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戰進行了半個時辰,海面上已經是殘屍累累,有日軍的,也有廣東艦隊的,濃重的血腥味吸引了數千裡內的鯊魚前來,遊弋在海戰外圍,只等那轟鳴的炮聲結束,這些嗜血的海鯊就會開始大飽口福。

雙方數千名跳海的士兵靠著救生圈浮在海面上,冰冷的海水讓所有人都凍得臉色發青,已經有不少人都凍死了,可是卻沒有一艘軍艦敢停下來救他們。日艦擔心廣東軍艦的高速移動和犀利炮火會將救援的軍艦擊沉,而廣東艦隊只有數艘軍艦了,面對數量依然眾多的敵人,停下來哪怕片刻都意味著死亡。

戰圈越來越大,日軍龐大的艦隊已經顯得有些稀疏,越來越多的小型戰艦被佔據速度優勢的廣東艦隊擊沉,反而是聯合艦隊的戰列艦一艘未沉,只有少數幾艘的戰艦的上層甲板被彈片掃出了一道道痕跡。

"薩司令,該撤了吧!"沈壽堃痛苦的嘶吼道"驅逐艦只剩下星光號了,玉蟾、榆林巡洋艦艦都沉了,星狼也自沉了,月兔、金烏兩艦死傷過百,懷遠艦隻剩下一座前裝炮塔還能開炮,唯一戰力還保全的,只有望遠艦了!"

看著金龍鬧海旗一面面的消失,薩鎮冰心如刀割,十三艘戰艦,如今還剩下的只有五艘,數千將士陣亡,這個代價太大了。

"還不夠!"薩鎮冰閉上了眼睛,咬著牙關一字一句的說"日軍還有十一艘驅逐艦,那些巡洋艦和戰列艦上的6吋和4.7吋速射炮對小型軍艦的威脅太大,必須幹掉它們!"

"我們只剩下五艘殘艦了!"沈壽堃一聲怒喝,淚水滾滾而下。

五艘殘艦,面對九艘依然戰力完整的戰列艦,和兩艘戰列巡洋艦,即使不計算那些穿梭遊弋的巡洋艦和驅逐艦、魚雷艇,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

"還不夠,必須堅持!"

薩鎮冰冷冷的聲音決定了廣東艦隊的命運,數千將士的生死都被拋之腦後了。沈壽堃知道這個命令執行下去的代價,可是到了現在,即使他再不情願,也必須執行,殘破不堪的艦隊不管是逃跑還是戰鬥,都必須保證指揮的通常。

"是..."一聲大喊,沈壽堃怒視著薩鎮冰,他太清楚了,從今以後,北洋艦隊將徹底的煙消雲散,連顆種子都不會留下了。

指揮塔不是沈壽堃願意待的地方了,只有還能轉動的一號炮塔才是他的歸宿,用不了多久,沈壽堃就會和懷遠艦一起,沉入大海,這是無法改變的了。

一把推開一號炮塔的中尉炮長,沈壽堃奪過指揮旗,看著遠處那艘猖狂炮擊星光號的巡洋艦,嘶聲喊道"目標千歲號,高爆彈射擊!"

千歲號防護巡洋艦是聯合艦隊所剩不多的巡洋艦,星輝號驅逐艦就是被它擊沉的,懷遠艦上的傷痕也有一道是它的傑作,懷遠艦上至少三十名水兵被下瀨火藥燒死,沈壽堃對它的仇恨也是最深的。

"目標千歲號,高爆彈裝填。"三名副炮長有條不紊的釋出著命令。

"射擊!"

隨著炮擊命令的下達,三個士官炮手同時拉動了跑栓,急忙捂著耳朵蹲了下去,艦炮炮擊發出的聲音會把任何一個沒有準備的人震暈。

"轟"炮塔猛得一震,三道炙熱的火焰噴射了出去。

"八嘎!"千歲號艦長驚恐的看著一枚十一英寸炮彈鑽進彈藥艙,猛烈的發生了爆炸,彈藥艙的發射藥瞬間被引燃,數十噸的下瀨火藥發生了連鎖爆炸,一百多米長的千歲號直接被炸成了兩截,幾分鐘內疚沉入了大海。

看著千歲號沉入大海,沈壽堃正想大笑兩聲,突然懷遠艦猛烈一震,讓他一個趔趄,摔倒在了甲板上,打了個滾撞在了護欄上。

"哪裡中彈了!"剛剛爬起來,沈壽堃就大聲嘶喊道。這種情況以及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懷遠艦上的數十個大小彈孔就是證據,二號炮塔被10英寸炮擊毀的時候,三號炮塔發生爆炸的時候,震盪比這更嚴重。

"長官,是指揮塔被擊中了!"一個水兵滿頭鮮血,指著凹陷下去的指揮塔哭喊道。

"十二吋炮!"超過一米直徑的巨洞,沈壽堃一眼就認得出來,這是威力最大的十二吋艦炮造成的災難。只有這種巨炮,才能在整艘軍艦最堅固指揮塔打出這麼大的彈洞。

"薩鎮冰!"猛地想起司令還在裡面,沈壽堃一聲嘶吼,瘋了一樣衝向了指揮塔,兩人十數年默契合作,感情早非尋常,雖然痛恨他拿整支艦隊去賭戰爭的輸贏,可是眼見他生死不知,沈壽堃還是忍不住瘋狂了。

指揮塔是一艘軍艦最核心的地位,它是軍艦的大腦,沒有它整艘軍艦就會陷入各自為戰,軍艦上的炮塔就無法形成統一的射擊和指揮,命中率也會低到可怕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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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壽堃衝進指揮塔的時候,映入眼前的就是一堆碎肉和血漿,整個指揮塔的地面都溼漉漉的,濃重的血腥味衝進鼻腔,讓人忍不住噁心嘔吐。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沈壽堃扳動一個又一個殘破不全的屍體,希望找到艦隊司令,可是又有些害怕真的找到他的遺體。

"嗯..."一聲低弱的呻吟聲傳到耳朵裡,沈壽堃急忙轉身搜尋聲音的來源,發現聲音好像是從角落的一堆屍體裡發出的。

沈壽堃急忙扳動一具屍體,可是一枚巨大的彈片穿過了屍體,接連貫穿了三具屍體,將他們連在了一起。費盡功夫,沈壽堃才算搬開三具早已冰冷的屍體,突然,屍體下面一個胸口繡著的金龍標誌吸引了沈壽堃的注意,這是海軍將軍獨一無二的標誌。按照西南軍制,海軍將軍胸口繡金龍,陸軍將軍則是繡麒麟,至於總部的將軍從來都是直接標註鳳凰的。

"薩鎮冰"輕聲喚了一句,沈壽堃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

"沈艦長,戰況如何?"聲音不大,透著虛弱,可是一如既往的堅定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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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千歲號被擊沉了,剛剛我來時,高砂號也被擊沉了,一下子兩艘巡洋艦被擊沉,我們都沒什麼損失!"

"幫我下令,讓望遠艦升指揮旗,一會兒的指揮全看你們的了!我快不行了!"薩鎮冰的聲音越來越許多,卻是沒有絲毫的斷續。

沈壽堃這才發現,地上的血是熱的,而且一直都在流淌著。他受傷了,數十年的戰友受傷了,沈壽堃不知道自己是喜悅還是悲傷,只知道瘋狂的搬動屍體,很快,他找到了薩鎮冰,他的渾身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一條臂膀也沒了蹤影,斷臂處咕咕的往外冒著血,地面上的熱血都是他的。

"醫官..."淒厲的大喊傳出了好遠。

炮火密集,雙方的差距太大了,雖然廣東艦隊擊沉了聯合艦隊十餘艘驅逐艦,和五艘巡洋艦,可是擁有九艘戰列艦和兩艘戰列巡洋艦的聯合艦隊火力依然強大無比。

僅剩是兩艘巡洋艦之一的月兔艦火炮盡數被毀,艦長林繼祥耳朵被飛馳而來的彈片削飛了一隻,整個頭都被血染紅了。

"艦長,炮塔轉不動了!"副艦長淒厲的喊道。這是他們的人生的第一艘軍艦,是承載了他們希望的戰艦,就像他們的兄弟一樣的存在。

"魚雷呢?"

"早放完了!"副艦長哭喊道。

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林繼祥腦海裡突然湧出了當年父親戰場上的無奈,有艦無炮,敵勢囂張,那是何等的痛心。

"掛決死旗,加速,撞擊肥前號!"緊抿著嘴角,林繼祥頭腦前所未有的冷靜。

"讓我也學著鄧伯瘋狂一把吧!"心中默唸著,林繼祥心頭前所未有的放鬆,自從被鄧世昌找到,林繼祥就擔起了父親的遺願,北洋水師的遺願,這個擔子太大了,壓得這個剛剛成年的孩子喘不起來,有時候,他都恨不得一睡不醒,可是馬關條約的鐵鐐牢牢的所有北洋二代人的身上,讓他們不敢放鬆,也不能放鬆。

副艦長是鎮遠艦槍炮二副的兒子,也是正宗的北洋二代,自然能體悟到林繼祥的內心的複雜情感。

"加速,撞擊肥前號!"一聲聲傳話,喚起了這群稚嫩水兵的熱血,瘋了一樣的水兵,除了駕駛艙和鍋爐工,全部湧上了甲板,每個人拿著一件武器,有毛瑟步槍,也有刀斧錘棒,或許這些沒有用,可是他們期盼著死前能在拉下去敵人。

鍋爐瘋狂的燃燒,蒸汽輪機瘋狂的運轉,轉輪開始發熱,三十二節,這已經超過了月兔號的極限速度。

三十五節,月兔號無法再快了,蒸汽鍋爐都發出嘶嘶聲,有些承受不了了。

肥前號發現了這艘軍艦的異常,實際上自從鄧世昌駕駛致遠艦撞擊吉野號失敗後,整個日本海軍提起這種行為都有些後怕,膽怯。

"左轉舵,快!"肥前號艦長瘋狂的大喊道。

太近了,不到五百米了,只要不到三十秒,兩艘軍艦就會相撞,即使肥前號是一萬三千噸的戰列艦,也沒人認為它能扛得住一艘巡洋艦的撞擊。

"魚雷,發射魚雷!"一個兵曹瘋狂的大喊道。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五百米對於相距不到五百米的兩艘軍艦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轟"閉著眼睛的肥前號艦長橫飛出去,一頭撞在厚厚的鋼板上,當場腦漿迸裂。

肥前號的正腰腹,被撞出了巨大的洞口,月兔號的前半身也劇烈的扭曲了,內部的鋼板不斷地 崩斷,軍艦內部的水兵被斷裂的鋼板拍成肉泥,甲板上的水兵帶著慣性飛上了肥前號,可是他們根本來不及做什麼,就被撞成了肉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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