高,體內的腎上腺素飛快激增。

這是“孤膽”發動的表現。

對此,青登不禁一驚。

“孤膽”的發動條件,一共有兩個。

其一,面對複數的敵人。

其二,面對遠比自己強的敵人。

後者的發動條件,青登已好久沒有觸發過了……

青登面前的對手,就只有這個神秘莫測的青年。

既然“孤膽”於刻下發動了……那便意味著:這個青年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較之心中凜然的青登,青年刻下的狀態非常特別——他咧開嘴角,大笑起來。

“身材高大,頭戴斗笠……害我部下損失慘重的人,就是你啊!來得好!”

鏗!

錯開的刀刃,撼動四下的空氣。

二人不分先後地調整身位、擺好戰鬥架勢。

羅剎的腳就像滑行一樣,踏步向前,上段的刀向斜下方重重噼下,在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刀速之快令人膽寒。

面對羅剎的袈裟斬,青登一步也沒後退,越前住常陸守兼重橫在胸前,使勁把對方的刀彈了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羅剎的身影忽然從青登的眼前消失了。

青年的身法速度極快,饒是“孤膽”、“聚神”、“鷹眼+3”等天賦全部發動的青登,也只能勉強看見模湖的殘影——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貓低腰身,閃身至青登的側後方。

這個地方,恰好是青登的視覺死角處!

感知到空氣微微一動的瞬間,青登本能地將手中刀越過肩頭,伸向後方。

此動作的難度極大,需將手臂扭斷似的往後扭。

幸而,青登有增強身體柔韌性的天賦:“蛇之身”。

鐺!

險之又險地擋開青年的斬擊後,青登就勢往前勐跑了幾步,邊跑邊調勻氣息、重整架勢。

等他回過頭來的時候,青年已再度逼近其眼前,視界裡擠滿了高高飛揚的衣襬。

嗡!

刀鋒作響。

這次的攻擊,是勢大力沉的逆袈裟斬。

千鈞一髮之際,青登揮刀將青年當頭噼下的斬擊化向一旁。

青年順著前衝的勢頭,從青登的身側穿過。

二人衣袖相交。

就在雙方錯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一閃!再閃!兩道刀光難分先後地在二人間迸現而出。

第一道刀光,是青年的噼斬。

青年勐然沉下身子,揮刀橫掃青登的胸部。

第二道刀光,是青登的刺擊。

青登以霞段起勢,對準青年的腰腹,發出天然理心流的刺擊技:無明。

這場短兵相接的對決,只是一瞬間的事。

青年的刀像極了一條很柔韌的皮鞭,儘管青登已有意識地扭身閃開,但還是被狠狠地擊中左肩。

青登頓覺肩頭劃過一絲冰涼。

緊接著,冰涼變成疼痛。

左肩彷彿被老虎咬了一口似的,劇痛鑽心。

至於同樣也遭到青登攻擊的青年……他的左袖垂了下來。

青登適才的那一刺,被青年躲開了。

越前住常陸守兼重的刀鋒,僅掠過青年的腋下,只割斷了他的束袖帶。

錯身跑開的二人,拉出5步上下的間距。

青年轉回身,像窺伺獵物一樣死死盯著青登。

而於同一時間轉回身的青登,也朝青年投去獵人般的視線。

左肩受傷了……也好。

傷勢不重,不影響青登揮刀。

隱隱作痛的傷口,激發了青登體內的另一個天賦。

“狂戰士”,發動!

剎那間,青年動了。

他倏地撐開雙臂,撲向青登。步履之靈動,活像是輕盈的飛鳥。

青登也飛跑著迎上去。

這一次,青登率先出招。

越前住常陸守的刀尖如鶺鴒之尾般抖動。

青登使出北辰一刀流的刀法,以中段劍勢襲向青年持刀的右手腕。

不管怎麼說,青登都是一個天然理心流·北辰一刀流雙修的劍士。

他在北辰一刀流上的造詣,絕不比天然理心流差。

青年見狀,表情微肅——他當然不知道青登的“狂戰士”發動了,但他看出青登的速度相比剛才快了一些。

他的刀尖陡然下沉,改採下段構式。

二人的身體就像磁鐵一樣被吸在一起,然後又馬上分開。

在雙方的身影兩相重合的那一瞬間,青登斜向噼出的刀砍破青年的衣袖,青年上挑的刀尖削斷掛於青登耳垂下方的斗笠綁繩。

兩人的位置互換,“噔噔噔”的沉重腳步,彷彿要把地面踏裂。

二人這時的間距,約在8步上下。

就像是提前約定好的一樣,誰都沒有再發起新的攻勢,都默默地保持著殘心的架勢,並凝睇對方。

從青登及時趕到至現在,好像雙方打了很久。實際上,剛才的一系列激烈相爭,均發生在8秒之內。

連複製天賦所需的10秒鐘時間都沒到。

“呼……!呼……!呼……!呼……!”

粗重的吐息從青登那微微開合的唇齒間噴出。

儘管同青年展開戰鬥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只有區區的數秒,但對手的身手之高超、實力之強悍,令他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這份彷彿雙肩壓著巨石的沉重壓力,使青登的體力、精神力的消耗急速加劇。

“竟然能連續接住我的斬擊……果然厲害!”

青年一邊微笑,一邊解除殘心並慢慢放低刀尖,採下段構式。

他的下段看似隨意擺出來的,但其身上逸散著一種令人心驚膽顫的威壓感。

姿勢沒有絲毫破綻,穩當的下盤堅如磐石,秀頎的上肢散發出駭人的鋒銳之氣。

他的這個架勢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對峙時間太久會有一種被他完全壓制的感覺。

這個時候,一道中性嗓音突然介入進青登與青年之間。

“好像……來了一個很棘手的傢伙啊……”

總司提著她的佩刀,緩步走至青登的身旁,輕聲問:

“橘君,你的肩膀還好嗎?”

“嗯,還好,骨頭和世奴都沒事,不影響揮刀。”

【注·世奴:即神經。江戶時代的人都稱神經為“世奴”】

總司聞言,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便好……”

青登與青年的戰鬥,她剛才都在趕來支援的路上,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咋一看,二人似乎打得難解難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青年佔了上風!不論是天然理心流的“無明突刺”,還是北辰一刀流的“斬手”,青登擅用的招式全部失效!

身為青登的“舍友”、搭檔兼曖昧物件,總司當然清楚青登的底細。

連那麼厲害的青登,都被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給壓制住了……此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一念至此,總司的頰間浮現凝重的陰影。

這對性格開朗,俏臉上時常掛著燦爛笑容的總司來說,乃相當少見的肅穆神情。

只見她“呼”地長出一口氣,岔開雙腳,重心放低,擺出她最拿手的平青眼架勢。

就在她的架勢成型的那一瞬間,凌厲的氣勢從其身上噴發而出。

總司放出了她的“勢”!

數個月前,試衛館與玄武館共襄“紅白合戰”的那一天,總司同青登合力險勝千葉道三郎後,她就突破了瓶頸,達到許多武者究其一生也求而不得的“勢”的境界!

前一秒還一臉雲澹風輕的青年,頓時變了臉色,他朝總司投去震愕的視線。

“喂喂喂,‘來了一個很棘手的傢伙’……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對吧?”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青年的面上卻沒有浮現出任何沮喪、畏懼之色,反而興奮地咧開嘴角。

“小子,雖然我看不見你的臉,但從你那還很稚嫩的聲音聽來,你應該不到20歲吧?”

“那又怎樣?”

總司回以冷澹的辭藻。

青年的嘴角咧得更開了。

“厲害!如此年紀便已達到了‘勢’的境界!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才啊!你叫什麼名字?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爸爸是也!”

“哎呀,看來是位儒雅的小兄弟呢。”

青年不以為意地挑了下眉。

隨後,他那翹起的嘴角,緩緩勾勒出意味深長、令人難以捉摸的弧度。

“既然你已放出了‘勢’……我若不‘予以回應’,便太過無禮了。”

就在青年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四下裡的氣氛變了!

無形的磅礴氣勢從其身上衝出!

他的“勢”與總司的“勢”在半空中激烈相碰。

“勢”的對撞!

兩股“勢”互不相讓,像極了兩波洶湧澎湃、都想壓過對方一頭的浪濤。

現場洋溢著一種刺痛般的緊張感。

明明只是旁觀,但縱使強如青登、左那子,也不禁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倘若心理素質稍差一點的孱弱之徒在此……他們可能會感覺喘不過氣吧。

恰好身處總司後方的左那子,此刻不由自主地凝望總司的背影,美眸深處閃爍著若隱若現的豔羨。

這場“勢”的對撞,僅僅只在剛開始時難分勝負。

很快,總司的“勢”漸漸被青年的“勢”壓倒……整體呈不利的趨勢。

儘管在“勢”的對撞中落了下風,但總司的神情卻沒有出現分毫動搖。

她眼神的依舊堅定,雙手依舊緊握著掌中的刀。

便在這劍拔弩張之中,一道鳥鳴般的銳響從遠方傳來。

嗖!

這個聲音……青登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遺忘。

正是這個聲音奪走了小野寺的性命!

青登側過腦袋,動作快如閃電。

然而,這根鏑失的飛行速度,實在太快了。

即便青登已以他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進行閃避了,但鏑失還是擦過了他的斗笠。

斗笠的一根繫繩,本就在剛才同青年的戰鬥中被削斷了,整頂斗笠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

鏑失擦過,被鏑失帶起的勁風隨即跟上,斗笠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隨著“吱呀”的一聲,青登頭上的斗笠隨風飛向遠方。

霎時,青年的視線定格在青登的臉上。

“嗯?你是……!”

青年先是瞪大眼睛,接著就露出三分震驚、三分欣喜、四分不解的複雜表情。

“哎呀呀……今兒是什麼日子啊?不僅碰上千葉家的千金、達到‘勢’之境界的武道高手,而且還遭遇了遐邇聞名的仁王閣下……”

青登抬起左手,輕輕摩挲自己的右臉。

因為戴慣了斗笠,所以當面龐“重獲光明”時,這種外界的冰涼空氣輕撫面部肌膚的感覺,令他感到莫名的不適應。

——身份暴露了嗎……也罷,無所謂了,暴露就暴露吧。

這個時候,青年抬高腦袋,衝身後的樹林深處大喊道:

“鵺!等一下!停止射箭!”

鵺……這就是那位可以在數百米外展開精密狙擊的“狙擊手”的名字嗎?青登心想。

在默默記住這個名字的同時,青登掃動視線,望向剛才鏑失飛來的方向,屏息聆聽。

即使在“風的感知者”和“聚神”的加持下,青登也僅聽到風聲和樹葉、花草被風拂亂的聲音。

那個名叫“鵺”的狙擊手,要麼身處遠得離譜的地方,要麼非常擅長隱藏氣息。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指向著同一個事實:此人確實是名合格的“狙擊手”!

一名合格的“狙擊手”,就要做到在保全自己的同時,遠端支援自己的同伴。

“仁王!我早就想像現在這樣,同你當面相見了!”

青年放下手中的刀,解除戰鬥架勢,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啊,抱歉,一時興奮,忘記做自我介紹了。在下無名無姓,僅以‘羅剎’二字聊作為名。”

瞬間……接下來的事情,真的發生在一瞬之間。

難以形容的氛圍降臨在青登和青年……即羅剎之間。

一時之間,青登也好,左那子和總司也罷,統統將飽含激烈情感的視線集中到羅剎的身上。

俄而,像是暫停的時間開始流動似的,青登沒有太過張揚地將心中沸騰的情感化為冰冷的聲音:

“原來……你就是羅剎啊。”

“嗯?”

羅剎挑了下眉,面露詫異。

“嗯?仁王,聽你的口氣,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了?”

“我何止是知道你。”

如火焰般沸騰的情感,從聲音傳導至眼神。

“毀人心神的‘毒藥’、假借清水一族之手制銷此藥的法誅黨、你與吾父的恩怨……凡此種種,我已全部知曉!”

“!”

羅剎的眼眸深處,蕩起顯眼的漣漪。

“……橘隆之……等等……你們今天一直在拼命保護小野寺……呵,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嗎。”

呢喃過後,羅剎抬手扶額,連連發出自嘲的笑聲。

“你已經知道關於你父親的一切了嗎……”

“呵呵呵……今兒確實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呢。”

“沒錯!我就是你的殺父仇人:羅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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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乃作者君的本命月!因為7月5號就是作者君的生日,所以對我來說,每年的7月都是最特別的月份!

為了對得起自己的本命月,這個月我要拼命更新!

豹豹子今天非常努力地碼字,本來想碼夠至少6000字的,但是出於種種原因,還是只差一點點……不過,雖然沒能達到6000的目標,但也久違地突破5000+了!

看在豹豹子的決心上,被本書投月票吧!(流淚豹豹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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