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工夫上了菜,周大林就對大家說:“哪回回來都吃你們的,實在不好意思。這回算我的吧?兄弟們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要。我雖然掙錢不多,管兄弟們吃好喝好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一頓飯,從下午四點,一直吃到晚上十點,九個人喝了個東倒西歪,還有倆不勝酒力,喝吐了的。

從喝酒上,也可以看出他們的確是不錯的哥們兒。不是嗜酒如命,誰也不會不能喝了還硬撐著喝,只有哥們兒在一起了,才不能不喝。

結賬的時候,還是劉昊掏的錢。他偷偷告訴周大林說:“酒錢還是我的,待會兒吃飽喝足出去娛樂,這個錢就歸你了。”

周大林記得,這個規矩,好像是兩千年他從臨水液壓閥廠辭職以後,才興起來的。這會兒卻提前了一年。

他在液壓閥廠的時候,工資跟兵工廠差不了多少,一般逢年過節的回來,都是和弟兄們一起湊個飯錢,剩下的娛樂專案,劉昊掏錢。

後來的周大林,辭職去了私企,工資就是在廠裡混的這些兄弟的兩三倍了。

這時候,就是他自己掏飯錢,剩下的還是劉昊的。

再後來,他成為公司高管,他們才把規矩訂成現在劉昊說的這個樣子。

但現在的周大林,根本不會計較掏多少錢這種事情,劉昊怎麼說,他也就怎麼辦了。

酒後的娛樂活動,在這小城裡,依據他們的收入狀況,無非就是去歌廳吼兩嗓子,解解酒。

小城的歌廳管理鬆懈,藏汙納垢,裡面的服務項目,也就五花八門。有小姐姐有償陪唱,這是最基本的。甚至小姐姐陪唱的時候,可以摟在懷裡,隨便揉搓,都沒有問題。

周大林單身,沒有人管,每年回來,都不會拒絕這種節目。甚至更高階的,需要自己掏錢的節目,他也享受過了。直到後來和程曉在一起了,才再不做這些事情。

重生回來的周大林,對這樣的節目,毫無興趣了,甚至回想一下那燈光暗澹的場所裡,塗脂抹粉的小姐姐們身上那股濃濃的脂粉味道,他都覺得有些噁心。

可是,去年過年回來,他連續兩次假裝喝醉,逃脫過去。這回喝酒,小超和趙子斌就發洩了對他的不滿,他覺得,再假裝喝醉不去,實在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這八個在場的兄弟們當中,有這愛好的,其實就是劉昊、趙子斌、小超和他,他們四個。其餘那五個,兩個喝多了,剩下三個從來不摻和這種事情。是不愛好,還是怕老婆發現了鬧矛盾,周大林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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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了酒,那五個不愛好的,三個清醒的照顧著兩個喝多了的,打了出租回家。剩下他們四個,就打車去另一個地方。

周大林這些所謂兄弟,嚴格來講,就是一幫普通老百姓,就是攛掇著他一起去娛樂的劉昊他們,也不能算人品不好。

只是,在今天的周大林看來,他們受限於他們的知識、見識和眼界,格局太小了。

他不能和他們共事。因為將來的快腿,需要的是高階人才。而且,一旦他們進入他的公司,將來只能給他添亂,不能起任何一點好的作用。

這也是他不得不守著他們裝窮的,一個主要原因。

格局決定了人一生的命運。也許有一天,誰遇到什麼困難了,比如劉昊,十五年以後,因為小三和老婆離婚,又因為迷戀網路賭博,傾家蕩產。

原來,他本著救急不救窮的原則,狠下心來沒有借錢給他。現在,等他走到那一天的時候,他會拉他一把。因為他有這個能力了。

不僅劉昊,其他兄弟遇到困難,他也不會不管。但他們的兄弟之情,也就止於此了。

他管,只是把他們從坑里拉出來。剩下的路,還需要他們自己走。

小城南邊一條通往山區的街道上,白天沒有幾個人,除了來往的車輛便冷冷清清。

到了晚上,街道兩邊的門店才會變得熱鬧起來,霓虹閃爍,燈紅酒綠。

這裡一家挨著一家的,都是歌廳。

門店外面,光影閃爍,煞是好看。進入門店裡面,燈光突然變暗。

迎門是一個吧檯,裡面坐著一個服務員。在這個吧檯一側,有個窄窄的走廊,通向更加黑暗的內部。

劉昊讓大家在門口的霓虹燈下等著,他自己去吧檯那裡,和服務員交涉。

交涉的內容,自然是陪唱小姐姐的價格,漂亮與否,有多少供他們選擇一類。

劉昊稱兩個錢,對這裡比其他人熟悉。

其實,周大林也熟悉。

如果他的記憶準確,小姐姐們現在的價格,應該是每位一小時三十,節假日五十。房間費大間的一小時四十,節假日六十。

這門店裡小姐姐不夠,可以從其他門店裡調劑。

小城裡的歌廳,和大城市裡的練歌房,或者歌舞廳,區別還是蠻大的,完全是另一種情調。

現在的周大林,對這些應該還是不熟悉的。所以,他也得裝作不熟悉這裡,和趙子斌、小超在門外等著劉昊在裡面協商。

一會兒工夫,劉昊出來了。

“走吧,這家陪唱的忒爛,都特麼三四十了,還抹上粉裝嫩!”他對他們三個說罷,就帶頭走向街道的更深處去了。

接連找了三家歌廳,劉昊才選中最裡面的一家。這家正好有四個小姐姐剛剛陪完客人,正閒著,而且還都挺年輕的,看著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從吧檯一邊的黑暗走廊裡走進去,燈光豁然明亮。一側就有個帶著大玻璃窗的屋子,燈火通明的,四個小姐姐都衣衫單薄地坐在裡面的沙發上。

劉昊帶頭走進那間屋子裡,對身後的周大林說:“你先挑吧。”

挑的意思,就是讓他看看,這四個小姐姐他相中誰了,待會兒他相中的那位小姐姐就專門陪他。

周大林對這個早就沒興趣了,又不好駁了兄弟面子,就順口說:“你們挑吧,我不要了,喝的有點暈。”

趙子斌就拍拍他肩膀說:“老闆,別不夠意思哈。兄弟們就是為了陪你,你不要,那咱還過來幹什麼啊?”

到了這種場所,守著陪唱的小姐姐們,大家就不能互相稱呼名字了,而是相互叫“老闆”。做東的這位,比如今晚要付賬的周大林,大家就叫他老闆。而其餘三位,就在老闆前面,加上姓氏以區別。

這個規矩也不知道是怎麼形成的,但來的客人都懂。小姐姐們也懂,她們會對那個前面沒有加姓氏,只有老闆兩字的人特別殷勤。

劉昊也很不滿意周大林說話,對他說:“你這不掃大家的興嘛。你要是心疼錢呢,今晚上就還算我的。”

周大林不好再推辭,只好順手指了指坐在左邊的那個小姐姐說:“就她吧。”

他選了,劉昊、小超和趙子斌也依次選了,四個人就在小姐姐們的帶領下,沿著狹窄的樓梯上樓,進了一個大一些的房間。

房間裡面,就和大城裡的練歌房差不多了。一邊是沙發和茶几,另一邊則是電視、練歌裝置、音響和點歌平臺了。

霎時之間,音樂就充斥了整個燈光暗澹的房間,震耳欲聾。

劉昊又讓服務員端來了水果、瓜子和一箱啤酒。這裡這些物品的價格,比外面賣的要貴上四五倍不止。

在吵鬧的音樂聲裡,他坐在周大林身邊,喊著問他說:“咱們待幾個小時啊?”

一般他們過來,頂多也就待倆小時,房間費加陪唱費,再加上那些啤酒和瓜子水果,消費在四百塊錢左右,也就差不多了。這時代在工廠裡上一月班,也就六七百塊的工資。

現在的周大林已經不會像過去一樣,計算著自己這一晚要花多少錢了。

他對劉昊說:“讓兄弟們盡情玩吧?玩不夠就玩通宵,沒關係的。”

通宵的話,後半夜可以打折。即便這樣,玩到天亮也得一千出頭。

劉昊就又問他說:“你沒喝多吧?”

周大林就搖搖頭。

“弟兄們一年見不著,盡情玩吧,都算我的。”

劉昊就點點頭,再不說什麼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那個周大林選的小姐姐,就坐在周大林身邊,聽到他們說的話了。

說實話,來這種場合的客人,真正有大錢的沒有幾個人,基本都是不長出息,花一個想著賺兩個便宜的主兒。這是她第一次見還有這麼大方的客人。

她就坐的離周大林更近一些,幾乎就挨進他懷裡去了。

可是,周大林沒有像那三個人一樣,順勢把她摟在懷裡,手腳也沒有不規矩,而是拿她當空氣,直接仰靠到沙發背上,把眼睛閉上了。

再過一會兒,他就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往邊上坐坐,接著就蜷進沙發裡,睡覺了。

有酒有吃的,還有小姐姐,那三個就玩嗨了,開始還拉周大林起來,看他實在像是喝醉了的樣子,時候長了也就不管他了。

身邊的小姐姐以為他對這種摟摟抱抱摸摸的事情不感興趣,就趴在他耳邊上說:“大哥想不想要其他服務啊?”

周大林就閉著眼順口問:“還有什麼啊?”

小姐姐就說:“大飛機五十,真做一百五。樓上有房間。”

周大林就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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