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明菲暗自思量,看來今日袁枚兒不生點事兒出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既來之則安之,躲也躲不過去,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這裡也僻靜,就算是有點小衝突,也不怕。

明菲迅速地分析,袁枚兒口裡叫表妹,自己若是順著稱她為表嫂,以她的性格必然會如同上次那般諷刺自己趨炎附勢;若是不依著她,她必然又要說自己不識抬舉,故作清高,裝模作樣。

跟袁枚兒來的這群婦人,品秩都比自己高,年齡也比自己打,能混到如今,應該不都是如同袁枚兒一般輕狂不自重的。就算是有,那也是極少數。她們之所以跟著袁枚兒來這裡,多半是聽袁枚兒說了自己什麼,然後隨大流,看好戲。

她們不見得會幫著袁枚兒踩踏自己,但袁枚兒始終和她們是一起來的,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撫鳴這一層面上的官夫人,如果自己冒然做了太過傷袁枚兒情面的事,又會引起她們的集體反感,讓她們覺得自己這個水城府來的小小七品推官老婆瞧不起她們,公然挑釁,從而聯合起來打擊自己。

因此,要做到讓這群閒得無聊的官夫人不要隨意伸手管閒事,乖乖的在一旁看熱鬧。想到此,明菲決定先示弱,就做一回那趨炎附勢的人,且看袁枚兒怎麼欺負她這個“表妹”,觀察一番敵情再說。

明菲當下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朝袁枚兒行了個福禮:“表嫂萬福,我還說等稍後你有空了,我再過去和你見禮呢,誰想你竟然就找過來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又笑著同另外幾位官夫人打招呼:“不知幾位夫人怎麼稱呼,龔蔡氏這裡有禮了。”笑嘻嘻地請眾人入座。

袁枚兒見她態度和氣恭敬,以為她怕了,便抬了抬下巴,衝那幾個婦人使了個“看吧,我沒說錯吧”的眼神,假意與那幾個婦人互相推讓一番,當仁不讓地在正中椅子上坐了,哂笑道:“表妹,我又記不清了,我們這親是什麼親?我進了崔家門這麼久,硬是沒弄清楚你們和我們算什麼親。我問我們老太太吧,她老人家坐著想了半日,竟說想不起來!還拉著我,讓我有機會一定要問你,咱們到底什麼親。”

她幾句話就活脫脫將明菲描述成了一個上趕著與崔家攀親的滑稽小人。

那幾個婦人依次坐了,神色各異地上下打量明菲,或是鄙薄輕視,或是看好戲,或是隱含興奮,就看明菲怎麼回答。其中就有一個胖胖的婦人笑道:“我們家也有很多這樣的親戚,我也是常常弄不清楚這其中的關係。”

此時金簪已經收拾好桌上的碗碟,讓丹霞送出去,示意她趕緊去找郭家的人來打圓場。丹霞低著頭走到門口,袁枚兒的丫鬟立刻上前堵住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姐姐這是要去哪裡?是要讓人收拾東西嗎?”揚手叫過一個婆子,抬抬下巴,“你把這些東西送出去。”順理成章地攔住了丹霞。

袁枚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陰陰一笑,這還只是個開始呢。現在知道害怕了?從前對著她的伶牙俐齒和兇悍冷酷都到哪裡去了?

就算是出去找到了郭家人,郭家人又敢得罪布政使夫人麼?明菲並不這樣認為。她示意丹霞和金簪都站到自己身後來,坦然笑道:“表嫂的記性很好,我上次在水城府時就和你說過的,我們兩家正經不算親,是我大姐的夫家與府上有親。之所以和府上互稱表親,這有個緣故。”

回頭自來熟地和那幾個婦人笑侃道,“只因兩年前,家父去京中述職,途中曾遇崔大人,二人言語極為相投。崔大人當時雖與家父品秩相當,卻執意對家父執子侄禮,一言一行,無不恪守禮儀。其後,家父便常在我們兄妹面前稱讚崔大人謙虛恭謹,有至謙之德。”

話說到此就夠了。她的話中有兩層意思,第一,她老爹蔡國棟的品秩也不低,用不著同崔家死皮賴臉的攀親戚,這親是崔憫自己攀的,是他自己執意執的子侄禮,而且崔憫與蔡國棟還言語相投,關係很好,是袁枚兒不懂事。第二,自報家世,她不是無根無底,可以任人欺負的,這些官夫人若是想多管閒事的,也要好生思量一番,為個袁枚兒出這口氣多個敵人划算不划算。

當下就有位瘦瘦的婦人問明菲,她的父親、母親是哪位,說不定是認得的。明菲笑著說了,又略略提了提陳氏的大伯母。這樣一來,熟悉情況的就將她身後的關係給捋清了。她們雖然惹不起袁枚兒,不願意與袁枚兒為敵,卻也不想得罪明菲,便下定決心,不摻和,只作壁上觀。

袁枚兒見她輕輕鬆鬆化解了此事,又陰陰一笑:“原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我這回算是記住了。咱們暫且不去扯這親戚不親戚的,我這段日子啊,總是想起從前的事兒來。那個時候,我們可是極好的姐妹,如果不是出了你妹妹那事兒,說不定現在會比親姐妹還親!”

其他人都不吱聲,偏那胖婦人此時又恰到好處地裝了好奇寶寶:“崔夫人,這是怎麼說?什麼誤會解不開?”

袁枚兒撫著胸口難過的看著明菲道:“我是不想提這事兒啊,可這事兒若是不說清楚,你心裡一直怨著我,連帶著原來的姐妹們見我回去也不給我好臉色看。我這個人偏又重情重義,受不住這種委屈和誤會,我難受哇。趁著今日幾位夫人在,我說出來,請她們幫忙分解分解,咱們以後還做好姐妹。”她要把明姿當年的事兒當眾說出來,再說說龔家姐妹被人退親的事兒,讓人看看明菲的孃家和夫家都是什麼樣子的,看明菲以後還有臉面出來交際沒有。

明菲淡淡一笑:“我以為我們從來就沒有誤會。”她很奇怪,袁枚兒的腦袋構造是怎樣的。除了在她面前顯擺,諷刺她趨炎附勢,就是把她的家醜拿出來曬給別人聽,其他竟然就沒一點長進。固然,被人曬家醜果然很丟人,但那也要看當事人怎麼處理。

袁枚兒正要開口,她身邊一個婆子突然笑道:“夫人,奴婢去讓人送壺茶來?”

袁枚兒不耐地揮了揮手。那婆子輕輕退出。這事兒並不影響袁枚兒繼續說蔡家的醜事:“當年,家祖父過壽,請了諸位親朋好友去家中熱鬧。我們一群女孩子都坐在暖閣裡抹牌玩,臨開席時才發現蔡四小姐不見了,我們遍尋不著……”說到此,她得意地掃了眾人一眼,眾人果然都豎起耳朵,盯著她和明菲看。

此時,崔家那婆子提了壺茶進來,笑道:“夫人,老爺使人來喚,說是要回去了,讓奴婢們伺候夫人下樓。”

正當關鍵時刻,她怎能功虧一簣?袁枚兒瞪了那婆子一眼,做了一個羞於啟齒的表情:“後來總算是在花園子裡的暖亭裡找到了人,當時媳婦婆子們都被嚇壞了……”她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明菲:“雖然我們家人多事多沒照看好園子門,讓不相干的男人混進去了,可我們也沒想到,四小姐會獨自去那個亭子……幸好,最後這門親事總算是成了。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就別恨我了。”

這種話題,最大的妙處就在於說一半藏一半,留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按她說的話,可以如此解釋,邵五和明姿是趁著人家裡辦事,揹著人私會,結果被人撞破了,然後蔡家丟了臉面,於是明菲從此遷怒於她。

一個家裡出了這樣一個不守婦道、不知廉恥的女兒就夠了,就該這一家人都被人嘲笑鄙視,抬不起頭來才對。相比其他人看好戲的興趣盎然,那胖婦人此刻又換了一副義憤填膺的臉嘴:“崔夫人,這事兒怎麼能怨你呢?我這話說得不近情理啊,可好端端的女孩子家,為什麼不和姐妹們好好呆著,要獨自去那地方呢?要怪也怪她自己行為不端!”

袁枚兒此刻就等著明菲惱羞成怒,拂袖而去,或者是羞愧落淚。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否認也是不行的,明菲冷冷地笑了笑,看著袁枚兒道:“原來表嫂還記著這件事情,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想當年,我那妹妹不懂事,不知謙讓,又愛輕信人言。倘若她不是凡事都愛爭得上風,總得罪人,也不至於在我被人哄著去折什麼臘梅的時候被人騙去看什麼九斤重的金鯉魚,更不會被人哄騙著將身邊的丫鬟婆子給支使開了,推倒在那冷冰冰的園子裡,以病弱之身承受冰雪之苦,從而遇到那因貴府沒照看好園子,放進去的不相干的惡徒,又驚又嚇,暈厥過去,險些喪命,從而誤了一生。”

咋姦情突然又變成了陰謀詭計?聽這意思,似乎是那蔡四小姐平時為人不小心得罪了人,被人在袁家狠毒的算計了?那麼這能在袁家算計了她的,又是誰呢?旁聽的幾位夫人眼裡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越聽越有滋味。

“事情分明不是這樣的。”袁枚兒猛地站起來。

明菲慢吞吞地道:“表嫂你別急,坐下慢慢說,你說是怎樣的呢?”袁枚兒說了一半真相,是明姿起心不良,但邵五是被袁家放進去的,這也不錯,她不過就是說了另一半真相,再學著袁枚兒設定了一點懸疑讓人去猜,去想而已。

袁枚兒猶豫了,說到事實真相,必然要扯到袁三,她捨不得。想到袁三,她憤怒地瞪著明菲,這個信口雌黃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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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不曉得大家手裡還有粉紅米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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