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洲有些鬧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兩個男人在電話裡說不清楚?而且連院士都說是“要事”,這得是多大的事情?當下收拾行李,趕最近的一列高鐵,直奔京城。到了京城已是下午四五點,他顧不上收拾洗漱,就來到數學樓拜見成老爺子。

見面之後,成老爺子卻又不急不躁:“你最近學習情況如何?有什麼收穫沒有?”

就這?

徐生洲連忙把自己每天廢寢忘食學數學的情況匯報了一遍,成老爺子大為滿意:“有新的發現,就要趕緊寫出來。靈感這東西就像心儀的小姑娘,遇到了就要緊緊抓住,錯過了很有可能就是耽誤一輩子。”

徐生洲心悅誠服:老爺子您可真會比喻。

成德如又說道:“肖和平肚裡還是有些東西的,人也聰明,在數學、物理之間遊刃有餘,就是年輕的時候太貪玩,沒有靜下心來搞學問,做的東西都是淺嘗輒止,不夠深入。但凡他肯用心一點,說不定院士都上了,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你跟他學點知識行,但絕對不能學他對學術的態度。”

好,又get了一位大老的黑歷史!

然後成老爺子又接著說道:“之前院裡把你的論文在學位系統裡上傳送審,寒假過後,兩份意見都已返回,評閱意見都是‘同意答辯’,按照流程,下面就該提交答辯申請,準備進行答辯了。我和張院長正準備找你商議答辯委員會的事,我突然接到了田子良院士的電話。”

“燕大的那位?”田子良院士的名頭,徐生洲還是聽過的。無論是他涉嫌剽竊,還是與邱欣東鬧翻,都是學界津津樂道的八卦。

成老爺子點點頭:“沒錯,就是那位。他給我打電話倒是沒說什麼,只是提到你的幾篇論文寫得不錯,學界反映很好,據說碩士學位論文也寫得很有創見,問你現在怎麼樣了。我就大致介紹了一下你的情況。他對你很是認可,並提出咱們兩個學校同在京城,要加強溝通聯絡。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嗎?”

徐生洲心想,田子良給成老爺子打電話,肯定不是字面意義上的打電話;說話的意思,肯定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要不然成老爺子也不會以“要事相商”的名義,把自己從金陵叫到京城。畢竟烽火戲豬猴也不是這玩法。那就得好好琢磨了!

他思考了幾秒鐘:“田院士說的‘兩校之間加強溝通聯絡’,是指他想來參加論文答辯嗎?還是說他想讓我去燕大讀博?”

成老爺子道:“可能兩者兼而有之。來參加論文答辯是前奏,引出去燕大讀博的戲肉,可能最後壓軸的還是把你留在燕大任教。之前我和你說過,國內研究代數幾何方向的學者不是很多,領軍人物小許又去了國外,現在大多數都水平相對一般,年青一輩嶄露頭角的就是你了,他們燕大能不過來掐尖嗎?”

徐生洲道:“難道老師您沒告訴他,我跟您和邱老師讀博嗎?”

成老爺子語氣轉冷:“怕是他已經知道了,才會給我打這個電話!”

“什麼意思?”

“我是搞概率論的,你的興趣是代數幾何,咱們學校代數幾何方向又比較弱,不如他們燕大還有幾個上得了檯面的,自然是覺得我們教不了你。至於邱欣東,自從那次他們鬧翻之後,兩人就勢同水火,能夠有機會截胡邱欣東的博士生,他肯定不會錯過。”

做生不如做熟,徐生洲馬上表態:“我還是跟您和邱老師吧。”

成老爺子卻沒有立即答應:“還是你再好好考慮考慮。”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燕大數院不僅學生素質首屈一指,師資力量也是非常雄厚,在國內數學界的影響力非常大,對於不少人才專案、獎項評選都可以做到一言而決。哪怕是院士評選,他們雖然沒有讓誰上、誰就上的權力,卻有讓誰不上、誰就上不了的能力。在國內,如果你想從優青,到傑青、長江,再到院士,有了燕大數院的背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惱了燕大的核心人物,未來的路就坎坷了!”

徐生洲笑道:“我去的是民辦高校,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還會在乎這些?”

成老爺子突然坐直身子,擲地有聲地說道:“當然,咱們師大數院在國內數學界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還不至於讓燕大那幫子人隨意搓圓捏扁!你真要留下來,肯定不會坐視你被人欺負。而且邱欣東獲得過菲爾茲獎、沃爾夫獎等多項大獎,是國際知名的數學家,在國際上享有盛譽。如今又回國,在留美那裡任職,在國內也有不小的影響。你要是跟了他,也不會太吃虧。”

徐生洲情真意切地道謝:“謝謝老師!”

“當然,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援並且理解。因為就算是我,遇到這種選擇都很猶豫。但這事不著急做決定,你先回去考慮幾天,再抽空與衡平聯絡一下,看怎麼提交答辯申請,學校那邊我已經打好了招呼,然後就專心準備進行答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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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徐生洲被成老爺子給趕了出去。

如果章堅智老師還在,倒可以去聽聽他的意見,可惜他已經去世三個多月了。徐生洲在樓道裡呆立了良久,才收拾起情緒,去看看衡平在不在辦公室。

沒想到衡平居然這個點兒還在辦公室,而且修煉得頗有進步,一聲成熟穩重的“請進”,明顯已經有了幾分師長風範。徐生洲推開門,只見他抱著膝上型電腦正在噼裡啪啦敲鍵盤,也不知道在寫些什麼。徐生洲笑道:“衡老師,這是在寫本子嗎?”

“是你小子!”衡平聞言興奮地站起身:“什麼時候回來的?是回來準備論文答辯吧?”

“這不剛回來就找你報到嗎?連宿舍都沒去。”

衡平用力拍了拍徐生洲的肩膀:“你小子是應該先來我這兒報到。連論文上傳、送審這種事情都讓我這個老師幫你代勞,不請我吃頓好的,能過得了關?”

聽衡平提起請吃飯的事,徐生洲心中又是一陣闇然和愧疚。自從出了那件事,他對請老師吃飯都有些抗拒了。衡平也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犯忌諱,連忙接著說道:“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在寫本子?這也太後知後覺了吧,今年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集中接收工作再過幾天就要截止了,我要是現在還在寫本子,豈不是要涼涼?不過今年我可是勢在必得!”

青椒們必須要過的三座大山,論文、專案和考核。只有翻過這三座大山,才有希望獲得編制或長聘教職。而專案尤其重要,因為這是青年科研人員做為一名獨立研究人員的標誌。

徐生洲倒是好奇:“哦?這麼有信心?”

衡平很得意:“那是當然!你還不知道吧?我寫的那篇論文也在Advahematics(《數學進展》)上發表了,再加上你那篇Journal eometry(《代數幾何雜誌》),已經有兩篇一區論文打底,再加上我這次報的專案又是《模空間退化和向量叢的穩定性研究》,還不夠穩麼?”

徐生洲有些吃驚:“你這是打算炒冷飯?”

“屁嘞!炒什麼冷飯?這個課題還有好多問題需要解決,好好做的話,夠我們倆做個十年八年的。咱們那兩篇論文只能算是立項依據和研究基礎,表明咱們有能力把這個問題深入下去。對了,在申請書裡,你可是項目組的主要參與者,也是成功的一大關鍵,到時候可別塌了我的臺!”

徐生洲問:“那你剛才在寫什麼?”

衡平道:“在寫之前那個校級課題的結項報告啊。有兩篇一區,還有之前零碎的三、四區小文章,絕對妥妥的‘優秀’。等真批下來,我請你、請你——”

請吃飯喝酒?徐生洲本來就有些排斥這個。

請馬殺雞?好像不符合自己老師的身份。

請K歌、出去玩?倆大老爺們一起出去,多寒磣得慌!

他還沒有想好請什麼,徐生洲倒有些不甘,畢竟系統大爺可是根據取得科研成果大小來算賬的:“課題就這麼結束了?”

衡平很是不解:“怎麼你還有點捨不得?”

徐生洲道:“前些天我在思考這個課題的時候,突然發現向量叢的穩定性與弗羅賓尼斯(Frobenius)同態之間存在某種深刻的聯絡,感覺應該有點意思,正準備抽空寫篇論文呢,沒想到課題結束了。”

衡平哈哈大笑:“這不正好嗎?我申請的青年基金項目內容就是接續咱們校級課題的。論文你可以先慢慢寫,等咱們的基金項目申請下來,直接掛咱們的基金項目發表,就算專案成果,到時候我給你發勞務費和科研獎勵。哈哈,其實寒假裡我也發現了證明SL(r)-叢模空間退化的Seshadri-Nagaraj猜想的大致思路,現在先憋著,到時候一起爆發,爭取結項時再來個‘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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