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

“彭!”

瓷器碎裂、硯臺落地,地面上滿是狼藉。

兩個貼身侍女縮在角落,面色發白,渾身瑟瑟發抖,唯恐雙眼赤紅的徐裳把怒吼發洩到自己身上。

“公子。”

蔡齊推門入內,就看到這種場景,不由皺起眉頭,朝著侍女揮手:

“你們出去。”

“是!”

侍女急急點頭,忙不迭離開房間。

“賤人!”徐裳鋼牙緊咬,俊俏的面龐扭曲猙獰:

“早在她六歲的時候,我就該把她按在水槽裡淹死,也不必等她長大,三番五次來招惹我”

“公子。”蔡齊面色微變。

雖然早就知道大家族內部權勢相爭極其殘酷,兄弟姐妹之間毫無親情可言,此即聞言依舊忍不住心頭髮寒。

當下慢聲開口:

“事已至此,發怒無益,徒傷自己的身體。”

“哼!”

徐裳冷哼:

“怎麼樣,姓周的有沒有答應?”

“他說考慮考慮。”

“就是說沒有答應?”

徐裳勐然轉身,怒道:

“好啊,現在就連一個小地方的人,也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公子。”蔡齊垂首:

“您也說了,小地方的人,也許並不清楚徐家代表了什麼,不過沒關係,他會清楚的。”

“就算不清楚,蔡某也會幫他清楚!”

他聲音一沉,面泛無形威壓。

黑鐵與黑鐵之間,也是有差距的,一個小地方且毫無背景的黑鐵,最好還是識趣點。

不然。

他有的是辦法收拾。

“呼……”

徐裳長舒一口氣,緩緩點頭:

“蔡叔做事,我自然信得過。對了,剛才有人送來請帖,邀我赴宴。”

“哦!”蔡齊挑眉:

“我們剛到,就有人邀請,看來他們的訊息很靈通。”

“嗯。”徐裳點頭:

“是天虎幫的毒手閻羅曾從龍,此外還有一位名叫清雪的女人,蔡叔可知此女的來歷?”

“天虎幫。”蔡齊搖頭,若有所思:

“公子,這段時間天虎幫頗為混亂,為了幫主的位置你爭我搶,我們不宜插手其中。”

“畢竟……”

“有小琅島在。”

現如今的天虎幫,正副幫主接連遇難,偌大幫派,連個黑鐵中期之人都沒有,自不會被徐家看在眼裡。

但它背後有小琅島。

徐家插手其中,可能會引起誤會。

徐裳這一脈一直想在外擴充套件影響力,前來石城就是為此,但也不能操之過急,需徐徐圖之。

“我明白。”徐裳雖然性格衝動,畢竟不是蠢蛋,點頭道:

“私下見一見,幫主的位置歸誰,我們不管,但結個善緣,以後行事也能方便不少。”

“如此就好。”蔡齊心頭一鬆:

“什麼時候,我去準備馬車。”

“傍晚!”

*

*

*

周甲立於樹梢,揹負雙手,遠眺掠來的人影。

來人一躍數十丈,身如鵬鳥翱翔於天際,身法曼妙、迅疾,幾乎可以稱之為離地飛行。

對於普通人來說。

對方的身法,與飛也差不了哪裡去。

飛鵬身法!

鷹巢自某個已經滅絕的文明傳承中所得法門,後經多次改良,終成此功。

在周甲看來,這門輕身功法,比小琅島最為頂尖的輕功傳承踏雲身法,還要超出一籌。

鄭老曾多次在黑鐵後期強者的追殺下逃出生天,此功功不可沒。

“唰!”

人影落於樹梢,不帶絲毫風聲,身下纖細的枝丫微微下彎,就再次彈起,渾不受力。

“其實,跟誰做生意都一樣。”

鄭昌圖笑道:

“以前,我們跟天水寨、天虎幫,甚至交人乃至水匪都做過生意,跟徐家也未嘗不可。”

“鄭老倒是看的很開。”周甲躍下樹梢,道:

“不過我只認識錢、徐二女,與那徐裳不熟。”

“這樣……”鄭昌圖若有所思:

“那,要不要我幫你把人解決,也免得以後招來麻煩。”

他緊隨其後躍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道:

“放心,我們鷹巢經常做這種事,絕對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覺,也不會讓人懷疑到你身上。”

“算了。”周甲搖頭:

“徐家,終究不好輕易招惹。”

內門八大家族,之所以名聲響亮,是因為他們每一家都曾經誕生過白銀強者,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即使現今沒有此等存在坐鎮,底蘊依舊深厚。

小琅島與之相比,都遠遠不及。

“隨你。”鄭昌圖甩出一個包裹:

“接著!”

周甲揮袖,勁力鼓盪之中,包裹裡面的兩樣東西也被卷了出來,是一枚令牌、一個面具。

這兩樣東西他都有所耳聞。

當下眼眉微挑:

“鄭老何意?”

“世人皆知鷹巢有十三鷹,卻不知十三鷹從來沒有集齊過,此乃衝天鷹的身份令牌和面具。”鄭昌圖開口:

“只要你願意,以後你就是十三鷹之一的衝天鷹了。”

“有什麼事,老方法通知我,有鷹巢做你後盾。”

“呵……”周甲輕呵:

“這等事似乎太過隨意,周某甚至未曾去過鷹巢,也不知道十三鷹剩下的人都是誰。”

“告訴你一個秘密。”鄭昌圖神秘一笑:

“除了我,沒人知道十三鷹所有人的身份,就連十三鷹自己,也只知道幾位熟悉人的身份。”

“……”

周甲啞然,想了想,收起令牌面具:

“我什麼時候能去鷹巢?”

“不著急。”

鄭昌圖再次開口拒絕,不過終於松了口:

“到時候你最好帶上面具,有些人不歡迎外人,尤其是白鷹,自他妻子死後,他就……變的有些不正常。”

“生意的事,我會自己談,告辭!”

音未落,場中陡起狂風,隨即人影扶搖直上,好似大鵬展翅,幾個翱翔就已消失不見。

周甲目送對方遠離,垂首看向掌中的面具,表情古怪。

“鷹巢?”

“小琅島弟子,天虎幫幫眾,十三鷹中的衝天鷹,還有……”

他單手一翻,手裡的面具隨之變換:

“血藤樓樓主!”

血藤編織的面具靠近面頰,伴隨著一種類似女子手掌拂過的感覺,面具就已緊貼臉上。

任由甩頭、發力,面具都不會從面上掉下來。

更有一種詭異的陰冷氣息,環繞周身。

“譁啦啦……”

伴隨著一陣鱗甲碰撞聲,周甲的身形突兀漲大一圈,體外衣衫破碎,露出內裡的玄兵戰甲。

*

*

*

山洞。

一道道人影小心翼翼走在狹窄的通道內。

他們個個身著軟甲,手拿厚重盾牌,身軀縮在盾牌之後,即使如此,依舊畏畏縮縮。

外界天色已經變暗。

山洞內,更是漆黑一片,唯有他們手中的火把,能把前後勉強看清。

“快點!”

催促聲從後面響起:

“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往前走!”

“石中!”人群後面,一位身披黑袍之人道:

“你確定是在這裡?”

“我當然確定。”石中身材矮壯,揹著一柄足有一人高的巨錘,悶聲開口:

“狡兔尚且三窟,樓主自然也有好幾個藏身之處,這裡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為關鍵的一個。”

“若非確定他已經死了,我也不敢過來。”

“血藤樓樓主。”黑袍人聲音一提,略顯激動道:

“據說此人不止實力了得,更是一位醫、毒兩道的大家,曾數次出手過各種天材地寶。”

“此處,應該會有不少寶藥吧?”

“當然。”石中雙眼眯起:

“樓主身上有三大法寶,尋人千裡香、殺人萬刃苦、控人三色毒,我們只要能得其一。”

“以後,也就不愁沒有去處!”

“哼!”黑袍人冷哼,音有不屑:

“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我更希望他在這裡留下些源晶、寶藥,這等東西有沒有無所謂。”

石中搖頭,不以為意。

對方身份不同,用不上這些手段,但實際上,血藤樓能延續至今,這三種手段必不可少。

千裡香,一旦沾染,即是相隔千里也能尋到。

而且極難祛除。

用來追人、尋人,最是了得,這也導致無人敢背叛血藤樓,甚至不敢殺血藤樓的惡人。

就是唯恐被人找上門來。

萬刃苦是種奇毒,據說就連秘竅盡數開啟,肉身圓滿無暇的黑鐵後期強者,都可毒斃。

三色毒,則是他此行的目標。

此毒是控制血藤樓暗衛的關鍵,一旦服用,就需長久服用,不能停止,不然飽受折磨,直至悽慘至極而死。

諸多暗衛,都是被此毒操控。

石中之所以確定血藤樓樓主已死,就是因為過去那麼久,一直沒有人給暗衛下發三色毒。

目前。

已經有不少暗衛身死,更多的則是瘋癲似狂,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若是他能入手。

就可立馬控制住一大批得力手下。

血藤樓的暗衛,個個都是凡階好手,且被毒藥控制,為了得到三色毒,什麼都願意做。

讓他們去死,都行!

“啊!”

慘叫聲,從前面響起。

有人不小心觸碰到機關,通道內毒氣、暗箭激發,走在最前面的探路之人當即慘叫連連,眨眼間又沒了聲息。

唯有一聲聲驚魂未定的喘息傳來。

幾具面目全非的屍體,躺在前面的地上,劇毒就連厚重的盾牌,都腐蝕出一個個大洞。

“繼續!”

石中面色不變:

“加快速度!”

對於這些人的死,他絲毫不以為意。

為了此行,他們專門抓了近百人,還有一大堆野獸、活物,就是要把通道內的機關盡數趟平。

更何況……

他視線轉動,落在一位身材矮瘦、兩眼飛速轉動之人身上,道:

“魯斛,還有多久?”

“快了!”

魯斛聞聲一顫,抬起手中一個類似八卦盤的東西,來回比劃了一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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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應該不超過十丈。”

“啊!”

“噗呲呲……”

慘叫聲,再次響起。

緊接著,有歡呼聲響起:

“前面有個門!”

“有門!”

“我們到地方了,到了地方是不是就放我們回去?”

“快!”石中雙眼一亮:

“快過去!”

人群畏畏縮縮,但後方兩人的威逼顯然要大過前面的陷阱,不得已,繼續朝石門靠近。

一路上。

毒箭、陷阱、鐵網……

待到真正來到門前時,僅剩七八人,隨後又有兩人被門上的暗器擊中,當場栽倒在地。

“我現在相信你說的了。”黑袍人點頭:

“如此多陷阱,黑鐵來了也要喪命,血藤樓樓主花這麼大力氣,此地定然藏有重寶。”

“當然。”石中面泛笑意:

“我何時騙過兄臺?”

“魯斛,過去開門!”

“是!”

魯斛應是,深吸一口氣來到石門面前,帶上手套在石門上細細摸索片刻,然後表情微動。

“找到了!”

片刻後。

“嗡……”

伴隨著石門朝著兩側緩慢移動,一個佔地足有百餘平的洞府,緩緩出現在幾人面前。

洞府內沒有桌椅板凳,唯有一個個箱子擺放角落。

裡面。

似乎還有幾個靜室。

兩人對視一眼,先把活著的人趕了進去,試了試裡面的機關陷阱,然後才邁步入內。

“源石!”

“源晶!”

“這是……”

“寶藥!”

“哈哈……”

黑袍人震開一個個箱子,裡面整齊碼放著諸多讓人眼花繚亂的東西,見狀不由大喜。

“千裡香!”

“三色毒!”

石中也從一間靜室走出,手拿兩個玄鐵寶盒,面色來回變換。

“怎麼了?”黑袍人開口:

“東西已經到手,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

“東西是已經到手,但……”石中輕嘆:

“這些只是藥物,沒有藥方。”

沒有藥方,就意味著手上的東西一旦用完,就再沒有後續。

“也許在其他的地方。”人的貪念,是沒有極限的,沒來之前,黑袍人僅想入手一些源石、寶藥。

現在,又想要更多。

“其他地方?”

石中暗自搖頭。

血藤樓樓主行事隱秘,就算是他跟了對方十幾年,依舊不知樓主的真實身份,這等地方知道的也不多。

雖然還有隱秘地點,但大機率沒什麼好處,更大可能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

“罷了!”

輕嘆一聲:

“先把人解決再說!”

音落,他的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不見,但見場中殘影流轉,倖存下來的探路之人接連倒地。

就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石中五指伸展,正要擊殺最後一人,表情突然一變。

“唰!”

“叮……”

“小心!”

“轟……”

勁氣轟鳴。

一道人影突然暴起,與石中近身廝殺,兩人拳掌交鋒,勁氣激盪,瞬息間殺招連環。

這最後一位倖存者,赫然是位黑鐵高手!

“彭!”

悶響聲中,石中被一腳掃飛,重重砸入山體,手上的兩個鐵盒也被人影給奪了過去。

黑袍人身影閃爍,見來不及插手,先攔住門口退路。

“楊玄!”

石中從碎石中撐起身體,嘴角溢血,雙眼死死盯著人影:

“你竟然沒死?”

“讓你失望了。”楊玄伸手往臉上一抹,揭開人皮面具,露出下面留有刀疤的面龐,冷聲道:

“楊某並沒有跟著樓主過去。”

“看來,你也沒有得到樓主的信任。”石中先是不屑一笑,又道:

“既然來了這裡,想來也是為了樓主的藏寶,不過你以為你一人能敵得了我們兩個?”

“兩個?”楊玄冷笑:

“你還剩幾分力?”

剛才他突然出手,可是已經讓對方受傷。

“就算還剩七分,也足夠幫水兄拿下你!”石中面色陰沉,伸手緩緩拿起背後巨錘。

“七分?”楊玄輕哼,看向黑袍人:

“閣下真要與楊某拼個你死我活?”

“在下所求,只是手上的這些東西,不妨你我聯手,解決了姓石的,這裡其他東西都歸你!”

“水兄!”石中面色一變:

“不要中他的離間計!”

“……”黑袍人眼神閃動,他已經見識了楊玄的實力,並無十足把握拿下他,而石中。

“何必如此?”

黑袍人突然輕笑:

“這裡東西多得是,就算我們三人平分,也是綽綽有餘!”

“大……大人。”

這時。

一直縮在角落,沒有吭聲的魯斛顫顫巍巍開口:

“你後面,還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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