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遲沒聽到回答。

明珠只當是丫頭們生怕招了自己的起床氣才不敢吭聲。她心情不錯,懶得理睬,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卻聽外面又傳來一聲巨響,這回不是什麼瓷器打碎了,而是椅子和架子之類的笨重傢俬倒在地上才能發出來的聲音。

明珠嚇得翻骨碌坐起,正要下床去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見門簾被人從外頭猛地掀了起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宮人豎眉橫眼地走進來,一雙眼睛冷冰冰地瞪著她,彷彿要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正是改了裝的宇文佑。

“救命!”明珠大叫一聲,赤著腳跳下床就要跑。

宇文佑也不急,只在門口一站便將她的出路給堵死了。

明珠隨手抓起桌上的藥碗朝他砸過去,厲聲道:“你要做什麼?你把素蘭她們怎麼了?”眼睛斜斜瞟向視窗,盤算著怎麼才能以最快最利落的速度從那裡逃出去。

宇文佑略一偏身,藥碗就擦著他的肩頭飛出去,“當”地一聲砸了個粉碎,黑色的藥汁子濺開去,滿屋子濃濃的藥味兒。他抱著雙臂,諷刺一笑:“你不是快被本王打死了麼?怎地還這樣生龍活虎的?”

明珠懶得和他糾結這個,見一擊不中,就再抱起燭臺將尖利的一面對準了他:“你把素蘭她們怎麼了?”

“她們不聽本王的話,本王便將她們都殺了。”宇文佑涼薄地笑著,將手掌合併成刃,斜斜往下一切,神色陰沉又惡毒。

明珠背心發涼,一時猜不透他話裡的真假,便冷笑道:“當我是三歲的孩子麼?你若真殺了她們,那便是自尋死路。你壯志未酬,會捨得就這樣死了?”

宇文佑看著她緩緩笑了起來,笑容古怪,眼神更是複雜:“最懂得我的還是你。本王還真是舍不得你了。”

明珠見他笑得古怪,頓生警惕,板起臉來大聲道:“識相的趕緊滾出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滾到哪裡去?”宇文佑朝她攤攤手,“天下之大,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就連你……”你也背棄了我。他笑了起來,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你還認得它麼?”

那匕首又薄又快,整體漆黑發亮,最是特別不過。明珠當然認得這是什麼,前世裡,她最後就是用它刺向宇文佑的胸膛,可惜一擊不中,失了先機;而之前,它也是她央求二哥尋來贈給他的,所求不過是他一個笑容而已。

可是他呢,他是怎麼對待這把削鐵如泥的寶刀的?

明珠唇角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她記得,當初她給他這東西時,他那種輕慢到了骨子裡的笑容,他就那麼隨意地接過來,那麼隨意地扔在一旁,看都不看一眼,用打發叫花的口氣道:“行了,我收下了。”見她還想說話,就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我已經收了,你還想怎麼樣?”把她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成了親,她偶然問起來,他想了很久才懶洋洋地道:“記不得了,約莫是放在哪裡了吧。什麼時候有空,我讓人找找。”

後來,這匕首的確被找出來了,卻不是他讓人找的,而是她偶然在他書房的角落裡找到的,上面鋪了很厚一層灰,他拔都沒有拔出來過,更沒有仔細看過它一眼。這回死到臨頭,他算是沒再將這把匕首遺忘到塵埃裡去了。

那時不是沒有不甘心,不是不難過,吵過鬧過,她居然都能忍下去。她當時是怎麼想的呢?年月隔得太久,明珠已經想不起當時的具體心態了,只是依稀記得,她就是不服輸,就是想要總有一日,讓他眼裡心裡都只有她,那她就贏了。

現在回過頭去看,她十分驚訝自己能把自己作踐到這個地步,的的確確就是魔障了,不然都沒法兒解釋。

見明珠盯著那把匕首沉思,宇文佑的眼睛裡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亮光來,語氣也隨之變得深情溫柔:“這是你送我的,我記得是你苦求你二哥尋來的,我當然要留著它。”

原來他都記得,或許說,是這個時候,他都想起來了。明珠突然不想跳窗逃跑了,她想她是知道他是來做什麼的。他捨不得死,他不想死,他硬的不成就換了軟的,他想打動她,想重新激起她對他的喜歡和憐憫,所以素蘭她們不會有性命之憂,她也暫時是安全的。

被人求的感覺真不錯,原來也有風水倒流的一天。明珠挑眉看著宇文佑:“你還記得?”

宇文佑果然上當,順著她的話頭十分深情地道:“我當然記得,你和我說,它削鐵如泥,乃是不可多得的寶刀,讓我留下防身。”

“我這樣說過?”明珠漾起笑容,輕聲道:“可是我已經記不得了。好像是隔了很久很遠的事。”

“不久,也不遠,就是去年的春天。”宇文佑有些發急,隨即他看到明珠似笑非笑的表情,整個人突然冷下來了,接著又有些自尊心嚴重受損之後的惱羞成怒,“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為什麼突然就變了?”

明珠放下燭臺,在桌旁坐下來,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才微笑著道:“不是變了,而是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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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了?”宇文佑想不明白,皺起眉頭探究地看向她。

“嗯,我不再喜歡你了。所以你不要再試圖用這些陳詞濫調來打動我,那只會讓我更加鄙視你。你從前不管怎麼樣,還有腰,還有骨氣,現在麼,就快連腰都斷了。”明珠突然間失了和他詳談的興趣,和一個過去的,在她眼裡、心裡都已經死了人說這些做什麼呢?提起從前的事,不過是從方方面面、點點滴滴地印證她是一個多麼愚蠢可笑可悲的人罷了。想起他對她做的那些事,她更是沒法兒不恨不厭憎他,她甚至不想和他一同呼吸同一間屋子裡的空氣。

她一字一頓地輕聲道:“你的腰若是斷了,那你還有什麼可驕傲的?和你瞧不起的那些我父親門下的走狗,又有什麼區別?”

宇文佑的臉慘白起來,定定地看著明珠,一言不發。他長得真的很好,面容冷峻傲然,偏這雙眼睛天然帶了幾分多情風流。他這樣盯著明珠看,頗有些幽怨絕望又恨又愛的意思在裡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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