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沒有傻到讓戚映竹知自己受傷。
是失血過, 臉色煞白,即使吃了飯,也精神委頓, 靠著戚映竹就能睡著……戚映竹便覺得可能是病了。於是, 不顧姆媽的不贊同, 戚映竹讓時雨白日在自己房中歇息。
戚映竹與姆媽據理力爭:“自幼便是孤兒, 小小年紀闖蕩江湖,極不易。如今連生病了都沒人照顧。大家相識一場亦是緣分, 時雨也救過我, 讓在這裡歇息, 也是應該的。”
姆媽狐疑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 勉強同意。
於是時雨睡醒後,便發現自己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戚映竹讓白日待在她身邊, 養病。
時雨這般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 都有些感動:也不知什麼,最近戚映竹身邊總是圍著很人, 戚映竹總是忙得顧不上理。時雨一直在等著戚映竹忙完, 們能恢復回到山上之前的樣子。
分明在山下住客棧的時候,央央待都頗親近。
都怪唐琢的到來。
今,終於到了時雨翻身的時候。時雨很興,果然將唐琢弄走, 做對了。
夏日竹簾輕懸, 繡戶張些。
戚映竹坐在書案後寫字,身後支了張竹榻,時雨虛弱地臥在中。姆媽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坐針線活,時時盯著時雨。自從那日清晨,姆媽發現從自家女郎被褥裡鑽出來的年郎, 姆媽對時雨的警惕心,就到了十萬分。
讓姆媽很詫異的是,這個小混蛋分外乖,並未如她想的那般,總是吵她家女郎。
女郎在那裡寫字,時雨就趴在床上的竹枕上,露出一雙烏黑清澄的眼睛,毫不厭煩地盯著戚映竹。的眼神沒有經過世俗的遮掩,戚映竹時便總是過於直白……姆媽完全能出時雨對女郎的渴望,是時雨並沒有說。
姆媽有點懂女郎何一與時雨對視,就投降的緣故了。
時雨在這邊乖得久了,戚映竹的眼神太渴望了,連姆媽都有些不過眼,反思自己是否太過分。姆媽便尋了藉口,說坐得腰疼,出去走走。
握著筆寫字的戚映竹臉頰滾燙,低著頭:姆媽這藉口敷衍的……
她餘光忽然察覺旁邊有人影動,戚映竹扭頭,見到姆媽一走,時雨就溜了過來,對她桌案上的東西探頭探腦。時雨與她微瞠的杏眸一對,欲蓋彌彰:“你說那個老婆子在的時候,不讓我靠近你。可她現在不在了啊。”
戚映竹:“……是姆媽。時雨,不要那般沒有禮貌。”
時雨抱胸:“我不喜歡她。”
戚映竹:“什麼?”
時雨盯著她,不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睛輕輕向上一揚,睫毛微拖,勾出一抹鴉青色的瀲灩,如羽毛一般輕輕勾向她。戚映竹心頭一燙,知了是什麼意思。戚映竹偏過臉,刻意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筆下。
戚映竹忍著:“姆媽也是了我們好……且你不喜歡的人,難就不應該存在麼?”
時雨沒說話,心想我不順眼的人,我通常就殺了。
戚映竹卻說:“你無權決定旁人啊,時雨。你要乖乖叫‘姆媽’,不要惹她老人家傷心。”
時雨“唔”一聲:“你在教我人處世嗎?”
說到這個“教”,戚映竹便想到對自己愈發強烈的愛慕心。戚映竹心中又甜又澀,情緒變得低落下去。她認真地寫自己的字:“算是吧。”
時雨完全沒有察覺到她敏感的心思,俯趴在案頭,百無聊賴地翻。戚映竹心頭思緒亂飛,也不敢盯著時雨,怕自己把持不住。一時間,屋舍中漫起詭異的沉默。
時雨突然笑一聲,聲音清朗,還透著邀功一般的喜悅:“央央,我認識這個字!‘雨竹居士’。我全都認得。”
拿著一疊宣紙,炫耀自己也並未全然不認字。不想戚映竹抬頭一,眼神略慌,連忙去搶被拿走的宣紙。時雨向後隨意地一走,戚映竹撲了空,卻上身一晃,靠在了時雨的腰上。
她的臉直直撞去,時雨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聲音……
戚映竹漲紅臉,抬頭,見手捧宣紙,低頭正她。眼睛裡帶著笑,戚映竹一愣,便知是故意讓自己撞上去的。戚映竹結巴:“你、你這個壞蛋!”
時雨見她立時靠後坐正,不再抱自己的腰,心裡不禁生起些失望。央央以前明明很喜歡的腰以下的所有……時雨隨意地想了一下,思緒就收回到了自己手中的一疊宣紙上。
衝戚映竹揚宣紙:“你什麼反應這麼大?有什麼不能讓我的?”
戚映竹定定神,瞥:“也沒什麼不能讓你的……你要什麼呢,時雨?”
時雨一滯,只因確實不太懂。是戚映竹這麼慌,必然有東西瞞著……時雨低頭,再次認真翻自己手中的一疊宣紙。斷斷續續能認得好字,是這些字組合在一起,時雨腦中便是一大串問號。
時雨微怔,遲鈍地想到那天,自己到的戚映竹和唐二郎吟詩作對的一幕。
時只是不開心,現在才開始自卑。
時雨垂下眼,戚映竹觀察著。見年嘀咕:“反正我認得個字。‘雨竹居士’,我就認識。央央,好巧啊,這個字裡面,有我的名字,也有你的名字。”
戚映竹心虛地應一聲:“巧合吧……還給我吧。”
時雨打量著她,雖不解情,卻本能地想試探出什麼:“這不是你起的名字麼?”
戚映竹羞澀尷尬,糊弄過去:“古詩中隨意取的意象,沒有旁的意思。你讀兩本書,就知了。”
她手向外攤,示意將宣紙還來。時雨抿一下唇,頗有些不甘,偏偏又確實解讀不出什麼來。時雨便悶悶不樂地將宣紙還給她,戚映竹鬆口氣,背過身時捂住自己的心跳:
還好,還好。
時雨沒發現自己連名字都想著。
卻不想戚映竹將宣紙用鎮紙壓住,正要再次寫字時,她餘光瞥到時雨在偷偷摸摸地往懷中藏東西——戚映竹呆住:“時雨!”
時雨一僵,抬頭無辜她。
雖然表現得很純然,好似懵懂無知,不知自己在做什麼。手緊緊拿著一頁被折起來的宣紙,偷偷地要往自己懷裡藏。被戚映竹叫破,時雨掙扎了一下,將自己偷藏起來的一頁宣紙攤開了。
戚映竹覺得好笑,輕聲:“你藏幹嘛?”
時雨低頭,似隨意、又似誠實:“我覺得你寫的‘雨竹’兩個字很好,我想。”
戚映竹怔忡,驀地抬頭。正低著頭,打量她。時雨說:“真的很好。”
戚映竹呆呆,她心中砰然跳的心臟跳得有快,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個年手指放到自己唇間,輕輕吮了一下,低頭在光潔的案面上勾劃。
戚映竹順著的目光去,見如同畫畫一般,在桌上寫了“雨竹”兩個字。
時雨自己自己寫的字,都忍不住笑了。飛快她一眼,紅了臉,既像羞澀,又像不好意思:“我寫的不好。”
說完,就要抽回手,手卻被戚映竹握住。時雨一怔,她。
戚映竹拉著的手,在桌面上,重複寫了那兩個字。時雨低著頭,俯下身,要認真地去她拉著的手,是怎麼寫字的……時雨鄭重事要習,讓戚映竹欣慰。
戚映竹斟酌:“時雨,我教你讀書寫字吧?”
時雨漫不經心:“好啊。”
戚映竹低著頭,忽,頰畔被年親了一口,伴著混著溼漉口水的笑。
她頰畔才一溼,時雨便手抽開,怕她生氣一般撤退。戚映竹捂著腮扭頭,時雨一扯被褥,縮回到了竹榻上躺好。下一刻,姆媽的腳步聲在屋門口響起,姆媽刻意加重腳步聲,進來後,見女郎回頭盯著年猛。
姆媽一聲咳嗽,戚映竹後知後覺地收回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再次時雨。
時雨半張臉被被子捂住,眉目卻俊俏飛揚,帶著狡黠的笑。戚映竹臉紅,這才徹底回過頭,不敢了。
對於時雨來說,每日最痛苦的,便是一到晚上,姆媽就趕出戚映竹的屋子。姆媽更絕的,是她與戚映竹嘀咕了許久後,戚映竹就讓步,讓姆媽與她夜裡睡在一張榻上。
姆媽美名曰:好照顧女郎。
時雨瞪直眼,瞬間怒火上湧,開始著急:這個老婆子夜裡和央央睡一張床,是故意的吧?她鼾聲那麼響,央央怎麼可能睡得著?她就是故意的,就是了不讓自己碰到央央。
時雨想發火,偏偏戚映竹很聽姆媽的話,讓時雨鬱悶。
於是這兩日養病養的,時雨似乎越養,越虛弱。懶懶地趴在自己那張竹榻上,抱緊被褥,知只有這些屬於。可剛開葷沒久,也沒怎麼吃肉……實在太餓了。自怨自艾之時,戚映竹端著洗好的筆墨進屋,到這般,忍不住撲哧笑。
“雨竹居士”的字畫在山下終於第一次賣了出去,錢財還不算低。方才戚映竹和姆媽一合計,二人心情都很不錯。
時雨抬頭,鬱郁地她一眼。
戚映竹收斂了自己的笑,踟躕著坐在榻上:“時雨,我有話與你說。”
時雨此時,也想到了一個可以讓自己和戚映竹睡覺的意。揚下巴:“我也有話和你說。你說吧。”
戚映竹緩一會兒,輕輕一眼。她掩飾著自己的不捨與難受,下定決心:“時雨,我決定下山,回京城去了。表姐的婚事,我是要去的。還有養父養母……我也要再見見們。”
她沒說出口的委婉話,實是自己要離開時雨了。說不定她會在京城住很長一段時間,待她回來……也許時雨便走了。
時雨眨眨眼。
問:“要去久啊?”
戚映竹:“可能十天,也可能一兩個月,也可能半年……”
時雨呆住,遲疑:“那我要帶好衣物對不對?京城的物價比外面的貴很……”
如財迷一般,又開始盤算起的小金庫。動一個銅板,都讓時雨心如刀割……時雨飛快地算著賬,戚映竹怔然,這才反應過來:“你、你不會打算與我一起去京城吧?”
戚映竹:“不行的……宣平侯府戒備森嚴,你進不去的。”
時雨肯定:“你就不用操心這個了……央央,京城裡的東西,真的很貴吧?”
戚映竹的糾結之心,與的糾結,渾然來自兩個世界。時雨完全沒發現戚映竹試圖讓們分開的心思……戚映竹用複雜的眼神半天,終是無奈投降:“我不知京城裡的物價,姆媽知。我說的話你也根本沒懂……你根本不知宣平侯府有規矩森嚴,和我們現在是不一樣的。”
時雨:“沒什麼難的。很嚴麼?我很輕鬆就能帶出戚詩瑛啊。”
的語氣裡,透著無所謂的無情之意。殺個人,殺百個人,對從來沒任何困擾。
戚映竹說不通,只好按捺住此話題,無奈問:“你要與我說什麼?”
時雨抬頭瞬間,目中迸出光,黑裡摻著金,被陽光搗碎。戚映竹因目光痴住,緊接著聽到說:“我們下山去玩一晚上,好不好?”
她未回答,便傾身抱住她的腰,纏她又抱怨她:“讓你的姆媽睡一晚吧……你陪陪我,我好可憐啊。”
事後戚映竹想過。
實時雨每次的撒嬌,她都有很努力地抵抗過。只是她的努力,在面前一文不值。往往直勾勾地著她,對她笑一笑,對她說兩句軟話,再又蹭又親,又吮又求……戚映竹就會心軟。
她從來都拒絕不了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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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鎮上燈火明耀,華燈初上,戚映竹與時雨行在還不甚的人流中。再一次的丟下姆媽下山來玩,這都讓戚映竹覺得緊張刺激。
戚映竹不停回頭,心憂地向被自己落在後面的落雁山。
一隻手伸來,與她握住。戚映竹手指一顫,那伸來的手掌心順勢貼住她的掌心,握緊了她的手。戚映竹睫毛顫一下,抬頭去。時雨說:“人很,我拉著你,你就不會走丟了。”
戚映竹也不知對牽手的意義有沒有想過,她低聲應了,再次忍不住身後。
時雨:“我給她點了睡穴,她睡得比你香了。你就別想她啦。”
戚映竹赧然,也覺得自己三心二意不好,便認真應下。時雨這才笑起來,拉著她的手,加快腳步進人群。時雨始終是個十歲的年郎,沒心沒肺,同時玩心重。上一次二人偷出來玩,時雨與戚映竹並不算很親近,對她逗弄的心比較,這一次……
這一次,時雨是記得,自己身邊有戚映竹吧。
會緊拽著她的手,不讓她被人擠到;戚映竹的美貌引得不懷好意的人窺探,在人群中一指風彈出,讓人吃痛躲開。還笨拙地著照顧戚映竹,例如二人買了糖葫蘆,戚映竹只嘗了半顆,剩下的全都給了時雨。
時雨:“姆媽說不能讓你吃太東西。”
戚映竹紅著臉微笑:“嗯。”
只是戚映竹力不好,二人只玩了一會兒,她便開始喘息微微。她想撐著,讓時雨盡興,便咬著牙不說。待時雨發現的時候,戚映竹臉色已有些蒼白。
時雨一怔後,眸子沉下。眼裡的笑和歡喜盡消失,黑暗冷淡,頗有些嚇人。不知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戚映竹的氣,張口想說她,是見戚映竹羸弱無比的模樣,又說不出口。
這恐是第一次,戚映竹見到沒表情的樣子,卻不覺得如何害怕。戚映竹輕輕地去拉的手,探過臉。年哼一聲別過臉,戚映竹微笑:“別生氣,我歇一會兒就好了。你帶我出來玩,我很興的。”
戚映竹勸:“你自己去逛吧,我在這裡等你。”
二人所在的,是兩街巷的交叉口。路口有清河蜿蜒,河邊燈火通明,小販擺攤叫賣,民風淳樸熱鬧。
時雨望望燈火通明的人流處,不知何,明明很喜歡這些,是央央不能陪一起,便也覺得瞭然無趣。時雨悶了一陣子,陪戚映竹站在河邊,不肯離開。
戚映竹對心裡生歉意,又很著急,想讓興起來。
戚映竹盯著一個從們面前經過的女郎髮鬢望了眼,她在腦海中尋思一番方才二人走過的地方,確認沒有疏漏後。戚映竹才拉時雨的袖子,讓時雨去。她因不好意思盯著過路人指點,與貼耳說話,面紅耳赤:“時雨,你那個女郎。”
時雨耳尖微燙,胸膛中血液滾滾。
心潮波動陣陣,出怔了一會兒,才聽清女郎在耳邊說什麼。時雨心不在焉地過去,半天後,納悶:“你讓我一個光頭做什麼?”
戚映竹汗顏:“不是那個,是那個!那個……頭戴花的女郎。”
恰逢那被戚映竹所指的女郎在人群中與自己的同伴說話間,停了步在小攤販前討價還價。燈火幽暗,那女郎微轉了臉,面容一晃。時雨了半天,肯定:“她不如你好。”
戚映竹:“……”
她嗔又惱,輕輕在年手臂上打一下。
戚映竹無奈地發現,她無法暗示時雨,時雨永遠聽不懂她拐彎抹角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永遠只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時雨——“你那個女郎頭上戴的絹花,好吧?我也想要。”
時雨:“可是你走不動了啊。”
戚映竹:“你不能買回來給我麼?”
二人大眼對小眼半天,戚映竹堅定地扮一個任性的非要絹花的女郎。時雨偏頭她半天,不解她今夜何這般奇怪,和以前的她很不一樣。是時雨對人情世故向來稀裡糊塗,理解不了,就放棄了。
時雨不情願的:“那你乖乖等我,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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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入了市集,目光如梭,快速掃過兩邊的攤販。旁人逛街是享受,卻如完任務一般,心裡只記掛著等自己的戚映竹。傑出殺手的眼力從來不容小覷,時雨很快找到了絹花所在的小攤。
時雨倉促無比地隨意買:“拿那朵給我。”
時雨低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猛地背脊一僵,大縱步飛躍起,向後連退數步。年詭異的退後步伐沒有驚動流動的人群,一清脆的女聲音從時雨方才所站位子的後方揶揄響起來:
“我以你已經非常廢物了。現在一,警覺心還在嘛。”
時雨緩緩抬頭,隔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到一個黑衣束腰的女撐傘立。女長髮烏濃間,梳了兩綹小辮,用五色繩所編,別在耳後,讓她顯得俏皮可愛了很。
時雨從沒覺得她可愛過:“秦隨隨!”
秦隨隨彎眸笑,轉著自己手中的傘。她閒然無比地立在那裡,不知將她的刀寄存到了何處。時雨眼睛向方梭巡間,秦隨隨向走來,時雨向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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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隨隨便停住步,不解地。
秦隨隨很快恍然:“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被我打擾……是時雨,你給女郎買絹花,怎麼也才買一朵?大方的人,可應該全部買下,給女郎慢慢挑啊。”
時雨從她的話裡判斷出:“你跟蹤我麼?”
隔著人群,二人像是各自自說自話,偏偏聲音都清晰地傳入彼此耳中。
秦隨隨蹙眉,苦惱:“對啊,跟蹤了你很久。來我武功又進步了,讓你察覺不到……不過也間接說明,你警惕心不如以前了。時雨,你說這怎麼辦?警惕心這麼差,以後就不好殺手了。”
時雨打量她:“不用你管……你來幹什麼?”
秦隨隨嘆氣:“來殺金光御啊。還有處理你的事……時雨,前兩日唐琢直接點名請你接任務,你沒有接,我也損失了一筆錢。”
時雨反駁:“要我殺我自己,我怎麼殺?”
秦隨隨噗嗤笑,掰起手指頭數:“宋凝思釋出的請求‘秦月夜’就近保護的任務,你身在京城附近,卻不接。你運氣不好,誰讓我親自來京城,一下子就撞上你這麼大的把柄……時雨,這可是強制任務,你卻不接。違背‘秦月夜’的規則了哦。”
時雨:“那又怎麼樣?”
秦隨隨笑一聲,喝彩,輕輕地鼓掌兩下:“我一貫喜歡時雨你這般爽快的性子,好說話。那我問你,你是認自己違背規則了,對不對?”
時雨乾脆果決,周身氣息收斂,與在戚映竹面前時的放鬆狀態全然不同:“對。”
秦隨隨:“懲罰可是我親自出手打你哦。”
時雨:“你未必打得過我。”
秦隨隨不悅地哼一聲,繼續掰手指頭:“還有,之前唐琢釋出的另一個任務,你非要把什麼女郎給加進去,後來又說自己不殺了,要賠償錢財……你認不認?”
時雨淡漠無比:“認。”
秦隨隨笑:“鞭刑十,領不領?”
時雨:“領。”
秦隨隨滿意點頭。所以說,“秦月夜”的一眾殺手中,她最喜歡的就是時雨。從來都說話算數,不與她玩詭計玩陰謀;出了事,時雨也從來不耍賴,該領什麼罰就領什麼罰。
秦隨隨覺得自己之前幫時雨在京城脫困,幫得很不錯。
秦隨隨轉著手中傘,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領罰呢?”
時雨踟躕一下,暫時不打算回“秦月夜”的樓去,打算一直和央央在一起。若一直和央央在一起,根本沒有時間接受懲罰。央央會懷疑,會傷心。且長痛不如短痛……
時雨緩緩向後退,口上說:“現在。”
話一落,將絹花往懷中一收,縱步轉身便攀巖旗杆向處躍。同一時間,一長鞭如電影般甩開,並非來自下方,是來自處。一青年身影從樓跳下,時雨擰身甩開旗杆,向下跳去。
人群陡亂,慌張散,下方,一柄黑色巨傘自秦隨隨手中張開,薄薄利刃從傘中飛出,盡刺向時雨。
時雨再擰身退!
秦隨隨一聲笑,揚傘縱步,她將傘向外丟擲,一柄長刀已從傘下抽出,被她橫在身前,向時雨前身劈去。濺起的利鋒之刃氣捲起塵埃,人群慘叫著躲開時,時雨也被刀氣劈得向後彎腰,個翻滾。
翻滾後,時雨向上跳起去搶被秦隨隨丟擲的那把傘。一長鞭,再次從處甩下,這一次,時雨無處可躲……
青年持傘立在旗杆上,聲音帶笑:“十。”
時雨半隻手臂都被那鞭擦到,帶著勁力的鞭和尋常人的鞭可不同,一被抽到,整隻手臂都開始發麻。時雨反應也是極快,拿不到傘後,就搶身躲入後方一帳後,躲開秦隨隨砸來的大刀。
時雨仰頭,到黑夜中,白衣飛揚、緩緩落地的撐傘青年。
時雨不甘心地盯著手中的傘,怒:“那是我的!”
步清源微笑:“稍微給你改裝了一下……這不是給你帶過來了麼?”
時雨:們把央央送的傘……給改得像武器一樣。
一時間,都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既覺得們不應該亂改央央給的傘,又羨慕地想到方才甩開薄刃飛刀的傘……好像是挺好用的。
時雨:“把傘還給我!”
秦隨隨:“你能從我手裡活命,躲過我的追殺,傘就還你。”
步清源笑:“時雨,今夜反應還是很快的。我的第一鞭,你躲過了。”
時雨撇過臉,不屑:“因我知你必然在。秦隨隨在的地方,我沒到你,這怎麼會是正常現象?你必然躲著,等著算計我。”
步清源一怔。
時雨還盯著撐刀站的女,盯著秦隨隨耳畔後的小辮:“你笨手笨腳,根本不會編辮子。你梳頭髮肯定有別人幫你,所以步大哥肯定在。”
秦隨隨一怔。
然後秦隨隨喝:“步大哥,別和廢話!時雨,你躲好了,步大哥的十鞭,我的追殺……你躲過了,這懲罰就結束了!”
話音一落,二人身處不同的方位,卻登時都從原地消失,向時雨拔身來!
時雨躍起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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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開,街巷都被追殺和鞭影包圍。秦隨隨的武功是步清源教的,那二人雖然武功不是同一路,配合起來最是所向無敵。步清源和秦隨隨單獨一人,時雨都不怕。只是們兩人聯手——
步清源慢悠悠:“八。
“六。
“。”
步清源:“還有三鞭。”
耳畔風聲都宛如刀割,秦隨隨的刀影也如影相隨。時雨身上佈滿了刀傷、鞭痕,仍要跑,不能停下來。“秦月夜”出來的人可沒有什麼同情心,時雨敢停下,說不定真的會死。
時雨從來沒去研究過旁人會不會對自己心軟。
一直以“秦月夜”的懲罰便是這樣——一定要躲。只要躲開了,就沒事。
秦隨隨也從來沒告訴,理解的懲罰,和別人領的懲罰不一樣。畢竟時雨很受罰……秦隨隨懶得和時雨說。
時雨奔跑間,步伐忽地一凝,前方的人潮全都向外跑,是卻有一個女郎逆著人流向這邊。戚映竹被人群撞,她仍向打鬥的這邊過來,風聲將女著急的聲音傳來: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大哥,到底怎麼了,什麼你們都要跑?
“時雨、時雨……”
戚映竹跌跌撞撞,努力向這邊擠來。時雨時是向這邊過來的,這邊出了事,她心急如焚:“時雨——”
戚映竹忽地停了步,到了橋頭那黑衣年。
步清源手中的鞭子揮下:“三——”
鞭子重重打在時雨肩上,抽得年一口血吐出。時雨趴在橋墩上,呆呆地著下方地面上的戚映竹。河水波光盪漾,女郎衣袂輕揚,目清唇紅,殷殷望來。
燈火招搖,槳聲流動,橋上橋下的二人隔水對望。
秦隨隨的刀鋒到來前,時雨忽然反應過來,從橋上跳下,飛撲向戚映竹:“央央,走!”
抱住她腰身,躲開身後的刀和鞭。隨意找了一鋪子,將戚映竹推進去,又抽出旁邊的一條竹竿拴在門上,讓門無法從裡面開啟。戚映竹在內拍門,時雨用竹竿撐好門後,膝蓋向下彎直接借翻滾,躲開下一鞭。
戚映竹在門內拍門:“時雨,時雨!”
時雨背靠著門,將喉嚨間的血咽下去。眼睛著秦隨隨和步清源一起殺來,手臂麻痛無比,之前本就沒養好的內傷也在這時影響戰力。然、然……
年仰頭,漆黑眼中映著兩人的身形。眼底無波,語氣中沒有感情:“你別出來,沒事。我和我的兩個朋友切磋一下……很快就好了。”
隔著一扇門,戚映竹首次見識到真正的時雨,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