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江戶,千事屋——

現在的時間,大概為早上的7點多。

剛開張了店鋪的桐生端坐在櫃檯的後方,翻閱著賬簿,核驗店鋪近期的收入。

在他正轉專心閱讀著賬簿時,忽然間,他聽見了鋪門被拉開的聲音。

“歡迎光……嗯?衝田君?”

“桐生先生,早上好!”店門處,手裡正提著一包新買來的金平糖的沖田,一邊反手將剛拉開的店門關上,一邊向桐生展露出他標誌性的開朗笑容。

桐生將手裡的賬簿一合,微笑道:“衝田君,早上好。”

沖田看了看四周:“嗯?木下小姐呢?”

“少主她現在還在睡覺。她一般要睡到朝五時(早上8點)才會醒來。”

與沖田簡單地寒暄了一會兒後,桐生就一針見血地直接詢問沖田的來意:“衝田君,怎麼大清早的,就獨自一人上我這兒來了?”

“也沒啥大不了的事。”沖田嘻嘻笑著,“就只是來跟桐生先生您談談生意而已。”

“哦?談生意?”桐生嘴角所泛出的笑意更濃了些許,“願聞其詳。”

“是這樣的——橘君他現在工作量劇增,所以想聘用2、3個岡引來給他幹活。”沖田侃侃道,“因為桐生先生您剛好就是做職介所的,所以就想委託您推薦點合適的人給他。”

“橘君他現在還很忙,大概要過幾日才有時間親自來您這兒拜訪。”

“所以他就讓我先來跟您打個招呼,讓您在這幾日裡先幫他物色好合適的人。”

“這樣等他之後來找您時,就能直接來提人了。”

“喔,原來如此。”桐生輕輕地點點頭,“橘君他想聘僱岡引啊……沒有問題。”

說罷,桐生拿過放置於櫃檯一旁的紙筆。

“橘君有跟你說過他想要什麼樣的部下,以及他能開出多少金額的薪水嗎?”

沖田點點頭:“橘君的要求很簡單。因為岡引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各種苦活、累活,所以只要人品可靠、能夠吃苦耐勞就行,如果是會點武藝的人那就更好。除此之外就沒啥別的要求了。”

“橘君他願開出每人每月2兩金的酬勞。”

“每月2兩金嗎……”桐生莞爾,“酬勞還蠻高的嘛。”

認真記下青登的要求以及他能開出的薪水後,桐生擱下筆。

“衝田君,辛苦你專程來敝店一趟了。”

“你回去後幫忙轉告橘君一聲——我會在這幾日儘快幫他物色好合適的人的。”

“啊,對了。”

桐生起身,走向旁邊的櫃子,從櫃子裡拿出了一盒饅頭。

“衝田君,你既然來都來了……那乾脆把這盒和果子也帶回去吧。”

“這盒和果子是我的一個跟我有70來年交情、現在正經營著一家和果子店的老朋友寄給我的。”

“他寄得太多了點,我和少主都吃不完了,你們幫我消滅一些吧。”

“和果子?”沖田的雙眼猛地一亮,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桐生手裡的那盒和果子,“這盒和果子看上去很貴啊,真的要送給我們嗎?”

桐生哈哈一笑:“再這麼放下去,這些饅頭都要爛了。”

“與其讓它們就這樣爛掉,還不如送給其他人吃。”

“安心拿回去和試衛館的其他人一起吃吧。”

桐生直接將手裡的這盒和果子塞進沖田的懷裡。

鍾愛甜食的沖田對基本以甜味為主的和果子一向是沒有什麼抵抗力。

見桐生都直接將這盒和果子往他懷裡塞,沖田在心裡暗道了一句“既然桐生先生那麼熱情,那我也不能太不給人家面子了”,接著“勉為其難”地將這盒和果子緊緊抱在懷裡。

又跟桐生簡單閒聊了幾句後,沖田一邊瘋狂咽著唾沫,一邊緊抱著這盒和果子,歡脫地快步離開千事屋。

“岡引嗎……”

目送著沖田離開後,桐生嘟囔道。

“我這兒最近還真恰好有不錯的人選呢……”

桐生從櫃檯下方摸出一本深綠色封皮的大簿子。

求職者跑到職介所內,結果卻沒找到任何心儀的工作——這是十分常有的工作。

所以很多求職者往往會在職介所裡留下他們的姓名以及聯絡方式,委託職介所的人在發現符合他們要求的工作後,幫忙在第一時間聯絡他們。

千事屋的這些“待業者”的資訊,都被桐生登記在這本深綠色封皮的大簿子裡。

桐生直接翻到這本大簿子的最後一張寫有字樣的紙頁,只見上僅寫著3個名字——

永倉新八。

原田左之助。

藤堂平助。

桐生細細端詳著這3個人名時,忽然——身後傳來了木下舞的腳步聲。

“桐生先生,早上好……”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睡得相當凌亂,赤著雙可愛小腳的木下舞一邊用力揉著仍很惺忪的睡眼,一邊緩步走向桐生。

“早上好,少主。”桐生轉過臉,向木下舞微微一笑,“你今天起得蠻早的呢。”

“早飯我已經做好了,快洗漱一下,然後吃早飯吧。”

“嗯吶……”木下舞點點頭。

就在木下舞轉過身去,準備去洗漱之時,她身體一頓。

“啊,對了。桐生先生。吾郎叔送給我們的那堆和果子,我們今天必須得想辦法解決掉了。”木下舞一臉嚴肅地對桐生說,“再不設法解決,那些和果子就都要爛了。”

“啊,關於這個……少主你就不必擔心了。”桐生輕笑了幾聲,“剛才衝田君來訪,我已經將我們吃不完的那些和果子都送給他了。”

“衝田君他剛才來了?”木下舞眨了眨眼,緊接著以一副急切的口吻追問,“那橘君他有來嗎?”

“橘君他沒來。”桐生用帶著幾分疑惑的目光掃了木下舞幾眼,“怎麼了?怎麼特地問橘君有沒有來?你有事要找橘君嗎?”

“啊?呃……沒、沒有啊……”木下舞的話音略有些結巴,“就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嚯……隨口一問啊……這樣呀……”桐生微微眯起雙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現在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木下舞。

他的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衝、衝田君他怎麼突然來了?”木下舞清了清嗓子後,生硬地轉換話題。

“是來跟我們談生意的。”桐生收起臉上的古怪笑意。

桐生言簡意賅地將沖田剛才的來意向木下舞道清。

“橘君他想僱岡引呀……”木下舞輕聲道,“願意當‘三回’同心的岡引的人,應該還是蠻多的。”

“是啊。”桐生附和,“所以人不算難找。”

“既然桐生先生你已經將那些我們吃不完的和果子交給衝田君了,那我也放心了。”木下舞露出松了一口氣的神情,“吾郎叔和町嬸嬸他們做得那麼好的和果子,如果就這麼放到爛掉,那實在太可惜了。”

……

……

在衝田幫他跟桐生談生意時,青登正在北番所開會。

今日剛一來到北番所報到,便收到了薄井“召開緊急會議,定町回和臨時回的所有與力、同心都不可缺席”的召令。

薄井身為北番所的町奉行,論這半個多月來的繁忙程度,他只會在青登他們這些與力、同心之上。

仔細端詳——薄井原本白白胖胖的身子都消瘦了不少,兩隻眼眶都長出了些許黑眼圈。

因等著他去逐一處理的工作多得像山一樣,所以在所有人來齊後,薄井連句寒暄也不說,直接開門見山——

“根據我們的探子及線人的報告,已經掌握到一條‘蒙面黨’的相關情報。”

聽到薄井的這句話,包括青登在內的眾人立即精神一振。

蒙面黨——江戶近期冒出的一夥犯罪團伙。

總人數為5人,全員戴著遮蔽面容的寬沿斗笠和黑色面巾,打著“我,攘夷志士,快點給錢。不給錢你就是賣國賊,天誅!”的旗號,四處打劫商家。

截至目前為止,已經有足足5家商鋪遭了他們的毒手。

罪行惡劣,已經被江戶奉行所給列為“重點關注物件”。

因他們每次犯案都必定會戴著黑色面巾,所以為了方便稱呼他們,奉行所給他們起了“蒙面黨”的代號。

“據探子和線人們的彙報,卓町的一個名叫‘錦衛門’的地痞極有可能是‘蒙面黨’的一份子。”

“‘蒙面黨’裡的某人腳踝處有著塊暗紅色的胎記——那個錦衛門有著相同的外貌特徵。”

“而且身高、體型也都相當吻合。”

“再結合那個錦衛門平時那副啥正事也不會幹,只懂得做各種齷齪之事來討生的德性,他有極高的可能就是‘蒙面黨’的一員。”

“所以——”

薄井移動視線,掃了在場眾人的臉一圈。

“跑一趟吧!”

“那個錦衛門平日只常去兩個地方——他的家和桌町的一座賭場。”

“因此,派出兩隊人前去抓捕他。”

“一隊負責去他家蹲守,另一隊就負責在他常去的那座賭場堵他。”

“能否抓住這個錦衛門,直接關係著我們能否將那個作惡多端的‘蒙面黨’連根拔起。”

“所以此次的行動,我決定出重兵!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日向君,北大路君,你們兩個負責帶隊蹲守錦衛門的家。”

“是!”*2

被點將的日向和北大路,齊聲應和。

日向是臨時回的一名同心,而北大路則是定町回“東城組”的同心。

“然後……”

薄井將目光緩緩轉到了青登,以及……正坐在青登不遠處的西野身上。

“橘君,西野君。”

“你們兩個負責帶隊前去監視錦衛門常去的那座賭場。”

突然被薄井給點名,青登愣了下,緊接著迅速反應過來。

“是!”*2

青登和西野同時高聲喊出了“是”。

……

……

“哼哼!哼哼哼哼~!哼啦啦~~”

將桐生剛才送給他們的那盒和果子夾在右腋下的沖田,一邊哼唱著自己剛才僅用了2秒就譜寫好的曲子,一邊把玩著手裡的卡拉卡拉。

“卡拉卡拉”是江戶時代的一種樣式有點像撥浪鼓的兒童玩具。

在離開千事屋、啟程回試衛館時,沖田在街邊的某個專門賣兒童玩具的小販那兒一眼相中了一個自己相當中意的紫色卡拉卡拉。

紫色是沖田最喜歡的顏色,她平常用來綁頭髮的緞帶絕不用除紫色之外的其他顏色。

對這枚紫顏色的卡拉卡拉“一見鍾情”的沖田不假思索掏出錢包——

於是便有了沖田現在這副一面把玩卡拉卡拉,一面在這傻樂的模樣。

哼著自創的歌曲回到試衛館,見著現在正在道場整理竹劍的近藤後,沖田立即迎了上去。

“近藤兄!你看這個!”沖田用力揮著手裡的卡拉卡拉,將卡拉卡拉直揮得“喀啦”作響“是不是很好看?”

近藤一臉無語地看了看沖田手裡的卡拉卡拉,然後又看了看正面帶興奮的沖田。

“總司,你今年也16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一樣,喜歡玩這種兒童玩具呀。”

“玩具就是玩具。”沖田理直氣壯道,“誰說過我們這些大人就不能玩小孩子的玩具的?”

近藤嘆了口氣:“行吧。你喜歡就好。”

“不說這個了。總司,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近藤咧嘴一笑。

“阿歲他剛才回來了。”

“嗯?”沖田眼睛一亮,“土方先生回來了?”

沖田連忙扭頭掃視四周:“他在哪呢?”

“剛又出去了。”近藤答,“在你外出時,阿歲他回了試衛館一趟,在試衛館待了一會兒後又離開了。”

“又出去了?那他的傷好了嗎?”

近藤點點頭:“阿歲他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他的身子骨結實得很,那點傷已經徹底痊癒了。”

“土方先生他現在外出了啊……”沖田這時像是回想到了什麼不好的記憶一樣,兩道好看的眉毛緩緩擰起來,“他有說他要出去幹什麼嗎?”

“他說他闊別了江戶近2個月之久,要去跟他的一些江戶朋友打個招呼。”

沖田原本擰起的眉毛稍稍鬆開了些:“去跟朋友打招呼嗎……希望他真的是去打招呼,而不是又在外面惹事情啊……”

“總司,不要總把阿歲想得跟什麼鬼怪一樣。”近藤無奈道,“阿歲他……的確是很惹麻煩,但他也不至於在回到久違的江戶的第一天,就跑出去惹事。”

……

……

江戶,卓町,某處——

“一三五,單!”

“哈哈哈哈!我贏了!贏啦!

今晚又有錢去吉原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又輸了!”

“再來再來!這次我一定會贏!”

……

即使隔了一條街面,陣陣賭場特有的吆喝、呼喊還是源源不斷地傳進青登的耳中。

青登站在窗邊,眺望著斜對面的賭場。

雖然現在是連中午都還沒到的大白天,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那些賭狗們去將他們的錢財與人生豪擲到賭桌上。

朝那座賭場看去,常能看到不少人在從賭場的門前經過時都會加緊離開的腳步,不願在賭場的門前多停留哪怕一秒。

從賭場內出來的賭客們,基本只有兩種表情——高興得趾高氣昂或痛苦得嘔心抽腸。

自江戶幕府建立後,幕府有明文規定過:禁止開設賭場,也禁止人們聚賭。

然而,這條法令跟放屁沒什麼兩樣。

因各種說不得的原因,江戶幕府對於賭場的開設一直是抱持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在江戶時代,開設賭場的基本都是雅庫扎。

賭、黃、放高利貸——這是江戶時代的雅庫扎們最主要經營、同時也是最賺錢的三門生意。

這時,西野的聲音傳了過來:“如何?有見到錦衛門嗎?”

西野的這個問題,不是向青登問的,而是向現在正站在青登的身旁,正跟著青登一起透過窗戶眺望那座賭場的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問的。

“還沒有見著。”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回答。

西野微微頷首,接著不鹹不淡地說:“那勞煩你繼續監視了。”

矮小中年人:“是!”

此時此刻,青登正和西野他一起待在一間稍有些破爛的旅店之中。

在從薄井那得了“去賭場堵錦衛門”的命令後,青登便立即和西野一起點齊了各自的部下,趕赴卓町。

當然——雖說“點齊各自的部下”什麼的,說出來似乎很威武,但實質上青登能點出的部下,也就只有他的保鏢齋藤了。

與西野一塊兒抵達了卓町後,青登他們先是和卓町自身番的家主、役人們匯合,要求他們分撥出部分人來協助他們抓拿錦衛門,隨後才前往那座錦衛門常去的賭場。

該賭場的斜對面有著座旅店,是不錯的監視地點,於是青登他們便在這座旅店的最高層開了座房間,在這座旅店內監視那賭場的動靜。

這名現在正跟青登一起眺望賭場、剛被西野問話的矮小中年人,是卓町自身番的一名老役人,認得錦衛門的模樣,所以被青登他們帶過來,讓他幫忙指認誰是錦衛門。

“西野大人,水。”這個時候,一名西野麾下的岡引向西野遞了杯水。

西野頷首,接過部下所遞來的這杯水。

在小口喝著杯中的水時,他突然將視線轉到仍因無聊而眺望著窗外風景的青登身上。

“……橘,你在看什麼呢?”

“嗯?”青登扭頭看了眼身後的西野,“沒看什麼,就只是看看窗外的景色,解解悶而已。”

他們現在已經在這座旅店內蹲守了快1個時辰,青登已無聊得都想去細數這座房間的牆壁上的花紋了。

“哦……”西野應了句“哦”後,便不再說話。

房間陷入一種稍有些尷尬的氣氛之中。

和其他組的人搭夥去出任務是奉行所常有的事。

但跟這位“北番所第一破案高手”搭夥……這還是青登的首次。

青登和西野不是很熟,和西野僅有的一點交情,也盡都是一些不怎麼好的回憶。

在青登還是那個“呆頭登”時,西野一直都是用一種相當高傲、連正眼也懶得多瞧青登一眼、連話也懶得跟青登多說一句的態度來跟青登相處。

西野這樣的態度,青登自然也懶得去用熱臉貼冷屁股。

因二人之間這稍有些尷尬的關係,所以在一起從奉行所出來、前往卓町執行任務時,青登一直沒怎麼和西野說過話,就只在工作上簡單地交流了下彼此的意見而已。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青登的錯覺。

他總覺得現在的西野在和他講話時,語氣變得……更柔和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青登身旁的那個老役人突然驚叫一聲:

“啊!兩位大人,那個錦衛門出現了!”一邊喊著,老役人一邊抬手向窗外的街道東面一指。

老役人的話音剛落,青登連忙將腦袋一偏,循著老役人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而西野也是一個箭步,奔到窗邊。

只見老役人的手指所正指著的,是一個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青年。

年紀約莫20上下,臉邋里邋遢的,扎著個歪斜的髮髻,衣服穿得鬆鬆垮垮,嘴裡叼著根牙籤,一副吊兒郎當的爛仔模樣。

據情報,這個錦衛門是卓町相當有名的一個地痞流氓,卓町的幾乎每個町民都認得這個寡廉鮮恥、臭名昭著,平日裡只懂得欺男霸女的惡棍。

現在看來,這個情報還真沒錯。

錦衛門所過之處,路人們紛紛一臉嫌惡地像在躲避大便一樣地向街道的左右兩邊避開。

被人們一臉厭惡地躲著——這個錦衛門倒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了,一臉得意地將腦袋昂得更高了一些。

“那人就是錦衛門嗎?”西野向那名老役人確認。

“嗯!”老役人用力地點了點頭,“錦衛門這渣滓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大人們,要現在就下去捉拿他嗎?”

西野張張口,正欲回答。

然而一旁的青登已經先他一步做出回應了:

“還不急。那個錦衛門現在離我們還有些遠,等他靠近一些後再抓他,這樣更保險一些。”

西野以一副摻雜著幾分錯愕的表情掃了青登幾眼:“……嗯,就如橘所說的,等他再靠近一點後再下去抓他。”

青登一行人站在窗邊,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離賭場越來越近,同時也離青登他們越來越近的錦衛門。

就在這個時候,青登突然瞥見——在窗外街道的西側,出現了一個戴著白狐面具的“面具男”。

此人的身形頗高大,據目測他的身高大概只比青登矮上一些。

因有面具遮臉的緣故,看不清這人的容貌,但從裸露在外的脖頸、手掌等部位的皮膚看來,這人的年紀應該不大。

只見這個面具男走起路來氣宇軒昂、八面威風。

遠在這個時代平均之上的身高,再加上這副明明不是在祭典,卻還戴著個將整張臉都給遮住的白狐面具的模樣,以及這龍驤虎步的步伐,讓這個面具男在這條街道上頗為顯眼,青登都不由得多看了此人幾眼。

不過青登也沒多在意這人,只把他當成打扮稍有些奇怪的普通路人。

瞥了面具男幾眼後,就收回了目光,繼續專心致志地觀察錦衛門的動向。

意外……常常都來得格外突然。

在青登剛將目光從面具男的身上收回時……異變陡生。

自街道西面而來的面具男,恰好與自街道東面而來的錦衛門是相向而行。

冷不丁的,面具男突然加快腳步。

從緩步走提速成快步走,然後進一步提速成疾奔。

他如一根離弦之矢般在街面上疾馳。

然後,在奔到距離錦衛門僅剩幾步遠的間距時,他縱身一躍,撲向了錦衛門——

“啊啊啊——!”

錦衛門發出淒厲的慘叫。

面具男的右拳狠狠印在了錦衛門的左臉上,將錦衛門直接打翻在地。

好好地在路上走著,突然被人毆了一拳,被面具男的一記奇襲給打倒在地的面具男緊緊捂著自己的左臉,驚恐地看著面具男。

這記右勾拳,只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只見面具男身形一翻,騎坐在錦衛門,掄起兩個拳頭,一下接一下地朝錦衛門的臉打去。

“嗷啊啊啊啊啊!你他媽誰啊!”

錦衛門是那種一看就知很有捱打經驗的人。

他以相當專業的動作豎起雙臂,一邊用雙臂護住自己的臉,一邊高聲質問著面具男的身份。

面具男不為所動,一聲不吭地持續毆打錦衛門。

一時之間,周邊的路人紛紛駐足,或好奇、或驚愕地看著這場突然發生的“街面遭遇戰”。

旅店內,青登、西野等人震驚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意外……

哈?什麼情況……?

突然冒出了一個神秘人,一聲不吭地瘋狂毆打他們要抓的嫌疑犯……此等變故,讓青登他們都傻眼了。

“大、大人們。”老役人結巴道,“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現在就出去抓人吧。”青登眉頭微蹙,“再讓那個面具男打下去,將錦衛門給打傷了或打死了,那可就麻煩了。”

“將那個戴面具的也抓了。”西野這時緊皺著眉頭,沉聲道,“大白天的就在江戶的街頭上打人……成何體統!”

有人在街上突然揍人——他們這些“三回”同心在見了這種事後,可不能不管。

青登眨了眨眼,然後點了點頭,對西野剛才的這句“將面具男也抓了”表示贊同。

決定即刻出擊的青登與面具,領著各自的部下和卓町的役人們從旅店的後門魚貫而出,然後按照原先所設定的計劃那樣兵分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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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登領一路走街道的西面。

西野領一路走街道的東面。

兩路人東西包夾,讓錦衛門還有這個面具男逃無可逃。

烏泱泱地從街道東西兩面出現的青登等人,令面具男仍在毆揍錦衛門的手頓時停住。

他仰起頭,扭動腦袋,掃視著正東西包夾他們的青登與西野。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青登猜他現在在瞧見“三回”同心竟“光速出警”,而且還是一來來倆,肯定是一臉懵逼。

面具男當機立斷——放下了仍被他攥著衣領的錦衛門,打算撤離。

錦衛門的臉已被面具男給揍得鼻青臉腫、皮開肉綻——但他倒還抱有著逃跑的能力。

見“三回”的同心突然來了,他神色大變,急忙狼狽地從地上爬起身,準備逃離。

錦衛門和面具男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前者往西野的方向逃,後者則往青登這邊奔來。

見面具男打算從他的這個方向突破,青登即刻毫不畏懼地主動迎上去。

在即將與面具男相錯而過時,青登抬起手,揪住面具男的衣襟。

本打算用擒拿技巧將他給放倒,可誰知這面具男竟有些本事。

在青登的手揪住面具男的衣襟後,他以特殊的技巧從青登的控制中掙脫而出。

“哦?”青登眉毛一挑,看向面具男的目光中,多出了幾分感興趣的色彩。

青登不依不撓地繼續逼近,想制服面具男,而面具男則不斷使出各式各樣的技巧,試圖擺脫青登。

面具男所用的這些技巧,青登一看就知是那種自己琢磨出來的野路子。

雖是野路子,但水平卻頗高。

因為這個時代的人普遍不怎麼重視拳腳功夫,這還是青登自穿越以來首次見到拳腳功夫尚可的人。

於是在齋藤及卓町的役人們打算衝上前來幫忙時,青登及時喝住了他們,讓他們不用上前來幫他。

久違地碰到了個粗通拳腳的對手,前世相當鍾愛於各類徒手格鬥術的青登,不禁感到有些心癢難耐。

青登和面具男拳來腳往。

興許是意識到青登也並非等閒之輩了吧,面具男的動作也變得認真、凌厲了起來。

經過簡單的幾次交鋒,青登迅速判斷出——這個面具男一定飽經實戰,實戰經驗相當豐富。

面具男的這些野路子雖都頗有水平……但野路子終歸是野路子,始終是比不上受過系統訓練、掌握正統技擊技巧的青登的。

青登與面具男的力量、速度,並沒有差得太多。

在二人的身體素質相差不多的前提下,一個使正統技擊技巧,一個使野路子……誰更佔優勢,一目瞭然。

便見青登虛晃一招,被騙招的面具男露出了極大的破綻。

然後青登瞅準了這個面具,一把抓住面具男的臂膀,使出擒拿,將面具男壓服在地。

“啊啊……!”面具男發出低低的慘叫。

他試圖起身,但臂膀已被捆住,他已使不出任何力氣。

勝負已分。

而就在勝負已見分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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