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勢在必得？
奉京市，公館藝術畫廊。
一個句僂的中年男人，在色彩斑斕的畫布上，點落最後一筆，白色口罩遮掩著下半張臉，渾濁、深邃的目光，凝視他畫布的正中央，一位半臥在日晷上的黑蓮花衣女人。
黑蓮花是信奉會的標誌性特徵，代表著天佛和大黑佛母兩位至高神靈。
他的友人是個十根手指都帶著金戒的矮胖男人。
“烏不存，五分鐘前的訊息，天水省民俗局對我們宣戰了。而且你的畫，不像佛母，倒像是個無害的女神。”他看向還沉浸在藝術世界的烏不存，擺弄手中佛串，帶有商人慣有的親切微笑，兩隻眼睛像是條小縫，透出聰慧的精明。
烏不存放下畫筆，撇了一眼名叫金十城的胖商人。
作為信奉會的高層，烏不存是對外副會長，而金十城則是地位不下於烏不存的幕僚顧問，跟天堂傳媒的合作，就是這位金老闆穿針引線才費力談好。
因為口罩的緣故，旁人看不清烏不存的表情，只能從他的眼神和話語裡猜測他的想法。
烏不存平靜道。
“什麼事在你的嘴巴裡，都要危言聳聽。也對，商人要是不玩弄資訊差，又怎麼從中獲利？”
“要是天水省的省民俗局對我們宣戰，你這胖子早就跑遠了，不會心平氣和的看我畫畫。而且，各大省份的民俗局與十三局，都在為下一次歲月戰爭的衝擊做準備，已經準備了足足三十五年，他們才不會管這種‘小事’。”
“你說的這事我知道，是雲海市的民俗局在「十字夜」事件後，想要制衡人文署和其他詭異勢力，於是找了個倒黴的小公司當靶子，不，是當做匕首！來做一些官方不方便出頭的腌臢任務，是招妙棋。”
他隨手丟下畫筆。
畫筆觸及地面的剎那，大理石表面泛起波紋，竄出數條可怖的鬼手將畫筆小心捧住，隨後帶著畫筆消失不見。
烏不存在前面大步快走，金十城倒騰起短粗小腿緊隨其後。
直到電梯門合攏，他才看向了金十城，說出實情。
“我更擔心的是佛母的異動。”烏不存的聲音帶了些許凝重的意味。
提起佛母二字。
空氣彷彿都凝出了冰碴！
金十城正襟，作附耳恭聽狀。
轟隆——
轟隆——
電梯向地底深處飛快落下，發出噪聲遮掩著烏不存的話語。
他說道。“十二位無風界大禁，掌管以十二肖化身的神系權柄，供奉太一神君。其中以佛母代管的第三權柄，虎之「狩獵」為力量上尊……現在的人很少在提及陰曆，你這種國際商人早就過慣了聖誕和元旦，還記不記得，明年是什麼年？”
金十城是書香世家子弟，通讀古書，他知道「大禁」之職，語出自《史記·孝武本紀》——神君最貴者太一，其左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音，與人言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也。
咣噹。
電梯停滯的聲音，像是重重雷聲，轟在金十城心頭。
他忽然怔住，眼睛望向電梯金屬板的反光，額頭滲出一滴冷汗。
“是……虎年！”
金十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睜開小眼睛，盯著烏不存，滿是震驚。“烏副會長的意思是，大黑佛母冕下的甦醒……就在不久的將來？！”
烏不存沒有給他想要的準確回答。
他深深一笑，自顧自道：“大黑佛母與其他幾位大禁素來不和，三十跨年的那晚，將會有大事發生。信奉會全體都要做好準備。同時，佛母以鬼夢，下達了三個密宗律令。”
“第一，三十跨年夜的神降儀式。我們將會聯合天堂傳媒集團，舉辦全球直播的最大跨年晚會。務必提防十三局的襲擊，十三局一直在蒐集「狩獵」神系的權能者，還有自由線上的那些在歲月戰爭後苟延殘喘的老古董們，她們不會放過任何奪取大小神階的機會。”
“第二，那枚印盤。百目真君辦事不利，已被貶為凡人受輪迴苦。我的老友敦煌樂府，在雲海市小小的吃了個暗虧，以她睚眥必報的性格，一定會找回場面。無論如何，印盤總歸是丟了。那東西其實是個藏寶圖，標有冥府北陰大君之墓的地點。說有用又沒什麼用，因為那些舊神們的陵墓，倘若開啟便世界全知，瞞不住的……”
說到藏寶圖和舊神陵墓，金十城精神振奮，他敏銳的商人嗅覺捕捉到了巨大利益。
他蒼蠅搓手，跟隨烏不存的腳步，小聲諂笑道：“烏副會長，就算沒用，那盤子也很值錢吧！寺廟的頭香都會被拍到天價，這種陵墓的地址，肯定有不長眼的貪婪傻瓜誤以為自己能捷足先登，您將印盤找回來，我有辦法幫您賣上一筆天價，這樣一來三十跨年夜的晚會資金就更有把握了，足夠把精彩和熱鬧程度再推向一個新高峰！”
烏不存走前面，直到一扇巨大門前，門內一片黑暗，他輕輕咳了聲，隨後感應燈接二連三的開啟，剎那間照亮了一座穹頂大廳。
“您得相信我們的實力，詭異界歸根結底還要依賴凡人生存，對普通人的心思，論把握沒有誰會比我更……”
金十城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掐住脖子，抬頭仰望，磕磕巴巴，吐不出後面的位元組。
他看到了一尊亙古而立的無面鬼神，正扶著層層雲海，宛若擎住星月，俯瞰大地，兩隻手臂做開懷狀，兩隻手臂向上託舉，一道十字形的紅色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
“這是什麼秘術，簡直像是真的一樣，是權能三，還是權能四？究竟是哪個神系的權能之力？”金十城驚愕連連道。
烏不存沉聲。
“神系？狗屁神系！這是Dollar！漂亮國最新價值1.2億美刀的全景投影儀！”
他抬手一指。
“這東西就是我要說的第三個律令！”
“雲海市出現的神秘鬼神，各方勢力都以為是歲月戰爭裡隕落的那位權能七、執掌級大神階的無面鬼，根據我翻閱的資料，卻與舊神一脈有關，你博覽群書，聽說過「拔罪」這個詞麼？”
金十城沉吟道：“《酆都寶誥》曾言，掌判生死，賞善罰惡而不漏；權司功過，懲奸褒良以無偏，是為九幽拔罪天尊……可這是古人胡扯的神話故事，距現在一千多年的歷史，你難道說有個一千多年前的老怪物活過來了？”
“如果我告訴你，無論是古人，還是現代人，他們編撰出的故事、誌異和神話，其實都是無風界、黑光界等靈界對人類睡夢意識的投影呢？這些形象不是空穴來風，而他們在夢中見到的東西，也是這個世界過去主宰們的迴音。”
烏不存的話讓金十城倍感驚奇，甚至有點不安。
金十城喃喃自語道。
“如果是睡夢投影的話，東邊小日子的那些神可就多少沾點逆天了。怪不得，網上越來越多連三體人都感覺親切的離奇玩意！我喜歡開大車和豬狗馬，原來也是神的意志啊！”
“你別他媽給自己心理變態找藉口，兩碼事！”
烏不存差點沒崩住信奉會高層的威嚴形象，他深呼吸，才把因為金十城的話而產生的可怕畫面拋出去。
恢復肅穆，他一字一頓道。
“雲海市的「新娘」與「無面」，都很可能是史書中的舊日神。舊日神在甦醒，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訊號。意味著自從上次歲月戰爭後，導致的靈界復甦現象，對現實的影響越來越強了，直到第一位大禁降臨！看著吧，今後各個組織和勢力將會更加瘋狂，每一次儀式和人氣的爭搶，都會進入白熱化你死我活的地步！”
“資源越來越少，再加上高位者不死，晉升越來越困難，就連每年小神階的數量都有減少的趨勢，更不用說命火神階和之後的大神階了。”
“因此，鯊魚集團，我們勢在必得！”
烏不存揮拳，面罩後的表情，略顯冷意。“要不是民俗局橫插一手，我今天就打算派人去解決掉那家凡人的小公司，竟然有膽量跟我們搶蛋糕！可幸福互娛現在是民俗局的棋子，多了官方的注視，很多不上檯面的手段都不方便用了，無妨！我們就正面壓過去，用凡人的規則取勝！”
“民俗局安插在幸福互娛的詭異，叫做「水仙」，實力根本不像調查的那樣羸弱的B級詭異，輕而易舉就秒殺了權能二、至少有A級實力的信封鬼，據說它真正的代號是「無敵水仙」，擅長近距離搏鬥，是非常強橫的力量型權能詭異……
烏不存越想，思路就越通順。所有解釋不通的疑點，都逐漸清晰了！
他似乎明白了民俗局的佈局是什麼，口罩下的嘴角不禁上揚。雲海市民俗局還是太嫩了，他不過是用屬下屠生的四海人力公司，就刺探出了無敵水仙的底細，暴露了民俗局的暗招！
‘果然還是我技高一籌啊！’
金十城只在乎怎麼能搞到錢，他是凡人，但不介意與詭異打交道。因為現代社會的複雜性，最重要的「人氣」，來自於精密的人類社會，詭異必須依存在人類社會裡，這才是金十城敢做這種買賣的真正籌碼。
他熱切道：“烏副會長，您就說該怎麼辦，我去做就是。”
“用你的渠道給「無敵水仙」找點麻煩，但要注意不能用力過勐，只要探出它的真實境界就好。”
烏不存仰望著穹頂下那位無面鬼神，不禁心神馳往，緩緩道：“至於幸福互娛，不用著急。天堂文化影視節上，我會給他們和背後的民俗局，一個終身難忘的回憶……”
“鯊魚集團，必然是我們的，若是能利用好這個工具，介入並掌握直播行業的話語權，我們將能獲得源源不斷的人氣資源和小神階！”
……
雲海市民俗局大樓門口。
陳員立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他四處張望，尋找著魏昆的身影。
“魏先生！”
他對魏昆很客氣，原因不是別的。
魏老闆……
可是雲海市知名、一手培養出紅紅的直播界教父啊！誰要是能搭上魏昆的線，女人一飛沖天，男人沖天一飛！
陳員立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錢包也見底了，他還琢磨著，能不能跟魏老闆商量商量未成年退款的事。畢竟男人至死是少年，他陳員立也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嘛。
魏昆看到陳員立身穿運動便裝，夾著個公文包衝自己跑了過來，頓時明白，他藉助民俗局這張虎皮的計謀，成功了！
如果民俗局想要深入調查和追究責任，那現在與自己溝通的不該是陳大隊長，而是楊思涵楊處長才對。
想到這，魏昆也不免有些高興起來。
他最怕麻煩了。
而且隨著他對天堂傳媒集團和信奉會的深入瞭解，就越是懂得這兩個強強聯合的勢力，對普通人、對詭異界究竟是個多麼棘手的龐然大物。光憑自己的力量應對，獨木難支，更有被陰暗手段報復的可能性。
現在這個問題終於得到了暫時解決。
起碼，幸福互娛的活人員工們的生命安全，有了官方保障。他不想讓李小雅的事，在其他人身上重演。
無論是夏妍、王守業、前臺妹妹小鄭還是其他員工，他們都是一個個活生生、擁有幸福和追求的人。魏昆的狠戾和決絕，絕不會用在這些善良而平凡的普通人身上。
只有在詭異界，魏老闆才是風評被害，名聲多少帶點限制級，至今還有雲海寧採臣的美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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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員立將檔案交給魏昆，道：“給你添麻煩了，我對它瞭解不多，只聽說省局的人說，它性格不是太……太友善。搞出這麼個岔子，是我們的失責。但沒有辦法，官方對於怎麼培養詭……貴重的網紅藝人，還是太不擅長了啊！”
他又透露出一個資訊。
「水仙」可能來自天水省民俗局，楊思涵和陳員立以及雲海市民俗局，對此有著一定的資訊偏差。因此，才沒發現是魏昆在暗中搗鬼。
宋琴認識陳員立，這位數次收到過公開表彰的警隊新星，據說是下一屆副局長的有力競選人。
她驚訝，又誤會了陳員立和魏昆間的關係。
隱約之中，對魏昆的背景有了更加神秘的猜測了。
魏昆打來了陳員立交給自己的檔案。
第一頁標題映入眼簾……
“關於雲海市民俗局批准「水仙」同志，加入幸福互娛的許可以及行動指導方案。”
“請儘快協助「水仙」，獲得天堂文化影視節的參加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