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船靠岸。

晚霞滿天,江花似火。

夕陽灑落的渡口,一襲素白衣裙的柔弱少女,正在眾人的保護下,醒目地站在最前面。

一襲儒袍的少年,從船上下來,徑直走向了她。

兩人目光相對,似有千言萬語。

但這一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少女似乎想要奔向他,但看到他身後的那道身影後,又忍住了。

她站在原地,被丫鬟攙扶著,臉色蒼白無血,眸中卻亮若星辰。

“二小姐。”

少年停在了她的面前。

“姐夫……”

她輕聲呢喃,雙眸柔情似水。

兩人凝眸相視,含情脈脈,正要握住彼此的手時,一名年輕的婦人,突然從少年的身後走出來,提醒道:“不能再叫姐夫了。”

少女怔了怔,看向了少年身後不遠處的雪白身影,沉默了一下,輕聲道:“青舟哥哥。”

最終,她沒有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也沒有跟之前想了無數遍的畫面那樣,撲進他的懷裡,給他一個最熱烈的親吻。

“走吧,我累了。”

宋如月見兩人依舊傻站著,怕兩人忍不住做出什麼不合禮儀的事情,又怕身後的大女兒看了尷尬,連忙催促離開。

秦文政也道:“走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一行人剛要離開,船上突然傳來了一道焦急而嬌柔的聲音:“洛公子,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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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穿澹藍長裙的少女,手裡拿著一張宣紙,滿臉焦急地從船艙裡跑了出來,腳上只穿了羅襪,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嬌喘吁吁地道:“洛公子,畫月可否跟您說幾句話?”

“畫月?”

“京都天香閣的花魁,畫月姑娘?”

渡口正在下船或者接人的人們,皆是滿臉驚喜和激動的表情,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哪個時代都有大明星,在京都,這位畫月姑娘就是。

即便是未出閣的女子,也有很多把她視為偶像。

這個時代,青樓女子可不都是賣身的,還養著很多人氣很高的藝人。

能夠被選為花魁者,都是有著絕對的才華和魅力的。

畫月除了琴棋書畫皆有很高的造詣以外,還會登臺跳舞演戲,曾多次進入皇家宴會表演。

即便在貴族圈裡,也有著很高的人氣。

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了渡口的遊船上,自然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和激動。

正在船艙外面欄杆處說話的唐煙兒和白玉樓,聽到聲音,也連忙看了過去。

畫月拎著裙襬,手裡握著一張宣紙,沒穿鞋子,滿臉焦急地望著渡口上的人群中,似乎還想從踏板上追過去,但被身後的兩名丫鬟拉住了。

渡口人太多,她們可不敢讓她上去。

那位洛公子聽到她的呼喊後,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就快步離開了,根本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畫月站在上岸的踏板處,目光呆呆地看著那道快步遠去的身影,似乎在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喊的聲音太小了,對方可能沒有聽見。

唐煙兒連忙走了過來,問道:“畫月,怎麼了?”

畫月回過神來,連忙抓著她的手問道:“那位洛公子,你留下他的地址了嗎?”

唐煙兒愣道:“哪位洛公子?”

隨即反應過來:“哎呀,你是說莫城秦家那位洛公子嗎?糟了,我忘了,我剛剛只顧著與白公子說話了。”

畫月頓時呆若木雞。

白玉樓連忙上來拱手道:“畫月姑娘,在下是江南的白玉樓,對您仰慕已久,昨晚在下那詩……”

“白公子,我先回去穿鞋子了。”

畫月沒有心情再聽他繼續說下去,微微低了低頭,轉身進了船艙。

白玉樓臉上的神情僵了僵,愣了一會兒,方問道:“唐姑娘,那位洛公子是誰?”

唐煙兒滿臉疑惑,道:“莫城秦家的贅婿。奇怪,畫月怎麼突然這麼激動?白公子,失陪了,我得進去看看。”

說完,匆匆進了船艙。

白玉樓一個人站在欄杆處,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秦家眾人上了馬車。

一共四輛馬車。

洛青舟,秦二小姐,宋如月,以及南宮美驕和珠兒梅兒,坐在同一輛馬車裡。

秦大小姐和百靈幾人,主動坐在後面的馬車裡。

秦文政和秦川幾人,坐在了第三輛馬車裡。

最後一輛馬車裡,坐著丫鬟們。

四輛馬車前後排列,向著城內駛去。

剛行駛沒多久,秦微墨就忍不住問道:“姐……青舟哥哥,剛剛那個是畫月姑娘嗎?我在京都經常聽人說起過她。你又怎麼招惹人家了?”

洛青舟答道:“我沒招惹,我甚至都沒有見過她,也沒有跟她說過話,不信你問岳母大人。”

宋如月翻了個白眼道:“讓你馬馬虎虎寫一首詩,你寫那麼好幹嗎?肯定是人家看到你寫的詩了。”

洛青舟想要爭辯幾句,想了想,又作罷。

秦微墨“噗嗤”一笑,道:“以姐夫的才華,即便是馬馬虎虎寫一首,也肯定是上等的佳作。”

隨即又故意問道:“姐夫,人家剛剛喊你說話,你怎麼不理人家?”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道:“我又不認識她。”

秦微墨笑道:“那位畫月姑娘,在京都很出名的,是天香閣的花魁。京都很多文人墨客都想與她見一面而不得,姐夫竟然拒絕了,好可惜。”

洛青舟知曉她故意調侃,沒有吭聲。

宋如月暗暗記住了“天香閣”這個名字,決定以後一定要遠離那裡。

“咳……咳咳……”

秦微墨正要說話,突然又咳嗽起來。

一旁的珠兒慌忙拿出了手帕,放在了她的嘴前。

秦微墨蒼白的臉頰上,湧上了一抹血紅,喘息了一會兒,方平靜下來,拿開了手帕,輕聲道:“我沒事。”

珠兒噙著眼淚道:“小姐,可是你都……”

“珠兒。”

秦微墨看了她一眼。

珠兒咬了咬嘴唇,沒再說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宋如月滿臉擔憂道:“微墨,你的臉色很不好看,最近是不是又病發了?”

秦微墨笑道:“孃親,我沒事的,就是偶爾咳嗽幾下。”

珠兒一旁默默地流著眼淚。

哪裡是偶爾咳嗽幾下,明明是經常咳血的,最近也越來越嚴重了。

洛青舟突然問道:“二小姐,藥吃完了嗎?”

他說的藥,自然是他給的藥。

秦微墨柔聲道:“還有一些,實在難受時才會吃。那藥的效果很好的,每次吃完,微墨就感覺好多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南宮郡主突然開口道:“最近這段時間,微墨不僅要寫書看店,還要去找新房子,操勞太多,有時候徹夜無眠,這個月已經暈倒過兩次了。”

此話一出,宋如月頓時臉色一變,顫聲道:“微墨,又暈倒了?怎麼不告訴孃親?”

秦微墨輕聲道:“沒事的,可能就是太辛苦了,這幾日我會早些睡的。”

宋如月心頭沉重。

她哪裡不清楚自己女兒的病情,這明明是越來越嚴重了。

曾經在莫城,大夫言辭鑿鑿地說她活不過一個月,但她還是挺過來,她本以為有奇蹟發生了,女兒的病情可能會好,現在看來,只是拖延了一些時間而已,病依舊還在。

說不準什麼時候就……

她眼圈一紅,聲音哽咽起來:“微墨,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辛苦了。這次我們舉家搬遷過來,就是為了給你治病的。你放心,你爹爹一定會找到好大夫,幫你治好的。”

南宮美驕道:“我爹爹從宮裡找了御醫,給微墨看過,情況不容樂觀。姨母,大夫可能沒用,你們需要找另外的人才行。”

宋如月連忙道:“美驕,你知道要找什麼人嗎?”

南宮美驕道:“聽那位御醫說,金蟬寺有一名高僧,原來好像治療過這樣的病。不過那名高僧已經很久沒有從寺裡出來了,甚至寺裡的人,都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據說他已閉關數十年了。我爹爹上次親自去找過,可惜也沒有見到。”

宋如月立刻道:“金蟬寺是在京都嗎?明日我們就去找,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只要有一線機會,就絕不會放棄。”

南宮美驕點了點頭,道:“在城外金蟬山上,明天我陪你們一起去。”

她心頭暗暗嘆了一口氣。

其實根本就沒有機會的,那位高僧連當年的先帝患病都請不出來,何況是他們。

不過她總要給他們一些希望,也給身邊這病弱的少女一些希望。

有了希望,她才能有動力繼續活下去。

宋如月握著自己閨女冰涼的小手,看著她那蒼白的臉色和消瘦的身子,心頭頓時心疼無比,柔聲道:“微墨,別怕,孃親一定會把那個高僧請出來給你治病的。你會沒事的,等你好了以後……”

她突然哽咽,說不下去了,抹了抹眼淚,看向旁邊的少年道:“洛青舟,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微墨說嗎?”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看向身旁的病弱少女,突然道:“二小姐,我們成親吧?讓岳父岳母大人選個好日子,我們就成親。我還是入贅,以後家裡都聽你的,我永遠都陪著你,好嗎?”

秦微墨怔了怔,眸中忽地淚水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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