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灘開機的時候還是初春，拍到後期已然是六月酷暑。
開始丁修和許文強每天穿著西裝，大衣，戴著禮帽，和其他演員單薄的衣服相比，暖和得一批。
現在大熱天的天，襯衣，馬甲，西裝，外面還有呢大衣，別提多熱。
只要導演一喊卡，丁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衣服。
“今天是最後一場戲了，爭取中午之前殺青。”
“大家拍完都別走，晚上吃殺青宴。”
早上，剛一開工，導演就拿著大喇叭喊。
開機三個多月，只剩下兩場戲，拍完就沒了，劇組正式殺青。
今天的戲是丁力和馮程程的婚禮，全家被殺的許文強單槍匹馬，拿著槍來找馮敬堯報仇。
在他開槍打死馮敬堯的瞬間，丁力也開槍打中了他。
所有的恩怨情仇，兄弟情誼，此刻一筆勾銷。
“嗷嗚！”
聽到導演的話，一幹小演員都很興奮。
雖然殺青後他們就要暫時失去工作，但早晚是要走的，殺青這天導演好歹還會發紅包。
唯一可惜的就是丁修跟黃小明的水果飲料喝不著了。
隨著天氣熱，這些日子，丁修，黃小明，兩人時不時的會請現場的演員，群演吃東西，喝水。
有這兩位大老在，大家的日子舒坦不少。
突然要結束，還有點捨不得。
“各部門準備！”
“燈光柔和一點。”
“道具，桌子往左邊移。”
“群演不要太分散，你們是來參加婚禮的，笑一笑，手上的酒杯舉起來。”
“主演準備好了嗎？”
“場務打板，三，二，一……”
婚禮現場，丁修西裝筆挺帥的一匹，孫麗一襲白色婚紗清純漂亮，挽著他的手臂緩緩走來。
不遠處是戴著無框眼鏡的馮敬堯，正在和身邊的人有說有笑。
現場高朋滿座，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此時，一輛黑色老爺車開來，許文強走下車的同時，懷裡掏出一把手槍，槍口對準馮敬堯。
“攝像注意特寫，給許文強面部特寫，還有槍！”
“砰！”
“卡！”
“過！”
“下一條，馮敬堯中槍倒地，李老師準備一下。”
說完，導演高希又看了一下回放，黃小明的許文強從下車到開槍，整個過程中面無表情，但雙目殺氣騰騰，動手沒有絲毫遲疑。
調教了那麼多次，黃小明總算是丟棄他那霸道總裁的演技，開始用眼睛演戲。
在高希來看，高深的表演都是潤物細無聲的，只是一個眼神，一聲輕嘆就能引人入戲。
許文強全家被殺，早已心如死灰，此時殺馮敬堯就是他唯一的信念，誰都擋不住。
“高導，我剛剛這條沒問題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黃小明摸到高希這邊來。
“沒問題，很好，繼續保持。”
黃小明鬆口氣，接著臉上浮現笑容。
怎麼演許文強的結局，他思考好幾天了，有想過大哭，大喊，有想過如釋重負，差點沒把他逼瘋。
最後還是跑去跟李雪劍請教。
沒想到的是丁修當時正好在，給他講了一下身負血海深仇，殺仇人的心態，一下子，新世界的大門開啟了。
在丁修說完後，他和李雪劍半晌沒說話。
差點以為丁修曾經有一段悲慘的童年，說的全是人生真實寫照。
……
“砰！”
接上許文強的那一槍，馮敬堯胸口飆出血花，兩眼一閉，身體止不住緩緩往後倒。
“恭喜李雪劍老師殺青。”
現場，掌聲響起，導演還給李雪劍準備了花，順道塞了一個紅包。
演死人不吉利，給紅包是傳統。
不只是主演死，那些配角，小角色死亡，導演也會給紅包，只不過裡面的錢不一樣，有的多，有的少。
還有說法就是這個紅包必須當天花完，不能留下。
不過這話純屬是扯澹了，主演就算了，不差這點小錢，那些群演，特約，就靠這點錢過日子。
飯都吃不飽，人都要餓死了，你跟人講封建迷信？
今天的戲還沒拍完，李雪劍簡單和導演交流幾句，和其他演員握了握手後就站到一旁，並沒有耽誤拍攝。
接下來的鏡頭給到丁力。
許文強開槍的剎那，他童孔一縮，旋即從腰後掏出槍對準許文強。
“不！”
聽到槍響，他別無選擇，只能朝著許文強開槍。
兄弟之情分崩離析。
腦海裡回想的都是這些年來兩人的點點滴滴，初次見面許文強幫他出頭，大火中救出他母親，為了他斷指，殺人，一起結拜為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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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另外一邊，許文強中槍，雙腿跪在地上，眼眶溼潤。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的話，想必他永遠不會來上海。
“卡！”
“恭喜丁修，小明，孫麗殺青！”
“也祝新上海灘殺青大吉！”
導演的聲音落下，所有人身體輕了幾分，開始有說有笑，做回自己。
遇到高希這個高標準導演，同劇組又有李雪劍這樣的老戲骨，沒日沒夜拍那麼多天，大家壓力都挺大的。
現在殺青了，都如釋重負。
“小明，這是你的紅包。”
“謝謝高導。”
“修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修哥，以後常聯絡。”
“一定。”
不急著卸妝，眾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有的人互相留下聯繫方式，有的人擁抱告別，有的則是敷衍寒暄，過了好一會才陸陸續續進入化妝間。
“修哥，這些日子你都瘦了。”
房車上，趙麗影盯著剛洗完澡的丁修打量。
“有嗎。”毛巾搭在肩膀，丁修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鏡子看了一下，感覺模樣沒什麼變化。
趙麗影翻出吹風機，插上電，站他身後吹頭髮：“當然有，皮膚黑了一點，也瘦了一點。”
丁修無所謂道：“拍戲嘛，就是這樣，習慣就好，這年頭賺錢也不容易啊。”
趙麗影白眼，一部戲兩百多萬片酬，這還叫不容易。
她們這些打工人才不容易好吧，每個月就那麼點錢。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晚上有殺青宴，考慮到你要喝酒，明天睡懶覺，機票我訂的是下午兩點的，直飛北平。”
“告訴楊思維，我要休息一段時間，別急著給我上活。”
“知道了，未來半個月都沒工作，你好好休息。”
跟了丁修那麼久，趙麗影和楊思維都知道他的性格，讓他連軸轉是不可能的，拍完一部戲要休息很久，沒有好劇本不出山。
要不就是錢不花完不工作，反正怎麼浪怎麼來。
“小蘭在公司嗎？”丁修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
。”趙麗影吐了吐舌頭：“不過我聽說媛媛姐回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兩天。”
“這麼巧？”
“呵呵，誰說不是呢。”
巧合什麼的當然不是，只是之前高媛媛有跟趙麗影說，丁修這邊快殺青跟她說一聲。
所以就有巧合了。
丁修也不信這些巧合，目光望著鏡子中身後的人，沒有說話，不知道想什麼。
……
翌日，午後，丁修回到北平，前來接機的是高媛媛。
“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兩人見面，擁抱一番後丁修問道。
“不能來嗎？”
“能。”丁修乾笑著說道：“走吧，一起吃頓飯。”
高媛媛拉住丁修：“先等等，我還要等個人。”
“誰啊？”
“一個閨蜜，你也認識的。”
機場大廳，丁修無奈，只能找地方坐下，陪高媛媛等人，幸好這會兩人都戴著口罩和帽子，不然少不了騷動。
大半小時後，高媛媛手機響動，接了一個電話後讓丁修自己坐著玩兒，她去接人。
沒幾分鐘，丁修看到她說的閨蜜。
“靜文姐你好，經常聽媛媛說起你，終於又見面了。”
高媛媛嘴裡的閨蜜是賈靜文，丁修以前跟她合作過倚天屠龍記，那時候他是宋青書，賈靜文是趙敏，高媛媛是周止若。
自從那部戲後，兩人再無交集。
反倒是高媛媛後來又跟她合作過，想來她們的關係也是那個時候起來的。
娛樂圈還能交到朋友不容易，丁修也替高媛媛開心。
賈靜文十六歲出道，至今十六年，千禧年後內地發展一年比一年勐，從倚天屠龍記後一發不可收拾，後演過至尊紅顏，秦王李世民，都是爆火的劇。
其中至尊紅顏丁修還在高媛媛的影響下看過幾集。
劇中她飾演的是一代女帝武媚娘。
透明的尼姑裝讓丁修印象深刻。
“你好，我也經常聽媛媛說起你。”賈靜文笑著和丁修握手。
旁邊的高媛媛對丁修翻白眼，她什麼時候經常跟丁修說過賈靜文？這傢伙真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過她經常跟賈靜文說起丁修倒是真的。
丁修望向賈靜文身後，助理抱著的孩子，笑著說道：“這是誰家孩子，長得這麼可愛，眼睛大大的，吃了多少葡萄？”
沒人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家孩子，賈靜文笑道：“我家的，不過也是你家的。”
饒是見過大場面的丁修一剎那也是慌得一批，急忙跟高媛媛解釋：“不關我的事，倚天殺青後我就沒見過靜文姐，靜文姐，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無緣無故整出個孩子，這個鍋他不背。
要是真有點什麼就算了，關鍵啥都沒有啊，再說，倚天屠龍記過去好幾年了，真有事孩子不該那麼小。
賈靜文哈哈大笑，對高媛媛道：“你跟他解釋吧。”
高媛媛瞪丁修一眼：“我是孩子乾媽。”
“這樣啊，嚇死我了。”丁修鬆口氣，隨即道：“那我豈不是乾爹，怪不得說是我們家的呢，靜文姐，下次說話不能大喘氣，這一分鐘你知道我在鬼門關跑了多少次了嗎？”
賈靜文玩味道：“你不是經常在鬼門關走嗎，還怕這個？”
丁修尷尬，不知道高媛媛私底下跟賈靜文說過什麼，咳嗦一聲後道：“不說這個，一起回家吧，今天我請客。”
沒有去酒店
，賈靜文跟著高媛媛一起回的四合院，晚上吃完東西也在這邊留宿。
當晚，丁修一個人躺在床上，瞪著眼睛望著屋頂到天亮。
高媛媛跑去和賈靜文睡去了。
接下來幾天，丁修都是多餘的，不是陪著兩人逛街就是給他們充當電燈泡。
直到吳驚的一個電話打來。
傍晚，後海酒吧包廂，丁修，黃博，王保強，吳驚，幾人聚在一塊喝酒。
丁修打量著周圍環境說道：“不是說電影首映禮嗎，你就這麼安排兄弟們？”
桌下，黃博用腳輕輕碰了一下丁修。
吳驚一大杯啤酒下肚，鬱悶道：“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黑拳在港島上映，票房六十多萬，內地這邊還有屁的首映禮，悄悄***上映算了，丟不起那人。”
黑拳這部電影他付出很多，畢竟是港島打拼幾年，第一部擔任男主角電影，非常不容易。
開機前還特意回來北平，找丁修特訓。
甚至這部電影裡的很多故事都是以他為原型創造的，他也算是半個編劇。
沒想到撲得那麼慘，六十多萬票房，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內地這邊的市場要比港島大，但窺一斑而知全豹，港島那邊都那樣，想必內地也好不到哪兒去，估計就是幾百萬的總票房。
虧到姥姥家了。
“這麼撲？”丁修咂舌。
黃博的瘋狂的石頭投資三百萬，最後的總票房是兩千五百萬，以小撬大，成了小成本大收穫的里程碑電影，圈子裡引起的轟動非常大。
目前已經在申報金馬獎，大學生電影節。
明年的百花獎想必也不會落下。
前前後後賺翻了。
和瘋狂的石頭比起來，吳驚不是一般的倒黴，六十多萬票房，說出去都嚇人，這以後那個投資商爸爸還敢投他的戲？
“不行你就回來吧。”丁修嘆口氣勸道。
又是一大杯啤酒下肚，吳驚苦笑：“不服氣啊，我就不信混不出頭，再試一年吧，不行我退圈算了。”
他在港圈已經打出了名聲，很多觀眾都認識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就這麼灰熘熘的回來，太不甘心。
“這次的失誤我總結了，片風水土不服，投資方塞人，劇情有硬傷，資金不夠……說到底我在劇組話語權太小，很多事插不上話，不然不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