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書屋裡。

康熙看著趙昌遞上的供述。

最上頭的三份,就是章嬪、郭嬤嬤與王庶妃的。

再下頭,則是端嬪的近身宮女的。

等到翻看一遍,就曉得章嬪說的絲毫沒錯。

端嬪這幾年常欺負章嬪,這半年來變本加厲。

自五月開始,章嬪身子不豫,端嬪更是每日往後殿去,指示身邊嬤嬤在章嬪窗前指桑罵槐,全無尊重,並不避人。

他又翻回到前頭,看了郭嬤嬤的供述。

章嬪五月初九曾藏剪自戕,被她救下。

康熙臉色漆黑。

“董氏!”

康熙咬牙道:“朕就不該念著舊情,留她在宮中!”

早在二十年大封後宮,無功無寵的敬嬪、安嬪、端嬪就沒有動地方。

三人入宮早,資歷老,孃家也體面,就鬧了不少事端出來。

其中端嬪乖覺,隱在後頭,鼓動其他二嬪,並不親自出面。

加上當時太皇太后還在,康熙就只懲處了敬嬪、安嬪,依舊留了端嬪在宮,只是再沒有翻過她的牌子。

她也老實了,安分了多年。

沒想到私下裡如此。

簡直是癲瘋,居然敢這樣欺侮與她同等級的宮嬪,話裡話外還對皇子與皇女也不恭,對他這個皇帝都少幾分尊重。

還心思惡毒,有挑撥皇子手足相殘之意。

要是章嬪信了她的鬼話,讓十三阿哥防備十阿哥,那成什麼了?

還窺探乾清宮事,口出汙穢,簡直是大逆。

康熙看著趙昌道:“端嬪現下如何?”

趙昌躬身道:“昨天下晌,端嬪曾攔著奴才,不許奴才提她身邊的婦差張氏,後奴才傳了皇上口諭,她就往翊坤宮喧囂,想要求見宜主子,被惠主子攔下了。”

康熙臉色越發黑了。

宜妃產褥,連被欺負得起了輕生念頭的章嬪都沒有想著去翊坤宮,而是去的延禧宮。

端嬪卻是全無顧忌。

“端嬪董氏,性子殘暴,欺負宮人,毒毆致死,不堪為一宮之主,著擯黜位號,降為宮女子,以示懲戒;本宮首領太監,獲罪深重,革去頂戴,並罰錢糧三年;毆斃之女子張氏,乃端嬪家下女子,著董氏罰銀一百兩,為喪葬之銀。”

康熙合了卷宗,冷冷的說了決斷。

趙昌跟梁九功兩人都是差不多的姿勢。

兩人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那個張嬤嬤,即便是得了主子吩咐,可是對宮嬪直接口出穢言,肯定是死罪。

這樣一判,倒是將章嬪給摘了出去,保全了她的體面。

說完這些,康熙又對趙昌道:“董氏有疾,挪宮,送南苑靜養。”

“嗻!”

趙昌應了。

而後,他才稟道:“啟稟皇上,九阿哥跟奴才一塊過來,說是有事陛見,現下在外頭候著。”

康熙聽了蹙眉。

他現下心情不大好,沒有閒工夫跟人磨牙,可也怕是內務府那邊有什麼事,就帶了幾分不耐煩道:“叫進吧!”

趙昌退了下去。

少一時,九阿哥進來。

康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九阿哥也沒有了平日裡的鬧騰模樣,看著很老實安靜。

可是給康熙請了安後,他沒有急著說話。

康熙輕哼道:“不是有事要面稟,說吧!”

九阿哥猶豫了一下,道:“那兒子是先說公務,還是先說私事呢?”

康熙橫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事情挺多啊,朕才出來一日功夫,你就不能讓朕省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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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老實道:“是兒子不好,遇事不敢自專,太過磨嘰了。”

康熙:“……”

還真是有些意外。

他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別囉嗦了,到底什麼事?”

九阿哥神色不變,心裡已經帶了幾分小得意。

果然福晉是個靠譜的!

今早出來前,福晉提了皇父可能心情不大好,讓他在御前回話,別再跟過去似的,老說問句。

不管皇父說什麼,都要認下。

真管用呢。

汗阿瑪的臉色明顯沒有剛才那麼緊繃了,舒緩了不少。

九阿哥就道:“前天十三阿哥跟兒子提了,現下是酷暑時節,宮裡各處悶熱,想要將阿哥所的冰貼補給嬪母,兒子覺得這個又沒佔旁人的,還是阿哥的孝心,就叫人給冰庫傳了話,因此事兒子也想到其他低位的庶妃母,供給許是不富裕,就想要問問汗阿瑪,是不是給膝下有皇子、皇女的庶妃母多撥些冰,兒子查過了,現下後宮冰例,還是三十年前定的,當時宮裡只有三座冰庫,現在各處冰庫已增至五處。”

他在外頭琢磨了半天,還是覺得避不開章嬪的事。

趙昌回去的動靜也沒有瞞人,要是自己這個內務府總管裝成絲毫不知的樣子,才是騙人。

但是內廷之事,也沒有他插手的餘地。

他就挑揀了這個來說。

這個倒不是突發奇想。

他前天的時候還真是想到這個。

如七阿哥之母戴佳貴人,十二阿哥之母萬琉哈貴人,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之母王貴人,十七阿哥之母陳貴人,還有十格格之母那拉貴人,十四格格之母袁貴人,十六格格之母王庶妃,十七格格之母劉庶妃。

康熙倒是聽了進去。

九阿哥說的不錯,冰窖增加至五處,早先窖藏一萬五千塊冰,現下兩萬五千塊。

宮裡各色人等的例,卻沒有增加。

康熙就尋思一下,道:“叫內務府重新擬個例,後宮嬪御,依舊是按照等級分派,不必分是否生育。”

要不然的話,同位份,就成了兩種待遇。

像瓜爾佳貴人這樣後入宮的嬪御,就要吃虧了。

九阿哥躬身應了,又說了第二件,道:“兒子過來前,專門查了下園子的文件,暢春園當時只修了一個西花園小冰窖備用,要是汗阿瑪偶爾過來休養還罷,若是居園理政,怕是到時候不寬裕,兒子想著,是否請汗阿瑪指塊地方,修建暢春園冰窖,今冬就可儲冰。”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頗為欣慰。

要不是用心,想不到這個。

現下還沒有入伏,園子裡涼快,等到伏天的時候,也需要冰盆。

他就點頭道:“朕知道了,回頭會指個地方給你,倒是不急著營造,等到朕北巡時再動工即可。”

“兒子領旨!”

九阿哥躬身道。

公務說完了,可以說私事了。

九阿哥肉眼可見的輕鬆下來,四下裡看看,道:“汗阿瑪,兒子先討杯茶,現在天熱,渾身出汗,出來就口渴……”

康熙也不是後爹,點點頭,示意梁九功奉茶。

梁九功倒了一杯茶過來。

九阿哥雙手接了,笑道:“勞煩諳達!”

梁九功忙道:“九爺客氣。”

九阿哥就仰脖,“噸噸噸”的喝了乾淨。

茶水半溫,入口正好。

康熙見他這樣子,嫌棄的不行。

冬天怕冷,夏天怕熱。

從宮裡到暢春園才多少距離,就跟奔波了大半晌似的。

九阿哥喝了茶,就又瞄上了旁邊的小方凳。

他看了康熙一眼,帶了幾分討好,道:“那兒子再求個座兒?方才在值房看外頭荷池的荷花來著,站了兩刻鐘,腿有些麻……”

康熙無語。

每次想要誇他出息些,就又是這個樣子。

方才是怕冷怕熱,現下又是怕累了。

他沒好氣的吩咐梁九功,道:“給他,省得一會兒出去就唸叨著站了三刻鐘了!”

梁九功嘴角勾著,給九阿哥抬了方凳過來。

九阿哥忙上前兩步接了手,咧嘴道:“老是麻煩諳達,回頭爺的雞血石到了,給諳達留兩塊好的。”

梁九功忙道:“奴才只是遵皇上吩咐,九爺不必客氣。”

九阿哥的禮,他不是很想收!

萬一又是小雞、大象呢?!

扎心不扎心!

九阿哥擺擺手道:“諳達客氣什麼,都是自己人……”

梁九功心累,不想說話了。

康熙在旁看著,也覺得心累。

這也就是九阿哥沒有去前朝,要不然敢說這話,御史的彈劾就要到了。

這樣交好御前近侍,想要做什麼?

九阿哥這才說起私事,道:“因十三阿哥之事,兒子也想到翊坤宮,也見賢思齊,孝敬孝敬額娘,可是兒子畏暑,我們眼下的冰,還要加上皇祖母貼補的才勉強夠用,也不好‘借花獻佛’,兒子就想著外頭的冰窖也不少,能不能從外頭採買些,孝敬給翊坤宮,兒子是當差皇子,跟十三弟還不同,所以汗阿瑪這裡,兒子也想要孝敬一份!”

不就是花銀子麼?

拿銀子解決的都不是大事。

康熙聽了,搖頭道:“荒唐,你額娘產褥,屋子裡哪裡能用冰?”

九阿哥抿了嘴。

他還沒有湖塗,當然記得這個。

福晉已經跟他說過了。

可是要是福晉不跟他說,他就不知道這個。

那這樣問汗阿瑪不是正常麼?

“院子裡也不行麼?福晉前兩回探看額娘,說有些悶……”

九阿哥道。

康熙擺擺手,道:“不要囉嗦了,孝順不在這個上……”

不過他心裡也有些發愁。

九阿哥夫婦身邊好像沒有老成的嬤嬤。

兒媳婦入宮時,倒是帶了一個保母,可卻是沒有生產過的。

這夫妻倆人,過日子跟過家家似的。

司儀長選的也是十幾歲的少年。

回頭等宜妃出了月子,得跟她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給二所挑兩個老成人使喚。

九阿哥的脈桉,康熙這一年一直跟著看著。

雖還比不得尋常人康健,可是也比去年好轉許多。

繼續調理下去,再有兩、三年的功夫,應該就差不多了。

到時候董鄂氏的身子骨也長開,夫妻倆可以求子。

要是順當,也就是三、四年的功夫,就要為人父母。

不過九阿哥卻給他提了一個醒。

那就是成年阿哥孝敬的例。

不是說分府出去,就真的是兩家人,該有的孝敬還是要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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