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不要張嘴，會說謊話
叮冬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像是讓子彈飛裡的假麻子。
能換一條命嗎？這是劇裡的說法。
它想要的，卻是自由。
魏昆的直覺告訴他，這次民俗事件非同一般。與女主播叮冬融合的鬼顯然是無風界的老怪物，可它既沒有表現出聻，也就是「真鬼」的強烈攻擊性，更沒有在居民樓的範圍大肆殺戮，造成恐怖災難。
尹正明是目前唯一受害者。凡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詭異，原本就有莫大的風險，即便「顛倒鬼」不動手，貿然闖入鬼蜮的凡人也會在其被動影響下逐漸鬼化，直到從人變鬼，成為它鬼蜮中的鬼奴。
根據民俗局的文獻記載，以冥界之門和陽間相互連接的無風界，該是邪祟遍佈、邪佞遊走的扭曲世界才對，而且詭異的權能越高就越畸變恐怖。不該有顛倒鬼這樣可以交流的高等詭異。
顯而易見的是，要麼無風界不知何時發生了改變，以至於陽間的資料沒實時更新而出現了紕漏。要麼民俗局和十三局的記載均有問題，而且是涉及到原則性的大問題。
他們極力將無風界描述成不可進入的地獄，是否有著其他不為人知的打算？
魏昆誰也不信，他只相信自己。
加入民俗局，不過是為了更容易得到官方途徑的情報，同時扯扯官方虎皮，便於掩蓋鬼公司和他暗中行動的行蹤。他現在最好奇的，就是無數相識的人口中頻頻提及的【歲月戰爭】。
就連座頭山有大黑日存在的紅雨世界，也與那場被遺忘的歲月戰爭有著直接關聯，月霞村的瘟疫便是從三十年前開始，然後進入到了無盡的苦痛輪迴之中，永遠不可脫離……
三十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麼忌諱莫深的事情？
魏昆卻不方便在榮立文他們面前，將問題詢問過深。四人小隊中，最重要的便是他這個記錄員，而他隨身攜帶的記錄裝置，既是影像工具又是監視道具。KQ早在民俗局的檔桉裡發現了記錄裝置的後臺控制程序，這樣的設計難言利弊。不過確實起到了約束實力越來越強、心理越來越極端的調查員們行為的作用。
榮立文對“冥界之門”的關鍵詞倍感興奮，他開始踱步，嘴裡喃喃不停，時而請求魏昆開啟攝影機，同時錄下自己，時而在手臂的智慧手錶寫寫畫畫，不知在記錄著什麼資料。
總是裝酷哥的鄧威，也是眼圈發紅，呼吸加重，兩手扶著膝蓋，激動到坐立不安。
紀芸理解不了這兩位前輩的失態。
“冥界之門，是很厲害、很重要的東西嗎？”她弱弱問道。
“小芸，你不懂！但你必須明白！”
榮立文攥緊拳頭，然後用力放下，開心地看向紀芸，咧開大嘴說道：“警政和部隊裡有個冷笑話，叫沒有活著的一等功。發現冥界之門，就是能讓我們活著拿到一等功的功績！”
“升職，那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的家人還有後代，都將作為功屬享受永久的保護。不用再擔驚受怕了！孩子們能上最好的學校，享受最好的教育，不必像你我一樣拼了命的掙扎，他們作為特殊國防生畢業後，還有選擇加入十三局、甚至是人理部的權利……這可是最難得的鐵飯碗，是我能想到給孩子提供的最好未來……”
他並沒有提及太多自己的將來。一直在說他才五歲的兒子，眼睛裡就帶著笑，有父親的自豪，目光裡溢位來的幸福。
榮隊長遞煙給魏昆，見魏昆沒接。
他靦腆地笑道：“如果冥界之門是真的，你們才是最大的功臣。有些冒昧，也有些厚臉皮，我們這些在生死間拼搏的一線隊員，想在為國家出一份力的時候，賺點能養活家人的薪水，要是能讓他們過上好生活，那就再無遺憾了。我希望這點小小請求，您和水仙大神，都不會介意吧。”
鄧威和紀芸同時投來期冀目光。
這很現實。
你不能只談犧牲，不談待遇，更不談未來。人生而平等，沒有誰就該比其他人更先死，也更該死。
當魏昆發現這三個人看向了三個不同的空地，內心才泛起的澹澹感慨頃刻間衝散了。差點忘了水仙根本沒在這！
無論是第六調查隊全體的請求，還是魏昆自己對辛秘的好奇心，都將成為跟顛倒鬼做交易的絕佳理由。既然時間回朔顯示，只憑魏昆自己能擊敗顛倒鬼，但很難將其完整的留下煉成公司獎金。
那不如就順水推舟，為自己和第六調查隊爭取一份大功勞。
顛倒鬼不吊在天花板上cosplay，就像是一個靜謐安穩的年輕姑娘，氣質跟紗紗有三四分相彷，但更成熟一些，沒紗紗那種嫩得出水的幼稚。它耐心地等待著魏昆、或是說“水仙大人”的回答，慢條斯理地梳理長髮。
“我不想殺人，只想找個地方永遠躲起來。陽間對我來說太精彩太新鮮了，只要是有神智的詭異，就不會忍心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美好。我很喜歡直播，尤其是那些凡人喊我女神的狂熱模樣，比我過去裝城皇和土地公有意思多了……”
顛倒鬼扶著精緻好看的下巴，纖細的腿在桌子底下搖晃，勾著腳背，趁魏昆愣神時，輕輕踢了他一下。
“身上很好聞的笨蛋，發什麼呆呢？我到底可不可以走嘛！”
魏昆抬頭，疑惑地指著自己。
“說的就是你！”
顛倒鬼鼻子翕動，像是勾起了饞蟲的老酒鬼，它露出一對酒窩，淺淺壞笑道：“要不是答應了這個小姑娘，不許傷人，我非要找個舒服的床榻吃掉你。你身上有股很甜美的味道，真誘人啊……就像是新婚之夜的紅燭焚燒的味道……”
“少說這不吉利的事。”
魏昆面無表情，最聽不得跟結婚有關的話，他給水仙讓出半個身位。
“結婚有什麼不吉利的，陰婚舒服著呢！就像是在一個人身上打了個溫暖的冷顫——”顛倒鬼應該跟鬼鏡很有共同語言，都是被困在某個地方憋瘋了的傢伙。它還想調侃魏昆，忽然感覺有股讓它心頭顫抖的異樣氣息，一閃而過！
它“看”到了魏昆稍縱即逝的猩紅鬼眼。
如果不是在它的鬼蜮裡，而且它又是第二朵命火的強大詭異，根本察覺不到魏昆在使用饕餮轉瞬間的眼睛鬼化。
怎麼回事！
他明明聞起來是人，怎麼會有那種像是大神階之上才有的恐怖氣息？！
顛倒鬼收起輕佻，不敢細細多想，腦海裡只想儘快交換情報，然後離開這座居民樓，遠走高飛。
“那座冥界之門在這裡……”
顛倒鬼熟練又笨拙地使用手機，開啟地圖APP，展示了一個詳細座標。
它說道：“那個門，本來該是永遠關著的。不知為何被開啟，而且還闖入了一個帶著直播裝置的凡人，很多像我一樣的詭異藉助直播裝置，試圖入侵到一個叫做貓牙平臺的地方，其中最為強大的，便是一個叫做「忌日」的厲鬼。我懷疑打開門的人，目的就是為了把它放出來。”
“像我一樣可以橫渡冥界之門，來到陽間甚至融合凡人身體的並不多。大部分詭異還留在無風界裡，透過那臺聯網裝置釋放靈異影響力而已。只要去封印那座冥界之門，貓牙平臺的異象絕大多數就會立刻消失不見了。”
“你能找到開門的人麼？或者得到他的外貌、姓名？”魏昆收起地圖座標，突然問道。
顛倒鬼搖搖頭：“我找不到他，只知道他隨身帶著一面鏡子。”
它在紙上畫了一個三角形的示意圖。
三角形的中間是個眼睛圖桉，很像是西方叫做上帝之眼的宗教符號。
“這個樣子的。”顛倒鬼努努嘴。
魏昆見到這張圖，立刻回憶起一群被他遺忘在角落裡的傢伙。曾經跟父母失蹤的少女呂萱，有些關聯。這個圖桉代表的組織，叫做鏡中會。是由一群非常低調、喜歡專研歷史的詭異保護者們建立的神秘組織。
他奇怪於鏡中會的動機，同時又有些失望。
‘怎麼就不是天堂傳媒集團呢……要是給他們扣上個私開冥界之門的屎盆子，非得折騰死他們！’
顛倒鬼扶臉笑嘻嘻道。
“知道的都說了，這下，我可以走了嗎？”
魏昆剛要點頭。
手機忽然以一個特別的頻率震了震，他神情依舊，卻心頭凜然。
這個頻率……是KQ在聯絡自己！確切的說，這是魏昆以“夜魔”的身份給KQ留下的隱蔽求救通道，以鬼公司的李志強為中轉，向魏昆傳來的救命資訊！
KQ出事了？
魏昆掏出手機，「救救我」三個字映入眼簾，隨後接踵而來的一條條簡訊提示，更是讓他心跳加速！
紗紗：「老闆，有人在召喚紅紅！」
紗紗：「我拉不住它了！它餓到想咬我了！」
紗紗：「魏昆，你到底在哪啊！紅紅它真的瘋了！它吃掉了好多好多厲鬼！還有個八條胳膊的竹竿鬼，比甘蔗渣都慘！」
紗紗：「嗚嗚嗚嗚，它親我！還往我嘴裡吐那種東西！好噁心啊！不過味道挺好的，又涼又甜像哈根達斯……」
嫉鬼：「董事長，出事了，因為依依太露骨，我們劇組的直播間被關停了。」
依依：「爸爸，別信那個綠茶婊的！整個貓牙平臺全炸了！劇組這邊一直沒等來紅紅，楚智導演讓大家先回家，只有那個叫全健的大明星賴著不走，非要再見見你。」
李小雅：「魏總，如果女鬼實在缺人，其實我也可以一人分飾兩角的……」
水仙：「我特喵的還要藏多久？姓魏的，你又用我名聲幹啥壞事了！為啥我的通訊手環一直在被各種轟炸？對了，新來的那個東野靜是怎麼回事？我回公司看到她還掛在牆上呢，掛多久了？」
看到最後一條，魏昆表情沒繃住，滿臉寫滿詫異。
“臥槽東野靜她大半夜的去公司發什麼瘋啊！一定是被小秘書坑了吧！”
簡訊都來自十幾甚至二十幾分鍾前，不用多說，肯定是顛倒鬼的鬼蜮影響，暫時切斷了手機的通訊訊號。轉頭看向那大個黑長直，它倒是一臉無辜，咧嘴，露出一嘴參差不齊的鋒利鯊魚牙。
看到紗紗的話，他反倒是不擔心KQ的安全了。
KQ那留了一張紅紅的正臉自拍，只要這小子沒傻到跟照片眼對眼，在紗紗和律令的雙重約束下，他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魏昆還是有種莫名的不妙。
他轉頭看向顛倒鬼，問道：“忌日它大概是什麼口味……呸，它大概是什麼樣子的？實力跟你差不多嗎？”
“比我強一點，可能接近第三朵命火，也可能點燃成功了。反正是個很棘手的厲害傢伙。”
顛倒鬼根本沒聽出魏昆的潛臺詞，還在這沒心沒肺地說著：“它瘦瘦高高的，站起來有六七米，有八條胳膊，遠遠看去很像是上世紀的電線杆，一旦它發現了目標，就會發出刺耳的警笛聲，然後殘忍的將其殺害……它可是赫赫有名的都市傳說，名聲相當大的恐怖詭異呢！行蹤不定，要是讓它跑掉，估計要有好多人遇害吧。”
魏昆捂額：“不用說了，他媽的對上了，變甘蔗渣了。”
“嗯？”顛倒鬼歪頭。
“沒事，隨口胡說，家裡的大狗愛吃甘蔗，就好這一口。”
“養狗對鬼不好。”
鄧威忍不住插話道：“你們詭異連人都殺，虛偽得還在乎狗？還狗不好？是不是讓狗給日過——”
“你少說兩句！”榮立文就知道這位同事嘴巴臭，但為時已晚。
顛倒鬼陰森一笑。
“我怕她，可不怕你。小家夥，給你點小教訓，進出顛倒，這十二個時辰就用屁股說話吧。”隨後它打了個響指，一道顛倒之力頓時撲向了鄧威的嘴巴。
下一秒，大家都辣眼睛地偏開了頭。
只有鄧威在噗噗的罵。
顛倒鬼得意一笑，它對魏昆身旁的空氣點了點頭，身形一閃，突然捏住魏昆手機，剛要搶奪後就逃——“等我到了安全地方，這個儲存了冥界之門地址的手機再還給你！”
“別點開相簿！”魏昆手裡一空，下意識就要回朔，但他突然又停住。
只見那顛倒鬼飄到安全的遠處，當著魏昆的面，賤兮兮地開啟了照片，然後一臉見了鬼的驚恐表情，將手機用力甩出去，隨後瞬間消失不見。只是它沒見到，自己身後隱約多出了一個澹紅色的影子正冰冷注視它的脖頸。
魏昆知道，那是紅紅的狩獵圖桉，“又一個被紅紅盯上的……”
不過好在手機還回來了，只是磕碰摔了道裂痕。
魏昆剛準備跟榮立文一起整理現場，把半死不活的小蝦米跳樓鬼收押回去。這個鬼弱得他連煉化的興趣都沒有。突然接到了楊思涵楊處長的緊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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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昆，你在調查行動裡？有沒有遇到一個叫叮冬的詭異？它應該不會傷害你，但它掌握著一個重要秘密，很多人在爭奪。有個叫關長生的高手不知從哪裡得知了叮冬的訊息，隨時可能趕到你那邊，千萬別跟他起衝突，這是個非常乖戾的飼鬼者！”
“現在聽我的，立刻咬破舌尖，嘴裡含著血不要說話。那個飼鬼者會利用人的嘴巴進行跳躍！而且不顧他人死活！我馬上趕到，如果你拿到了那個秘密，絕對不要交給任何人，只能交給我！”
電話結束通話。
魏昆將訊息匆匆轉告給榮立文他們，聽到有個會鑽嘴巴的怪物要來搶功勞，大家瞬間變了臉色。
好在楊思涵說咬破舌尖含血，就能防止這個手段，眾人才稍稍放下心來。他們或多或少聽說過楊思涵的名聲。她作為天水省十三局人封行動處的處長，可謂是戰功累累，威名赫赫，深得信賴。
大家紛紛照做，都閉著嘴巴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紀芸忽然露出驚恐的神色，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只是拼命地用手指著一個人。
魏昆順著方向望去。
是鄧威，他還在試圖噗噗的說著話。而他，大概是沒法咬舌尖的，畢竟那部位現在夾在後邊的勾子縫裡……
“不會來真的吧？”
魏昆臉色一變，隨後大家震驚的看到，鄧威的褲子後面黑氣瀰漫，似乎有恐怖正在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