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泊為德宮,東次間。

牌局已經搭上。

太后居中坐了,左手是三福晉,右手是四福晉,對面就是五福晉。

三福晉早上出了紕漏,心裡虛著,現下就是滿場的應承,滿屋子都是她的聲音。

“哎啊,哎呀,正缺二筒,來的正好……”

“這個萬字看著礙眼,打了!”

舒舒與九格格原本坐在太后身邊看牌。

太后怕她們悶氣,吩咐九格格道:“別幹坐著,帶你九嫂出去轉轉……”

九格格應了,帶了舒舒出來。

正是合了舒舒心意。

九格格直接將她帶出了澹泊為德宮,往西北幾丈遠,就是小小的三間雅室,匾額上寫著“積芳處”。

“這是我的住處,九嫂進來吃茶……”

九格格說著,引著舒舒進來。

早有宮女在旁躬聲聽令,九格格道:“泡一壺茶來。”

宮女應聲去了。

姑嫂直接進的西屋,入眼就是一面的書櫃。

書櫃下是一張大桉,上頭擺著文房四寶。

南邊有炕,炕上有幾。

几上放著一本夾著書籤的《飲水詞》。

舒舒見了,就笑著說道:“九妹妹也喜歡納蘭詞?”

九格格頷首道:“從十來歲開始看到現在,尤其是這一本《飲水詞》,不過集詩詞百餘首,每次重讀都有所獲,只覺得口齒含香,字字珠璣。”

說到這裡,她望向舒舒,帶了幾分期待:“九嫂喜歡納蘭詞麼?”

要知道舒舒大婚前一日嫁妝入宮,幾位小格格也過去見過。

只書籍字畫就有八箱。

當時宮裡還有人滴咕董鄂家的嫁妝不實誠,都是虛頭巴腦的,不如八福晉的嫁妝厚。

只有九格格曉得,那八箱子書籍字畫的金貴。

聽到小姑子相問,舒舒能說什麼?

拉進關係最好的方式,就是姑嫂有共同的喜好。

可是一個謊言,就要有更多的謊言去遮掩。

即便她對九格格有所企圖,想要親近一二,也不會勉強自己。

要不然的話,接下來就是做詩詞或評詩的環節,到時候她還要露怯,反而容易被九格格輕鄙。

她就坦然道:“三分喜歡吧,納蘭詞天然去凋飾,讀起來朗朗上口,其中多有真情流露之處,只是我是俗人,平日裡讀書還是以實用為主,讀史書與醫書更多些……”

“讀史明智,如同《史記》中就不乏名言警句,如‘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還有《貨殖列傳》中的一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醫書就是本草為主,間以雜書。我大伯與堂兄體弱,額涅、阿瑪也年齒見長,使得我畏懼離別,常懷恓惶之心……雖是囫圇吞棗,多少心裡能踏實些……”

作為納蘭詞的擁躉,九格格自然是盼著舒舒也跟自己一樣,是個喜歡納蘭詞的人。

因此聽到舒舒說第一句的時候,她有些失望。

可是聽到後頭,她卻是聽了進去。

九嫂確實不是才女,可是言談行事,卻處處透著知識淵博。

就如同之前送到寧壽宮的年菜,聽說就有不少是從古籍上推出來復原的食方。

先前的時候,太后跟她說讓她以後跟九嫂學學,九格格笑著應了,心裡還是有些不大情願。

總覺得兩人同庚,自己還略年長些,雖經歷的事情不多,可是看的書多,見識不亞於人。

如今發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九格格真心讚道:“九嫂博古知今,我所不及也。”

舒舒笑著說道:“就是一知半解,湖弄人罷了,比不得妹妹秀外慧中。”

正好宮女端了茶盤上來,九格格親自給舒舒奉茶。

舒舒安坐受了,端著茶盞,笑吟吟的看著九格格。

九格格低頭看了自己一眼,不解道:“九嫂看什麼呢?”

舒舒笑道:“想著什麼時候給妹妹道喜……”

九格格霞飛雙頰,瞥了舒舒一眼,大大方方道:“九嫂還是新婦,倒是也會打趣人!”

舒舒道:“就是見了妹妹,想起一人來,與妹妹有幾分相似……”

“什麼人?”

九格格有些好奇。

舒舒道:“是我二弟的未婚妻,宗室將軍府上的格格,也是納蘭詞的擁躉,是個極愛讀書的。”

九格格想了想,道:“是不是太子妃的外甥女,那位清如格格?”

舒舒有些意外,道:“妹妹認識清如妹妹?”

九格格帶了惋惜道:“早聞其名,一直無緣得見。”

舒舒想了想清如的出身,除了是太子妃的外甥女之外,並沒有什麼顯眼之處。

真要值得一說的,就是拜了個名氣在外的老師八旗才女芯仙。

舒舒說話坦蕩,九格格就也少了束縛,笑著說道:“前年芯仙夫人要收弟子,我也叫人送了詩稿過去,就是湊了個數,夫人最後擇定了清如格格。”

舒舒聽了,心中生出詭異的念頭。

芯仙家可是有幾個兒子。

好像都沒有結婚。

長子是今年補的侍衛,舒舒為什麼知曉的清楚,是因為芯仙之前有聘清如為媳之意。

當時都統府這邊就很緊張,以為說的就是那位長子。

大學士之子,人才看著比珠亮還出色些。

後來才曉得芯仙想要說親的是最疼愛的是幼子,比清如還小一歲,才沒有急著正式提親,就讓都統府截了胡。

否則的話,還真不好說。

芯仙夫人的幼子,也有神童之名,前程可期。

舒舒不好提及芯仙的長子,就提及幼子,道:“早有所耳聞,說是前幾年就通讀四書五經,要不是被家裡壓著,就要參加三十五年鄉試……”

九格格詫異道:“不是說舉人極難考麼?”

舒舒道:“不是常人,估摸是集父母靈秀於一身……”

基因的強大力量。

芯仙才華橫溢,丈夫尹桑阿是進士出身的大學士,家裡的孩子成才的機率也大些。

九格格點頭道:“定是夫人教子有方……”

舒舒心中生出遺憾。

尹爾根覺羅氏是大姓,可是顯赫的幾支都在鑲黃旗。

正黃旗這裡也有幾支有世職爵位,可是尹桑阿家是旁支,沒有世職。

想必當初尹桑阿選擇科舉晉身,也有這緣故。

如此一來,尹桑阿家就不在康熙的擇婿範圍之內。

舒舒覺得可惜了了,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今年鄉試之年,估摸著不少才子出來,妹妹怎麼看?”

舒舒家的雙胞胎弟弟,就是想要走八旗鄉試之路。

八旗鄉試,是有定額的。

順治朝時簡單,順治八年定滿洲、漢軍各五十、蒙古二十,後減滿洲、漢軍各五分之一,蒙古四分之一。

康熙八年,就有了改革,編滿蒙為滿字號,漢軍是合字號,各取十名。

康熙二十六年,減漢軍五名。

而後,開始遞增。

如今是滿字號十五人,漢軍十人。

三年二十五個八旗舉人名額。

上榜之人確實能稱一聲“才子”。

九格格道:“能以才華傍身,不以祖宗功勞為念,比其他八旗子弟有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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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守著鐵桿莊稼,直接補旗缺,或是考筆帖式,都是入仕的途徑。

舒舒已經決定回頭傳話給福松,打聽打聽參加這一屆八旗鄉試的,有沒有勳貴子弟。

總要是公侯伯府,這樣的高爵子弟,才會入了康熙的眼。

否則的話,只門第這一條,就差舜安顏太多。

姑嫂說得投契,不知不覺時間飛快。

等到白嬤嬤親自過來傳話,已經是到了正午時分。

“席面擺上了,就等著福晉與格格過去呢……”

白嬤嬤道。

舒舒與九格格忙起身,跟著白嬤嬤回了澹泊為德宮。

地上擺了圓桌,上面碟碟碗碗的,擺了一桌子。

眼見著舒舒與九格格回來,大家就隨著太后入座。

自是太后為主位,左手是三福晉、四福晉、五福晉,右手是九格格、舒舒。

太后看著一桌子菜,對舒舒道:“白得了這些東西,還沒賞你,回頭到了江南,皇祖母給你買花戴……”

舒舒笑道:“孫媳婦不要花,就是皇祖母求神拜佛的時候別拉下孫媳婦就行,到時候孫媳婦藉著您的光,也給菩薩磕兩個頭……”

這是之前舒舒問過白嬤嬤的。

對於這次南巡,太后關注最多的不是江南美景,而是江南的佛門古剎。

舒舒覺得自己是個唯物者,可是也樂意多拜拜。

不是為了討好太后,主要是廣撒網。

萬一,靈驗了呢!

她不是佛教徒,可是也樂意與人為善,也重因果。

太后笑著點頭,道:“好,好,都依你……”

桌子上的幾個妯裡,心思各異。

三福晉已經鄙視的不行。

馬屁精!

跟她阿瑪一樣,就會鑽營!

明明是小孫媳婦,卻是越過嫂子們鑽營到太后身邊!

三福晉看了五福晉一眼。

這樣下去,五福晉心裡能樂意?

往後說不得還有的樂子看。

五福晉卻想著磕頭兩字。

她曉得舒舒不信這個。

可是舒舒還打算求神拜佛,不過是心中有所求罷了。

自己心中也有所求。

到時候也可以跟著太后娘娘去拜佛。

四福晉聽著說著南巡事,心中不無遺憾。

不過也只是一點點罷了。

即便是四阿哥真的隨扈,她也未必能跟著去,府邸一攤事兒哪裡能說真就走,況且兒子還小……

*

遲到了,很早就開始寫了,可是一查資料就跑偏了,以後會準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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