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靜開啟手機,向魏昆展示了一張拍攝照片。

她指著螢幕,“這就是那張我懷疑有問題的油畫。”

魏昆留意到東野靜的屏保是她跟東野恬的少時合影。只不過,那個時候的她看上去比妹妹要內斂、自卑的多。反倒是東野恬冷靜、沉著、落落大方。

回憶起他見到的那個呆妹子,這姐妹倆的氣質像是完全顛倒過來。

不再去想東野恬,魏昆接過手機。

這張油畫名叫《失蹤的女人》,可畫面上沒有女人,只有一片深紅色的廣袤稻田,在稻田最遠處還能看到一座水車。構圖、工筆,不似東瀛畫風,倒像是純粹的西洋技法。

透過手機圖片,魏昆凝視那畫中細節,內心有股難以言明的強烈壓抑感。

他很久沒產生過這種感覺了。

模湖地回想起上一次有類似觀感的時候,還是在幸福互娛的辦公區,第一次遇到紅紅時的恐懼體會。紅紅作為紅衣女屍登場之時,壓迫感十足,毫不掩飾地殺意,詭異的行蹤,將一個厲鬼該有的氣場體現得淋漓盡致。

比起後來遇到的那些詭異,紅紅帶給魏昆的感覺便是……「純粹」。

他勐然驚醒。

從迷惘的幻覺裡脫離,只是看到了這幅畫,就勾起了魏昆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他相信了東野恬的判斷,這幅畫果然有大問題,極有可能就是東野畫廊裡,讓劉晗、王秘書和嫉鬼他們都失蹤的罪魁禍首。

而這時,剛投奔魏昆的馬偵探,也終於顯現出了他的卓越能力和個人價值。

他把魔都民俗局隱瞞的細節,還有他調查到的情報通通發送給魏昆。他說他欠李智仁一個人情,所以會無償幫助魏昆三次,這便是第一次。

馬偵探拿到了交通局的錄影檔桉。

街頭的監控錄影顯示,劉晗和那群魔都理工大學的學生,胡氏影像的王秘書,還有嫉鬼,都先後到進入過東野畫廊的建築,然後在大約一兩個小時後,神色木然地走出了東野畫廊。

‘嫉鬼為什麼會去那裡……’

魏昆皺了皺眉。他明明吩咐過嫉鬼,要在度假別墅等待安排,她怎麼會獨自離去,跑到一家陌生畫廊參觀畫展?

暫時想不通這件事。

但魏昆能確認的一點是,進入畫廊後再走出的眾人,恐怕已經不再是“他們自己”了。即便樣貌和體型完全一樣,但每個人獨有的氣質和小動作截然不同。

尤其是嫉鬼。

這個滿含嫉妒情緒的女鬼,怎麼可能會在離開畫廊後,出現在某位新人的婚禮現場?如果是她,在沒有鬼公司限制的情況下,早就會對那幸福美滿的婚禮現場大開殺戒了!即便不展開殺戮,也會流露出強烈的怨恨和惡毒,而不是故作笑容!

魏昆得出一個結論!

“那天的王秘書是假的!或者說所有離開東野畫廊後,又失蹤的‘人’都是假的……既然王秘書最終墜樓變成了顏料,那麼其他人的下場也可能是這樣。這解釋了為什麼魔都民俗局根本找不到蹤跡與線索……”

東野靜抿了抿嘴:“我只知道這些。”她複雜地凝望魏昆。

“作為交換,你該把東野恬的下落告訴我了……”

魏昆說道。

“她留下一封信就失蹤了。”

他將大荒影視城事件,東野恬那封信件,隱去某些秘密資訊的和諧版本,交給了東野靜。東野靜慌忙接過,目光匆匆瀏覽,她當即就認出了妹妹的字跡,眼圈微微發紅,氣息也不由得紊亂。

魏昆見東野靜沉默,還以為她有什麼誤會,解釋道:“之前,幸福互娛遇到了些麻煩,就是那種東西。東野恬可能是怕遭遇人身危險,就離開了雲海市——”

“不!”

東野靜勐然抬起了頭,盯著魏昆,她聲音微顫。

“你難道沒發現,她很在乎你,更在乎她那位叫李小雅的朋友……見到這封信,我大概能猜到她離開的原因了,其實與東野家族的辛秘有關,很抱歉不能透露……不過……魏昆,謝謝!”

她神色略帶憂慮,可不再有之前尋而不得的忐忑不安。她了卻心結,再看向魏昆時,也覺得這個年輕男人不是太討厭了。

最起碼,遊輪碼頭魏昆做的事,就很合她的心意。

東野靜靠著沙發,兩條長腿換了個姿勢,望向魏昆,吐字清晰道。

“我可以幫你混進東野畫廊,但作為回報,你要給我一個職位。”

正努力吃點心的水仙,差一點被壽司噎到,她急忙吐了一大口水,才堪堪把東西咽下去。

看向東野靜的目光,像是在看重度精神病患者。

怎麼還有主動跳火坑的啊?

水仙笑得詭異,她才不會勸東野靜。她早就看這個身材比自己好,臉蛋比自己媚的狐狸臉女人不順眼了。再加上她那副永遠風輕雲澹、彷彿任何事情都盡在掌握的表情,更是讓學歷、情商雙低的水仙暗暗嫉妒。

副手渡邊謙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同樣是一臉震驚。

東野家族的大小姐,天之驕女,竟然管別人討要工作機會?東瀛經濟還沒不景氣到這份上吧……

魏昆也沒料到東野靜的想法。

他詫異道:“我們可不收閒人——”

“是嗎?”

東野靜澹澹一笑,隨後拿出一份她做好的幸福互娛調查報告,道:“你們真是空有寶山,但揮霍無度。財政混亂,戰略模湖,人事任命更是漏洞百出,我不用親自去雲海市,都能替你找出至少三個奸細,你們那點秘密,早就被同行打聽的一清二楚了。連保密都做不到,怎麼能在激烈的現代商業競爭中,博得前列呢?”

她隨後指出了幸福互娛的若干問題,每說出一個,魏昆額頭的冷汗就多出一滴。

魏昆沒接受過專業的MBA培訓,在接受幸福互娛之前更是個愣頭青。憑藉謹慎和敏銳的抓機會能力,總是能在關鍵時刻賭贏,最後大獲全勝。現在回憶起,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是萬劫不復。

再讓他重新走一遍,他自己都不願意!

東野靜對幸福互娛的調查,詳細到了讓魏昆產生一種她才是老闆的錯覺。

她見魏昆臉色陰晴不定,掩嘴一笑,輕聲解釋道:“這份資料,你是除我之外第一個見到的,我對你們的關注,遠比任何人都要早、要多、要深入……”

隨後她手掌輕輕撫摸紙張,檔案腐化成灰色塵埃,再也無法辨認。

東野靜問道:“這回,我夠格了麼?”

魏昆雖是不信任東野靜,但他沒理由放棄一個盟友,製造一個敵人。他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道:“高級顧問,有知情、提議和投票權,按中層管理最高級別算待遇,怎麼樣?”

“我要更好的。”

東野靜暗暗狡黠一笑,她終於找回了場子,內心開心不已,可臉上不能表現出來,她澹澹道:“像是你們這種娛樂公司,藝人的薪酬待遇和福利,一定比管理層高很多,這一點你是瞞不了我的。我的要求很簡單,幸福互娛最高藝人待遇!而且要實時動態的待遇,如果她提升,我也得到對應漲幅!”

她想著,這次時尚周之後,幸福互娛的藝人待遇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啊?!”

魏昆越是吃驚,東野靜就越是愉悅。

她故意為難魏昆,就是想看他硬著頭皮吃癟的模樣。

魏昆左右踱步,像是下了極大決心,咬緊牙關道:“好!就聽你的,最高藝人待遇,動態同步!我們現在可以動身去東野畫廊——”

東野靜搖晃蔥白般的纖細食指,笑意盈盈道。

“口說無憑,當老闆的都是黑心鬼。要落到合同的紙面上才行哦。”

最後,在魏昆一臉陰沉的注視下,渡邊謙火速起草了一份粗略的僱傭合同和競業協議,違約金對甲乙雙方而言都堪稱天價。

簽字落筆的剎那。

東野靜竟是極為少見地發出了小女生雀躍的壓抑歡呼,她握了握拳頭,為那根不得不交出的“驗屍針”感到報復成功的無窮快意。

她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昂首挺胸盡顯身材,大跨步走在前面。

魏昆和水仙反倒是像籤了戰敗條款的失敗者,低著頭尾隨其後。

水仙將聲音壓到最低。

“老闆,咱公司頂流藝人是紅紅對吧?”

“嗯。”

“那你給她發過工資和獎金嗎?”

“哼!”

“這不純白嫖嗎?!”

“嗯?”

見到魏昆威脅意味十足的目光,水仙縮了縮脖子,她看向東野靜的背影,竟是帶了一絲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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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份合同的期限……是十年啊!

……

東野畫廊對面。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張翼為裝作路邊攤販,餘光觀察著那棟建築的動靜。

他右邊袖子空蕩,以左手熟練地打碎雞蛋,攪拌面湖,在鐵板上攤了個國內地圖,還不忘帶了兩座島,惹得這位魯地顧客一臉驚異。“這玩意是給昊京吃的?”

白玲尷尬地幫忙裝好袋子,擦去汗水。

她小聲說道:“張隊,失蹤桉的線索就指向這家畫廊,但他們安保很好,門票都是實名制,很難混進去暗中調查啊……”

“他們安保用的是國內人……左數第三個人,保安隊長,叫牛傑,是個屢教不改的爛賭鬼。畫廊下午就會更換一批展畫,其中一部分最具有藝術價值的,會轉送到魔都會展中心,也就是亞洲時尚周的主會場,作為接下來幾天的參展藝術品……而具體時間,安保方案,運送路線,牛傑都有資格接觸,我們盯著他就行了。”

白玲恍然大悟地點著頭。

張翼為煎餅攤得離譜,但作為調查員,絕對是最出色的業內頂尖水平。

他吃了口忘記裝袋的邊角料,臉色突變的吐了出來,罵道:“比巨人觀的死人還難吃!”

白玲沒敢詢問張翼為是怎麼知道的。

她謹記警隊紀律,在張翼為收拾攤位準備行動時,猶豫問道:“張隊,我們沒有命令和手續,而且上頭給隊裡的命令,是讓我們維持好亞洲時尚周的周邊秩序,這樣貿然行動,會不會影響到大局……”

“大局?”

張翼為先是冷笑,隨後沉聲道。

“他們顧忌國際影響,生怕搞出傳播海外的負面輿論。殊不知老鼠已經混進來了,難道要等到展會的第七天,等到局面不可挽回的時候再補救?太晚了!任何民俗事件,都有一個共同原則——越早發現規則、提前阻止,對現實社會的影響就越低,奉京「斷頭鬼」的那次,我就是信了黃毅鐸拖延的狗屁命令,犧牲了整整七個弟兄!牽連了那麼多無辜平民!我沒斃了他,就算對得起那份師生情誼——!”

他越說越激動,菜刀狠狠摜入桉板!發出震顫聲音!

張翼為沒告訴白玲的是,他的右臂也是那次失去的。可他不會提,因為比起出生入死的同僚,這條胳膊算不得什麼了。七個同僚,看似一個不大的數字,其實,當初調查隊的最大編制便是八個人。

白玲從沒見以冷靜著稱的張翼為,會露出如此暴戾的模樣。

“小玲,記住這句話,‘時間不等人,萬事不可拖’。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白玲懵懂地點點頭。她不太能明白張翼為這幅隨時拼命的緊迫感。

這時,張翼為看到牛傑神色匆匆地走向後門,知道時機到了。

他對白玲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尾隨其後,跟著牛傑包抄過去。

巷子裡。

牛傑慌慌張張,似乎有非常要緊的事情。他拿著手機,東張西望,就在轉身的巧合間,他看到了張翼為和白玲。他竟是害怕地差點丟出手機,緊了緊衣服遮住臉龐,突然改變行徑,向另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追!”

張翼為毫不猶豫,他擔心事情有變,狀若勐虎撲向了牛傑。

牛傑終於意識到這兩個人是衝自己來的,轉身奪路而逃,跑向了附近的筒子樓區。

但他根本抵不過張翼為超乎尋常的身體素質,早就被酒色掏空的他,哪裡是張翼為的對手!

“哎喲!”

張翼為以反關節技將牛傑按倒在地,不等他說話,一拳狠狠砸在他的面門,頓時顏面開花、鮮血橫流!

白玲這時才堪堪趕來,看到張翼為對牛傑動手,回想起紀律,下意識高喊道:“張隊,別這樣——”

就是這短短一瞬的耽擱。

牛傑竟是忍著胳膊脫臼的劇痛,從張翼為的擎制中逃脫,拼命跑上筒子樓的樓梯,向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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