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雅笑道:“你們瞧瞧李清閒,臉紅撲撲的,定是喝了許多,為了見咱們,硬撐著走來的。但,老同窗卻不來,不能不罰,那就依樓公子的,先罰一杯,後面且看他如何表現。”

樓玉山笑道:“哈哈,就聽夏雅的。”

李清閒望向夏雅,因為喝了些許酒,面若桃花,雙唇紅豔,眼波盪漾,淺淺笑著,小小年紀別有風情。

“我剛給你備好了,就在我身邊!”杜其真走過來,拉著李清走回去,讓李清閒站在他與夏雅之間。

“喝了這杯再說!”杜其真拿起寸許高的小琉璃杯,遞給李清閒。

李清閒接過,笑眯眯向眾人一晃,道:“那這杯我就幹了。”仰頭一飲而盡。

“好!”眾人喝彩完,紛紛坐下。

李清閒稍稍一歪頭,低聲道:“謝謝了,老同窗。”

夏雅輕笑道:“客氣什麼。”

那樓玉山看了一眼李清閒,笑道:“李公子,在夜衛怎麼樣?以你的本事,怎麼也應該入品了,最不濟也混個隊副吧?”

李清閒笑道:“你們是知道我的,文不成武不就,我哪能當隊副?”

樓玉山眼中醉意朦朧,道:“不急,我看你他日必定平步青雲,來,許久不見,我敬你一杯!”

李清閒舉杯,兩人喝了一杯。

樓玉山客氣幾句,便攏過話,道:“方才咱們說什麼來著?哦,對了,說各衙門。人李清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夜衛衙門是那麼好進的?可岡鋒先生一句話,就送了進去。什麼是資源?這就是資源!我知道有些人當年瞧不上人李清閒,覺得他文不成武不就,就有個好爹,可就算岡鋒先生故去了,那些親友故舊隨便一句話,也比你們有用一萬倍。”

李清閒忙道:“就不提我了,對了樓公子,你這身練鵲補子挺鮮亮啊。”

樓玉山面露喜色,卻擺手道:“不算什麼,無非是蒙蔭家裡,憑藉寶藥入了品。這入品啊,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簡單……”

樓玉山開始滔滔不絕展示自己,目光偶爾飄向夏雅與另外一個女學子姚繡。

期間眾人輪番敬酒,樓玉山越喝越多,面色越發通紅,什麼話都往外拋。

李清閒見差不多了,正要走,樓玉山嘆了口氣,對一旁默不作聲的戴鐵道:“戴鐵嘴啊,不是我說你。書院有書院的規矩,世間有世間的規矩。你在書院學習好,恃才傲物,我們也不能說什麼。但入了世間這大熔爐,就要換一套規矩。”

李清閒與夏雅相視一眼,立刻意識到樓玉山喝多了。

樓玉山旁的人忙道:“樓公子,要不要叫碗醒酒湯?”

樓玉山一擺手,雙眼朦朧,呵斥道:“叫什麼醒酒湯?我這是在給你們講世間的規矩!”

房間驟然安靜。

“你們看看戴鐵,在書院裡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可入了世間,從十品滿地是,誰認識他戴鐵?六部九卿幾大衙門,是他一個農戶子弟能去的?”

那瘦矮的戴鐵面色一沉,微微垂下眼簾,右手放在腿上,在桌下緊緊握著拳。

“咱們都是同窗,我就說一些不見外的話,這世道,王侯將相,就是父子相傳。這世道,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一個小村背書的,憑什麼跟我祖上三代積累的資源比?戴鐵嘴,你別生氣,我沒說你,我就是實話實說。要是沒把你當朋友,我不會說這種話。”樓玉山道。

戴鐵輕點一下頭。

李清閒看了樓玉山一眼,他的身份不少同窗都知道。

他父輩都在工部任職,其祖父未退前,官至從五品,擔任一司的三把手,在神都不算小官,放眼全國,更是實打實的大員。

他父親也是正六品的中三品官員,其餘幾個叔伯都是七品。

工部雖是傀修為主,但也需要許多文修處理各種事務,他家幾代傳承,在工部根基很穩。

只不過,當年大家都小,除了少數幾個,大多數人沒把他當回事,只敬重那些學習好的,自己這個岡鋒之子,在書院也沒被人照顧。

樓玉山又看了夏雅與那姚繡一眼,笑道:“不說別的,前一陣,我娘給我在內城買了一間大宅子,你們猜隔壁住著誰?”

他笑吟吟掃視眾人,眾人輕輕搖頭。

“我娘偷偷說,那是明遠府知府柳長和的外宅。”

“那可是寶地啊!”杜其真稱讚道。

“旁邊幾個大宅,都是幾位大員的,名字就不能說了。”樓玉山神神秘秘道。

眾人紛紛讚歎。

李清閒心裡卻納悶,柳長和的名字真聽過,前兩天還跟劉木瓦和羅井聊過,因為失了勢,奪了官,流放到北邊殺敵贖罪。

接下來,樓玉山大說自己“高門貴第”的種種見聞,眼神時不時飄向僅有的兩個女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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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雅紋絲不動,姚繡卻不斷誇讚樓玉山。

樓玉山偶爾敲打兩句戴鐵。

李清閒還記得,當年自己和另一幫同學起了衝突,被人誣陷,戴鐵站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自己才沒被先生打板子。

李清閒本就想走,加上想幫戴鐵解圍,於是倒滿杯子拿住,找了個空檔,起身道:“今天能見到各位同窗,清閒特別高興。來,我敬大家一杯,我幹了,諸位隨意。”

說完,揚頭一飲而盡。

杜其真、戴鐵與夏雅同樣一飲而盡,樓雲山哈哈一笑,道:“今日委實喝了太多,我只半杯吧。”

其餘人學著樓玉山,只飲了半杯。

李清閒笑道:“我在這裡坐了許久,那邊的朋友怕是等急了。下次有機會,讓肚臍叫上我,咱們一醉方休。各位,咱們下次見。”

樓玉山笑吟吟道:“你們那邊是哪位主官,若是認識,我去敬個酒。”

李清閒笑道:“都是夜衛的武夫兄弟,哪有什麼主官。”

樓玉山點點頭,問道:“不再留一陣?”

杜其真本要挽留,一聽樓玉山的語氣,閉上嘴。

“不留了,咱們回頭見。”

李清閒掃視眾人,一拱手,轉身離去。

眾人起身,看著李清閒離開。

李清閒出了門,與韓安博下樓回了明軒間。

李清閒本就不善應酬,想要早點回夜衛衙門,眾人喝得興起哪容他離開,強留下來,繼續吃喝。

不多時,又積了一肚子水,李清閒準備尿遁,走出房門,沿著二樓迴廊正準備下樓梯,就見漆黑的後院裡,掛著燈籠的涼亭中,戴鐵坐在角落,輕輕擦了一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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