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地安置在了武功坊。何紹明婉拒了裕祿的好意,堅持住在了大德通商行。理由倒也簡單,要找找當初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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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來號人馬,大德通再大也安置不下,何紹明只留下了二十名淮軍侍衛,其他人等一律住客棧。大德通的院落還是原來的模樣,沒什麼變化。只是如今的掌櫃不再是原來的那位勢利眼了,換成了一位滿臉忠厚年過六旬的老實人。

那人見了何紹明又是驚喜又是惶恐,急忙下跪見禮:“小民喬壽成給姑爺大人叩頭了。”說著砰砰砰連續叩首。

何紹明急忙上前拉起,“您老可別磕頭,我要是受了我得折壽,趕緊起來吧。”心裡琢磨著這封建禮教還真不是東西,民見官磕頭那是家常便飯。姑爺大人,這個稱謂可真有意思,看起來這位還真是老實人,這都語無倫次了。

喬壽成起身,急吼吼地喊著一種夥計安置房間,卸車喂馬。而何紹明則自顧自地走進了當初自個兒住的廂房。這裡,可有著許多的故事,自己那個老婆喬雨桐就是在這兒敲定的。

“姑爺,正房收拾好了,您看?”

“您老別忙活了,我就這兒了,住著有感情。”說著指了指剛下車的詹天佑與唐紹儀。“瞧見那兩位沒?正房就給他們住了。”

聞聽此言,弄得喬老頭兒一臉莫名其妙,看了半天,怎麼看也沒看出來那二位究竟是比何紹明官兒大,還是身份尊貴。

凱泰一臉欠揍的模樣道:“老頭兒,別琢磨了,你就是想破天也想不出為什麼。瞧見沒有,那二位是我們大人的座上客,請人家住上房,這是要表示表示禮賢下士。”

凱泰的話,一字不漏的聽在了剛剛走過來的唐紹儀與詹天佑耳朵裡。

二人對視一眼,唐紹儀上前一步道:“大人,您也不必如此,既然我等成了您的下官,自當用心辦事。”

詹天佑皺著眉頭道:“大人,話說到這兒了,我想請問您。您安排了少川(唐紹儀字)做遼陽知州,這也算是升遷了,路子也對。可您緊巴巴地把我從正修著的鐵路上召過來,為的是什麼?我就會弄鐵路,也只想弄鐵路。大人要是不想修鐵路,麻煩您趕緊給我退回去,如今這京奉鐵路正在緊要關頭。”

唐紹儀好歹也是個外交官,說話辦事兒那是拿捏的恰到好處。而這詹天佑則是個不折不扣知識分子。話說的直接,一點兒情面也不講。

聞言,何紹明笑了笑,請二人進了廂房。隨後,又請來早先從北洋挖過來的伍廷芳。各自落座後,介紹了眾人相視,何紹明笑著道:“眷誠(詹天佑字),我知道你的想法兒。無非是滿中國的修鐵路,早日讓國家富強起來。可你想過沒有,國家要富強可不單單是鐵路的問題。就說眼前的京奉鐵路,大到鋼軌,小到鐵釘,除了枕木,還是徵發的民夫,有哪點兒是中國產的?如果要獨立休一條鐵路,得有足夠大量的鋼鐵。這就要開鋼廠,開鐵礦,開煤礦。鐵路修好了,沒有機車,總不能老是問國外買吧?這就要求咱們建立機械局。這方方面面,少一點兒都不成。你參與京奉鐵路的事兒,我也有所耳聞。英國佬接了工程,卻沒那麼大能耐,到頭來還得求著你去設計施工。這說明什麼?說明咱們完全有能力去設計工程,只是沒有足夠的硬體設施罷了。我這次找眷誠來,為的就是這事兒。”說著,何紹明拿出聖旨展開了,也不見得有多恭敬,直接扔在桌面上,讓詹天佑瞧。“這是本官請的聖旨。就在遼陽周遭開煤鐵礦,辦鍊鋼廠,置機械局、槍炮局。想來眷誠傾心機械制造,肯定樂於接受這項重責。”

詹天佑緩緩展開聖旨,反覆地看了幾遍,心中似乎有了準數,眉頭展開了一些。

見此,何紹明又道:“眷誠可能不知道。本官也在美國逗留了一年,也闖下了點兒家業。多的不敢說,前期一千萬美金的投資,本官還是拿得起的。”

這回,詹天佑可坐不住了。一千萬美元,這是什麼概念?如今的行情折算成銀兩,那是兩千三百萬的雪花銀子。這得多大的手筆?就是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湖廣張之洞的漢陽鋼鐵廠,七八個加起來也沒這麼些銀子。

“一……一千萬……美元?”詹天佑站直了身子,手指扣著桌子,滿臉的不可思議。

“先期就這麼多了,後期不夠咱們再說。”

還是先期……還有後期……。詹天佑臉色漲紅著,腮幫子上的肌肉顫顫著,雙手狠狠地捶擊在一起:“嘿!好,大人,不出三年,我一定給您建成一個工業園區!要有鋼鐵廠、發電廠……”

詹天佑旁若無人地喃喃自語,語氣神色滿是興奮,直到旁邊兒的唐紹儀實在看不下去了,捅了捅他,他這才停下來。

何紹明微笑著,側頭往想唐紹儀:“少川先生,本官領了練兵的差事,這麼點兒事兒就得忙得腳打後腦勺了,這內務後勤,就得託付給您了。您多費心著。”

對付知識分子詹天佑,何紹明的銀彈攻勢很起作用,但對唐紹儀,可就不能再用了。這位可是個人精,多少年的官場混下來,官場上的油滑之風,還是有些浸淫的。對付他,只能慢慢來。

詹天佑的理想很簡單,就是工業強國,只要給他足夠的金錢與支援,他就是賠上性命也會往裡扎。

而唐紹儀的理想則要飄渺得多,這位憂國憂民的清末政治家,有著一顆為國為民的心。只能慢慢地,讓其看到理想與希望。

最後,何紹明的目光落在了正打量著自己的伍廷芳身上:“文爵先生,本官之所以厚顏無恥地挖牆角兒,把您從李中堂那兒要了過來,是有要事相托的。”

伍廷芳淡漠笑著道:“願聞其詳。”

何紹明撥弄著手中的茶杯,道:“三位都是留過洋見過世面的人,拳拳報國之心,自不用說。三位可知,為何這麼些年洋務下來,朝廷不過混了個表面光鮮,內裡卻還是那般死氣沉沉?”

見三人低頭沉思,何紹明頓了頓,道:“李中堂辦洋務,不過是學了個皮毛。單說這留**童,如今有幾人受到重用?朝廷裡,掌著權的,還是那幫捧聖賢書不放的大人們。他們心理面,對洋夷那是避之唯恐不及,你們能受到重用,那才怪了。再看下面兒的百姓,大多目不識丁,更談不上瞭解西方先進的人文科學了。”

伍廷芳點了點頭,這點他是深有體會。“大人這麼說,可是有解決辦法了?”

何紹明自信地笑了笑:“這法子說來簡單,是個人都能想到。無非是辦報紙開民智,興學堂育新人。這事兒,就得落在文爵先生身上了。錢,咱們不缺,你需要多少,我就給您劃多少。先在租借裡開了報館。等這邊兒安穩下來,咱們先小規模地辦個西式學堂,凡事兒慢慢來,您看怎麼樣?”

伍廷芳早已過了容易激動的年齡了,這麼多年官場生活,早就學會了和光同塵。聞聽此言,仍忍不住露出激動之色:“大人當真是為國辦實事。這差事,我是義不容辭。倘若辦砸了,也沒臉來見大人您,自個兒找個地方抹脖子算了。”

廂房裡一改方才有些微妙的氣氛,漸漸融洽起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不自覺的微笑。何紹明的話,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在這個昏昏沉沉的老大帝國裡,有一位年輕的官員,對內憂外患有著清醒的認識,而且,還有著不小的權利。這正可謂,是帝國之福。也許,這個國家並不是毫無希望。起碼,現在已經有人醒了。

談完了,伍廷芳回了自己屋子,關上房門便開始寫辦報紙的企劃。報紙早先他也辦過,重新再來可謂輕車熟路;唐紹儀自覺地當了一名管家,組織人手清點貨物,拿著紙筆一一記錄;詹天佑關在屋子裡,對著地圖便開始琢磨。時不時地在地圖上劃個圈兒。嘴上兀自自語:“這裡像是鐵礦床,附近應該有煤,這裡是三條河的衝擊平原,營地設在這兒最好不過了。鋼鐵廠……”

何紹明抻著懶腰打算休息,這十來天的車馬勞頓,即使不用走路也快散架子了。轉眼一瞧,發現丟人了。確切的說,是打剛才起,就不見了小安妮的蹤影。

推門而出,尋了半天,才在廚房裡找到了小安妮。

只見凱泰將小安妮抱坐肩頭,一隻手摟著,一隻手叼著油炸花生米,一顆顆地喂著小安妮。

“好吃吧?你個小丫頭片子也夠虧的,那洋人的菜咱也吃過,半生不熟的,沒滋味。還是咱大清的菜式才夠味道。嘿,別光顧著吃,叫聲‘爺爺’來聽。”

“耶耶。”

“好,爺爺再賞給你一顆,來,再叫一聲兒。”

何紹明這個氣啊,感情是凱泰在自己這兒不痛快,跑小安妮這兒來找了。小安妮是自己閨女,凱泰逼著小安妮管他叫爺爺,什麼意思?這不是變相地罵人麼?

“凱泰,你就是一混賬王八蛋!”

何紹明的怒斥,嚇得凱泰一哆嗦,花生米掉了,連帶著小安妮都差點兒掉下來。

凱泰轉頭看著怒氣衝衝的何紹明,心裡自嘆倒黴不說,連連討饒:“誒喲,大人,我是逗著玩兒的。你消消氣兒,就是逗悶子呢。”

“不用說了,收拾東西,趁早給老子滾回京城。”何紹明一把搶過小安妮,理也不理凱泰,轉身就走。

凱泰一路追著,口中不停討饒。

“大人,我錯了。都怪我這張臭嘴。”說著,他狠了狠心,使勁兒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真錯了,您是我爺爺還不成麼?”

‘砰’,回答他的,是何紹明憤怒的關門聲。

凱泰垂頭喪氣立在門口,心裡哀嘆著,這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眼瞅著沒人照顧小安妮,好心逗弄著這位小姑奶奶,臨了嘴巴犯賤,說了那麼一嘴混蛋話,還讓何紹明聽去了。這會兒,他後悔不迭。也不出聲,默默站在何紹明房門前。

今兒是個晴天,站在沒風的地方,身上被陽光烤得暖洋洋的。可別忘了,這兒可是關外。冬天裡,這西北風就沒停過。小風嗖嗖地吹著,慢慢將凱泰打得渾身冰冷。

凱泰幾次想負氣而走,心裡想著自己一個貝子,低聲下氣的求人,真夠丟人的。轉念,又想起了當日固倫公主榮壽囑咐自個兒的話。

“凱泰,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可不能就這麼荒唐下去。即便是太后不待見你們這一脈,可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啊。往上頭數,你祖宗們出了多少位英雄好漢,拼著一身性命,慢慢地給你們掙下了這份榮華富貴。如今,鄭親王府沒落了。你這個當世子的,就該向祖宗們一樣,拿起手中的弓箭,躍馬揚鞭,重新打下一份基業。”

“臉面,什麼叫臉面?臉面是別人給你的,不是靠祖宗給你留下的這點兒虛名。”

“如今這旗人裡面,有一個算一個,有幾個不是混吃等死的?你難道就想這麼過一輩子?”

“跟著何紹明去吧,姑姑我多少也算跟他有點兒交情,這個面子他還是能給的。你別覺著自己是個貝子就有多了不起。他何紹明連洋鬼子的官府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你這個臭蟲了。”

“姑姑沒旁的,就盼著來日你一身戎裝,掙著一份軍功,衣錦還鄉。讓那幫混吃等死的瞧瞧,咱們宗室也有人物!”

已是日頭西陲,凱泰渾身已經哆嗦的不像樣。時不時地打著噴嚏,小風一吹,漸漸有些頭暈的感覺。

咿呀一聲,房門開了,何紹明抱著小安妮沒好臉色地看了看凱泰。“凱泰貝子,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趁早回去吧,戳在這兒算哪門子啊?”

凱泰哆嗦著,斷斷續續道:“大人……大人,我……錯了。求……求求您原諒。”

“原諒?這話兒怎麼說的,您是貝子,我不過就是你眼裡的奴才。”何紹明出言諷刺道。

凱泰咬著嘴唇,不再說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何紹明皺著眉,不再理他,抱著小安妮便去吃飯了。蘇色想上前勸阻,卻被何紹明攔住:“甭理他,有種給老子跪到天亮。”何紹明這話一說,少見的語氣憤怒,是以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勸阻。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何紹明吃完回房,見凱泰仍然跪在門前。路過其身邊兒,自語道:“何苦呢,放著好好的貝子不當,跑這兒來當大頭兵。”搖搖頭,何紹明進了廂房。

日頭徹底落山了,關外這地方冬天天短,早早地就入了夜。這一入夜不要緊,西北風越來越凜冽,卷著房頂的雪花,打在人臉上,就如同刀子一般。

凱泰從皮膚在脾臟,全身上下早已凍透了。此刻,他是完全靠著一股子的倔強,在強撐著自己沒倒下。

一更,老實人喬壽成拿來一床被子,要給他覆在身上,卻被凱泰拒絕了。

二更,蘇色怕凍壞了這位貝子,拿了一壺酒,給凱泰喝了下去。凱泰本想拒絕,蘇色低頭勸道:“大人可沒說不讓你喝酒吃東西。”凱泰一想也是,喝了幾口。猛然聽到房裡何紹明一聲冷哼,隨即凱泰放開酒壺,又直挺挺地跪在那兒。

三更……

沒有三更天,凱泰直接凍倒在地。被守夜的淮軍給送到了房裡。

“大人,那位貝子給凍倒了,您看?”親兵詢問著何紹明。

何紹明抿嘴一笑:“這小子倒夠有種的,熬薑湯,找大夫,你們看著救治吧。”

“大人,貝子腦子現在有點兒亂,可就是記著一件事兒,反覆嘮叨要大人您原諒。您看我怎麼答覆?”親兵小意地問道。

何紹明笑而不語,親兵會意:“成,那我就回他,大人您原諒他了。”隨即,親兵轉身出了房門。

“我親自過去吧。”

何紹明起身,走出房門穿過庭院,來到安置凱泰的廂房。推門而入,滿屋子的湯藥味撲面而來。

凱泰躺在炕上,身上覆著厚厚的棉被,腦門子上敷著潤溼的手巾。

“貝子爺,大人來看您了。”

親兵一聲提醒,凱泰睜開了眼睛。

“躺著吧,已經都著涼了。”何紹明制止了要掙扎起來的凱泰。“凱泰,我不知道你是因為害怕固倫公主,還是別有所圖想留在這兒。我這裡有句話送你,但凡是你個任嘛不是的貝子能做成一件讓我佩服的事兒,讓天下人都挑大拇指的事兒,我就是叫你一聲爺爺又何妨?在這之前,你老老實實給我裝孫子,聽見沒有?”

“聽著了。”凱泰虛弱地應到。

“好好養病吧。”

丟下一句話,何紹明走了。躺在炕上,凱泰雙目發散地看著天棚,心思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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