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回來,舒舒換了家常衣裳,就去了寧安堂。

正房裡,炕上擺著兩匹松江布。

是上等的細布,摸著跟綢一樣綿軟,一匹布下來,比綢還貴些。

要給孩子們做棉衣了,伯夫人就叫人翻出來兩匹松江布。

舒舒在炕邊坐了,見旁邊還有一包絲綿,道:“夾衣也這個時候做麼?”

伯夫人道:“嗯,不用太厚了,做棉坎肩。”

幾個孩子都沒有到滿地跑的時候,也不用做太厚了。

就是入冬之前這陣要穿夾棉衣裳。

舒舒見狀道:“不是有地暖麼?到時候天氣涼了,提前點火就是了。”

伯夫人搖頭道:“春捂秋凍,春天延後熄火行,秋裡提早點火不好,還是到了十月再點火。”

舒舒道:“今天看到十八阿哥了,十四個月了,還不愛學說話呢。”

不過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來。

伯夫人道:“都正常,過了三歲還不說話,就要想法子了。”

舒舒這才放心。

早先不會在意這些,可是有了孩子後,總擔心有什麼不好的小機率事件讓孩子攤上。

尼固珠醒了,乳母抱了過來。

看到舒舒在,她就不老實了,手腳亂蹬著。

舒舒見狀接了過來。

“呀……呀……啊……”

尼固珠的嘴裡不閒著,口水直流,脖子上系著的口水巾沒一會兒就溼透了。

眼見著要六個月大,這是要長牙了。

舒舒將尼固珠移開,而後給她換了口水巾。

尼固珠又抓了舒舒的手,往嘴邊送。

伯夫人拿來了花椒棒,將舒舒的手換了下來。

擔心食用磨牙棒噎到孩子,上個月就給他們幾個做了花椒木的。

小孩子長牙,不是從六個月開始,四個月時候,就整日裡口水噠噠的了。

每次都是尼固珠先開始。

她有了反應,不到一旬豐生跟阿克丹就會跟上。

舒舒在這邊消磨了一會兒,才回了正院,看了一圈豐生跟阿克丹回房。

阿克丹這裡,放著個半人高的棉枕頭,上面穿著舒舒的舊衣裳。

這是舒舒與九阿哥想出來的法子,總不能讓阿克丹真成了小尾巴,就要改變他的依賴症。

小棠拿來了幾樣種子,暖房要開始種了,

今年沒有土豆跟玉米兩樣,裡面能種的菜更多了。

舒舒就道:“葉子菜為主,產量快,還省心。”

這說的是韭菜、小白菜、菠菜、香菜什麼的。

今年冬天不會缺菜的,小湯山那邊的暖房也要種菜,府裡的這個就無所謂了。

小棠就自己琢磨去了,小松跟過去看熱鬧。

核桃拿了個單子,是舒舒給小椿預備的添妝。

一套金頭面、一套銀頭面,各色料子十二匹,荷包四對,裡頭是十六兩金,十六兩銀子。

舒舒看著單子,精神怏怏的。

尼固珠才半歲,她就先品嚐到嫁女兒的感覺。

核桃站在旁邊,也不知如何勸慰。

舒舒擺擺手道:“沒事了,叫你小椿姐姐過來吧,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父女、夫妻、母子,各種關係中,夫妻關係沒有血緣維繫,看著最是不靠譜,可真還就是夫妻能相伴到老。

舒舒覺得可能真是秋天到了,自己心裡有些犯酸。

少一時,小椿進來了,眼睛腫得跟爛桃子似的。

瞧著那樣子,要不是剋制著,就要抱著舒舒放聲大哭。

舒舒拍了拍炕邊,道:“近些坐著,咱們說說話。”

小椿點頭,挨著炕邊坐了。

二十歲的姑娘,實際上正是最好的時候。

舒舒又是個看臉的,打小陪著長大的幾個丫頭長得都不差。

小椿就是標準的鵝蛋臉,杏核眼,看著帶了幾分爽利。

早先在都統府時,也都是愛打扮的。

只是有小桃的例子在,其他幾人也避嫌,就看著簡樸起來。

舒舒看著小椿道:“你別想躲清閒,齊嬤嬤上了年歲,精力不濟,回頭豐生他們身邊,還要妥當人看著。”

小椿立時搖頭道:“奴婢不想去大阿哥他們身邊,還想要在福晉身邊侍候。”

舒舒點頭道:“那也好,到時候你接邢嬤嬤那一攤。”

邢嬤嬤平日裡負責代表舒舒這個皇子福晉,人情走禮。

小椿卻有自知之明,遲疑道:“外頭的規矩,奴婢不如核桃妹妹。”

舒舒道:“學就是了,還有好些年呢,只你是我身邊的近人,就能代表著我的體面了。”

高斌志向遠大,是惦記著做親民官的,到時候核桃要跟著外放,皇子府的差事做不長久。

小椿聽了,點了點頭,指了指西跨院道:“眼下兆佳格格還算省心,可往後有了其他人呢……”

她曉得舒舒容不得這個,有些擔心起來。

舒舒道:“眼下已經很好了,不想那些不好的,我還能吃虧了不成?”

小椿看著舒舒,亦是帶了不捨。

主僕相伴十二年,對於十幾歲、二十來歲的她們來說,也是大半輩子那麼長了。

舒舒道:“除了不在一個院子睡了,沒有什麼差別,別再掉眼淚了,回去跟家裡人好好待上一個月。”

小椿點頭。

下午的時候,小椿哥哥就跟車來接,小椿給舒舒磕了幾個頭,出了皇子府。

小棠、小松、核桃、花生與白果幾個頭面大丫頭,都送到門口。

雖說都曉得小椿嫁的近,就是邢家,往後也會進府當差,可是到底與之前不同。

小姐妹幾個,都掉了眼淚。

這跟送小榆還不同,小榆是後來的,跟小棠她們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

皇子府側門,除了小椿家的哥哥之外,還有告假的邢江。

瞧著樣子,是要送小椿過去的。

他正在跟小椿的哥哥說話。

二十來歲年紀,眉眼端莊,不像長兄邢海那樣木訥,也不像弟弟邢河那樣機靈,看著沉穩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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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也在……“

小松正摟著小椿的胳膊,見狀快言快語道。

她年歲最小,小時候受小椿照顧最多,兩人也親近。

小椿臉紅了,橫了她一眼。

小松見她臊了,就閉了嘴悶笑。

看著小椿的馬車遠去了,在街角拐彎了,大家才迴轉過來。

小棠看著白果道:“往後福晉身邊,妹妹要多精心了。”

舒舒四個陪嫁丫頭,出去了兩個,小松不頂用,小棠素來有體面,自然可以這樣叮囑。

白果忙道:“姐姐放心,我會好好當差的。”

花生實際上年歲也不小了,可是安安靜靜的,並不多話。

到了正院,小棠就帶小松去了正房。

舒舒之前歪著,叫兩人進來坐了,看著她們道:“時間過的好快,還想著之前都在一處的情形,一轉眼都十來年了。”

小棠再次道:“福晉,奴婢不出去,奴婢心裡,最看重的就是福晉,這輩子待奴婢最好的也是福晉。”

舒舒看著她道:“不著急,過幾年再說,我這裡有爺,有豐生他們幾個,往後也會有孫孫輩、重孫輩,不缺人陪著,我只盼著你們幾個日子隨心。”

小棠紅著眼圈笑了,道:“在福晉身邊,奴才才能隨心。”

舒舒看著她道:“那就好好規整食譜,好好攢銀子,閒著的時候琢磨菜式,外頭的兩家館子,回頭你去巡視廚房,幫我盯著,別老在府裡貓著。”

膳房灶上的,要麼是婆子,要麼是肥頭大耳的師傅,都沒有年輕小夥子。

要是能遇到合適的就好了,遇不著就算了。

小棠點頭道:“那奴婢一定代福晉好好看看。”

舒舒又看著小松道:“黑叔怎麼說?讓你回家了麼?”

小松詫異道:“我是福晉的伴讀跟護衛,福晉在的地方,不就是家麼?”

舒舒道:“你師兄呢,沒說什麼?”

小松想了想,道:“師兄說反正趕不上這一波了,趕下一波吧,不著急……”

說著,她有些湖塗道:“是說小椿姐姐跟核桃嫁人麼?我也沒說要嫁他,怎麼就這一波、下一波呢?”

舒舒嘴角抽了抽,這春林還挺會想的,可惜小松還沒有開竅。

這說的是他們結婚生子,也趕不上豐生兄弟選哈哈珠子了。

她就道:“當著黑叔的面說的?”

小松搖頭道:“沒有,我跟阿瑪說了,阿瑪拉著師哥操練去了。”

舒舒聽了,就放心了。

這是春林嘴欠,要真是人品輕浮,黑山就不會這麼簡單粗暴,只操練徒弟了。

到了申初,九阿哥就從衙門回來了。

他臉色有些奇怪,眉頭蹙著。

舒舒見狀,道:“內務府出什麼事了?”

九阿哥搖頭道:“內務府沒有出事,是永壽宮妃母又請太醫了。”

舒舒想了想早上寧壽宮的座次,佟妃不在,只說是告病。

之前舒舒還以為是躲羞,因為之前清理承乾宮,就有佟妃晉貴妃的傳言出來,結果最後是和嬪挪宮。

“病重了?那是不是要上摺子了?”

舒舒道。

佟妃是康熙的親表妹,即便在宮裡悄無聲息的,眼下沒有什麼地位,可是也與其他妃嬪不同。

九阿哥點頭道:“爺曉得這個,可是也不能稀里湖塗的上摺子,這宮嬪的脈桉也不是爺能檢視的,明天得先去問問太子妃,看怎麼應對吧……”

前幾天永壽宮請太醫,他還以為是小病。

可是這五天之內,傳了三回,就叫人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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