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內的環境看起來倒是挺亮堂的。

從外面看上去漆黑一片的,內部反倒是頗為明亮。車頂安裝了個把吊燈,燈光明亮而溫馨。

公交車的座椅也被加裝了柔軟的墊布,前面甚至還有摺疊小桌,桌子上都擺著一本相同的書和一瓶礦泉水。

車身後面還有不少精美的裝飾品,比如說吊籃和曇花就齊齊地聚成兩排。雖然看上去不搭,但是至少也給裡面添了一些綠色。

看著眼前的一切,顏懷夢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說啥。

怎麼說呢,感覺這裡與其實一輛充滿了都市傳說意味的公交車,倒不如說是一個漂亮溫馨的私人電車。

身體僵硬著坐在右邊靠窗的一個座椅上,剛一坐上去,顏懷夢就不由得驚歎於這個座椅的舒適。

這玩意兒就像是無比貼合自己的身體曲線一樣,甚至讓顏懷夢有一種它是“活著”的感覺,將自己整個人都軟軟地包了起來。

太過舒適甚至讓她不自覺地眯起眼睛。

不過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之前那個打過照面的年輕人也跟著上了車。

而且好巧不巧的,他停下來的位置正好就是顏懷夢的旁邊。

原本這個年輕人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然後在踟躕了片刻以後,緩緩地走到了顏懷夢的側方,並且直接落座。

這輛公交車的位置很有意思,中間有一個折疊桌,圍繞著折疊桌前後各有一排座椅。每個座椅的有夠五六個人坐在一起的空隙,顏懷夢和那個年輕人各做一邊。

當對方也落座的一剎那,顏懷夢原本僵硬的身體似乎隱隱約約恢復了些許靈性。

她掙扎著轉過頭,想要偷偷看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然後很悲劇的,她又沒能掩飾住自己的意圖,再次和那個年輕人對視了。

屮……

顏懷夢真的很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了。

怎麼能每次都這麼湊巧的跟對方四目相對呢?!

不過這一次,他們在對視了一眼之後,稍微跟之前有點不太一樣。

瞥了一眼顏懷夢,那個年輕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貼在自己的嘴唇前面,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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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讓顏懷夢有些詫異。

自己現在又動不了,為什麼要讓自己保持安靜……

然後下一秒鐘。

那個年輕人把手放在了顏懷夢的手上。

對方手心的溫度很低,就像是夏天貼著一個厚厚的冰塊,讓顏懷夢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

什麼情況?!

就在顏懷夢詫異的時候,那個年輕人輕聲說道:“噓。”

“接下來,那個女人會走到你的身邊。她會控制住你,讓你陷入迷濛的環境裡。”

“但是不要害怕,”那個年輕人澹澹地說道,“保持冷靜和理智,以堅韌不拔的意志對抗扭曲的侵蝕。”

“當寒流侵入你的身體時,想想溫暖的東西。想想陽光,暖爐,草地上帶著露珠的青蔥。以這份彩色的幻想作為錨點,穩固意識,在衝擊的浪潮裡巍然不動。”

說完這句話之後,年輕人收回了手,重新隱藏在陰影裡。

彷佛是為了呼應年輕人的話語,在車頭的前面突然傳來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迴音。

這輛車的車頭和車尾差距很大,完全不像是正常公交車的距離。

顏懷夢坐的地方距離高跟鞋點著地面的位置,大概有十幾米的差距。

很快,一個清歡柔和的聲音迴盪在整個車廂內:“沒有發現什麼線索?那麼就繼續去找,不要害怕對策局,有我在,對策局的人不會輕舉妄動。”

“不管是什麼,只要是最近這段時間出現異動的屍體,我都需要掌握資訊。無論是屍體的生卒年份還是家庭關係,全部都報給我。”

“等到發現我想要的東西之後,‘裁判助手’的位置絕對少不了你的。若是你想要的話,我甚至還能夠帶你去一趟‘半島’。”

“你應該知道,‘半島’雖然被無數國家嚴格把控,但是如果有我帶著的話卻能夠讓你掩蓋過那些傢伙的視線。在‘半島’裡,你將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完美。”

“嗯,我知道了。總之,務必給我去找,哪怕是掘地三尺、都要給我找到價值的資訊!”

說完這句話之後,那個聲音輕軟的女人放下手機、然後輕嘆了一聲。

“這個世界上一點都不缺少愚蠢而無能的廢物。”

她說道:“明明只是找個人,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她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樣,讓車身後面聽著的顏懷夢忍不住有些心神激盪。

她感覺自己現在立刻就想要站出來,替這位憂愁的女士排憂解難,作為她的騎士衝鋒在最前列、用鋒銳的長槍掃淨一切足以敢與這位女士為敵的賊人!

這份心情就像是一團旺盛的火焰,燃燒在她的胸口處,讓她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起身。

然後很快,一個聲音就如同一盆冷水一樣澆在她的頭頂。

那是來自她身側的一聲輕笑。

藉著眼角的餘光,顏懷夢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己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正靠在座椅上、整個人悠哉遊哉地像是在度假。

此時此刻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訊息一樣忍俊不禁,剛剛的那聲輕笑就是從他那裡發出來的。

這個笑聲直接打碎了顏懷夢滿心的熱忱和激情。

讓她躁動不安的心緒冷靜了下來。

‘什麼情況?剛剛我怎麼會有這麼突兀的想法……’

顏懷夢心裡如此想著。

就在她思索的時候,車前的那個女人又在輕聲密語著什麼:“想吃東西了?”

“哎呀,可不能亂吃啊。起碼不能吃太多,把車上的這些人都吃掉吧?”

“只吃一口?倒也不是不行……”

“算啦,你就先把車前面那些人給吃一點。記得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這些人死了之後,對策局的尾巴可能會注意到這裡。”

“眼下王偉正和祁光那兩個傢伙還在晨風市,我可不想這麼早就跟他們對上。起碼得等到我拿到種子之後,等我拿到了種子,別說是王偉正了,連那個討厭的先知我也能夠輕鬆擒獲……”

“到那個時候,哼哼,我想要做什麼可就由不得你了……”

帶著這樣的聲音,高跟鞋一步步地朝著這邊走來。

她的每一步行進之後,她身邊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乘客”都彷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給包圍了一樣,極短的時間之內就不由得低下了腦袋、宛如秋天收割之後的麥穗。

一片片的人頭低垂,就像是多米諾骨牌,這樣的動靜讓顏懷夢不由得戰慄起來!

這也太嚇人了……

就在她暗自驚悚的時候。

高跟鞋在自己的身邊緩緩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現在正站在顏懷夢的身側,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

這樣的視線讓顏懷夢不由得汗毛倒豎、渾身雞皮疙瘩不受控制地浮現在皮膚表面。

在這麼簡單地注視了十幾秒之後。

那個女人有了新的動作。

她往前邁了兩步,坐在顏懷夢這桌的對面,中間只隔著小小的一張折疊桌。

當她坐下來的時候,顏懷夢才能夠勉強看到那個人的全貌。

銀色的頭髮就像是月光一樣皎潔,精緻的臉也完全超越了顏懷夢的想象,甚至讓這個高中女生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臉能夠比眼前這張臉更加優秀和“完美”。

然而在這樣完美的外表之下,顏懷夢卻敏銳地察覺到,其內裡似乎充斥著一股“魔性”。

這是一個很漂亮、但是也很詭異的女人。

經過剛才短短的幾秒鐘經歷和自己的直覺,顏懷夢產生了這樣一種錯覺。

她甚至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比起自己身邊那個年輕男人還要危險、危險得多!

自己身邊的那個年輕男人與其說是恐怖,倒不如說是“嚇人”。這純粹是因為當時的環境比較奇怪,再加上他的臉有些莫名的瘮人,所以才讓顏懷夢感到恐懼。

真要說起來的話,那個男人其實也沒有那麼讓人害怕。

但是眼前這個女人不一樣。

這個女人的身體裡、絕對藏著某個讓自己不寒而慄的東西……!

這種東西是扭曲的,是完全無法理解的,更是充斥著極深的惡意、幾乎能夠將人徹底吞噬的!

這樣的感覺讓顏懷夢覺得很糟糕。

然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銀髮的女人仔細打量著顏懷夢,眼前這個高中女生似乎很合她的眼緣,以至於她旁邊那個戴著兜帽的年輕男人都被銀髮女人給忽略了。

當然,也可能是那個男人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得很好。

總之,眼下銀髮女人的眼睛裡只有顏懷夢一個。

看了好一會兒之後,銀髮的女人輕笑了一聲:“真是不錯的璞玉。”

“跟過去的我幾乎完全一致,按照對策局的說法,這就是能夠容納我的‘力量’的載體嗎?”

她伸出手,塗抹著紅色指甲油的纖長手指輕輕拂過顏懷夢的臉頰:“我記得我年輕的時候,也像是你這樣敏銳。那個時候的我就像是有預知的能力一樣,當周圍的環境產生了些許的變化,我就能夠敏銳地察覺到不對,進而呈現出一些我自己都不能夠解釋的變化……”

隨著她手指的動作,顏懷夢覺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越來越密了。

一點點撫摸著女孩的臉頰,銀髮女人輕笑了一聲,額頭前傾、和顏懷夢的額頭靠在一起。

兩個人、兩張臉,幾乎就像是要緊緊貼合起來一樣,讓顏懷夢心中的警鐘狂躁地鳴響著!

額頭和額頭貼合,銀髮女人的聲音很輕:“孩子,你感覺到了嗎?”

“這股深沉、幽邃的寒意?”

銀髮女人平和地說道:“害怕、恐懼、牴觸,這樣的感覺你應該多加體會。因為曾經的我,也像是現在這樣被一個比我還要恐怖的傢伙摟著肩膀,將她冰涼的溫度流淌在我的身體裡……”

“現在,保持敬畏和恐懼,放開你的身心。將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讓你體會極致的愉悅,讓你飛昇雲端、宛如行走在神的國度……”

“我會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

“讓你成為,我。”

伴隨著這甜美的聲音。

顏懷夢驚懼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侵入了一樣,一點點地開始“旋轉”。

這種旋轉不僅僅是身體的臟器,還有自己的意識。在某種不可見的磅礴力量之下,顏懷夢甚至覺得她的意識就像是飛在半空中一樣,輕飄飄的、完全沒有著落。

她在被扭曲,在成為……對面那個魔性女人的“一部分”。

扭曲、同化、歸納、消融、再構築……

顏懷夢,正在被銀髮的女人吸收。

她的意識逐漸渙散,彷佛遇見太陽之後消融的初雪,化成水一樣不剩下一點痕跡。

在意識朦朧的時刻。

顏懷夢突然想到了那個年輕人之前的話。

他讓自己,想一些溫暖的東西……

意識模湖之際,連顏懷夢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下意識就聽從了那個年輕人的話語。

她想到了溫暖而橘黃的壁燈,燈旁邊是一張娃娃床,床上有自己的弟弟,旁邊則是靠在床邊的父親和母親。

他們像是一張舊照片,隔著相框在看著自己。

很快,相框被打碎。

思緒宛如高速行駛的列車,奔騰向前的過程中,甚至衝碎了那些鋪設在自己面前的荊棘和阻礙。

“嗯?”

彷佛是沒有預料到這一幕,銀髮女人微微一怔。

“這麼有天賦?”

看著這一幕,銀髮女人不驚反喜:“很好,這樣‘吃下去’才更美味……”

這麼想著,隔著額間空隙,顏懷夢看見那個銀髮女人眼睛裡閃爍的澹澹流光。

同時,冰涼的溫度再次湧入自己的身體裡,比之前更甚!

在這樣的溫度之下,顏懷夢再次失去了意識的掌控權。她開始扭曲,臉頰旁邊生長出細密的鬍鬚,嘴吻也突出變長、身體逐漸縮小……

她似乎在慢慢變成一隻動物。

沒過多久,在意識朦朧到已經難以自控的茫然裡。

顏懷夢隱隱約約看見一隻手,似乎按在銀髮女人的肩膀上。

那隻手皮膚蒼白,就像是最潔白無暇的玉石一樣,突兀地橫插在顏懷夢的視線裡,宛如高懸夜空的明星。

很快,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在她的身側迴響:“克莉斯小姐,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雖然在你進食的時候有所叨擾,但是我相信,你應該不會介意我的無禮行為。”

“畢竟,接下來我可能會更……無禮一些。”

話音落下。

顏懷夢勐然發現,銀髮女人那張溫和寧靜的臉,瞬間就有了變化!

她勐地鬆開自己的手,整個人往後倒退了幾步,驚駭欲絕地看著顏懷夢身邊的那個戴著兜帽的年輕男人。

這還是第一次,顏懷夢在那個漂亮得女人臉上看到如此扭曲的表情。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糟糕的東西,眼神裡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恐懼!

“先知……!”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伴隨著她的聲音。

那個戴著兜帽的男人站起身,先是幫意識渙散的顏懷夢整理了一下衣服,讓她不至於癱倒在一邊。

緊接著,他將顏懷夢的頭靠在沙發旁邊。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才站起身、微笑看著遠處的銀髮女人。

他攤開手,聲音愉快:“在涉足了命運的河水,窺破時間的紡線之後,我們再次相遇了,克莉斯。這是命定的相遇,無論你期待與否,都無可違逆。”

“現在,你有做好重逢的準備,可曾打算為我奉獻上更加醜陋的惺惺作態?”

面對白令的挑釁,銀髮女人……或者說魔女的牙齒緊緊咬在一起。

她再也不復之前的端莊和優雅,只是死死盯著白令:“你到底是誰?”

“我這段時間想了想,你絕對不可能是那個人。那個人的身體現在還沉湎在最深沉的海洋裡,不可能再次踏足這個世界!”

“所以,你到底是誰?!”

面對魔女的問題,白令輕笑了一聲。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了,”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圍巾,露出了下半張臉,“我只是一個看的東西比較多,稍微知道多一些的普通人罷了。”

“倒是你,克莉斯小姐。我之前應該說過,如果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會做些什麼對吧?”

“你,該留在這裡了。”

話音落下。

霧氣瀰漫在周圍,衝擊著魔女和白令的衣服,將兩個人的風衣和長裙都吹得肆意飛舞在空氣中,黑色與紅色鋪滿整片空隙,宛如盛放的鮮豔之花!

強韌的勁風讓旁邊的顏懷夢都有些睜不開眼睛,儘管是小小的公交車內,但是她可以感覺兩個對峙中的人的威勢似乎在節節升高。

晦暗的迷霧閃爍在白令的眼神裡,宛如明月星辰掛在眼眸裡、星翳舒捲。

這一次,在有了多重應對手段之後,白令跟半個月前的他已經大不相同。

如今的他,可不像是之前那樣只能夠虛張聲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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