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林攛掇老程跑客運,其實也沒打算讓老程親自開車。

現在考大車本兒還沒有像以後那麼貴,那麼難。老趙有關係,給他兒子趙世豪弄個本兒應該沒問題。

等老程教會了趙世豪開車,他就再攛掇老程僱個司機,和趙世豪一起跑客運,老程坐在家裡,坐享其成就成了。

趙世豪天天在大巴上呆著,可就沒工夫去老程家惦記程曉了。

他也沒想到,趙世豪這個懶,還真不是一般的懶。老程熘熘兒的教了他一個月,他還是不能獨立駕駛,連老程都煩了。當初他訓練周大林跑步,可沒這麼麻煩。

二十年以後,程曉和他剛認識的時候,說和丈夫過不到一塊兒去,主要是因為趙世豪懶。當時周大林還不怎麼相信,這人懶能懶到什麼程度啊,就為這個你們就不過了?

這一回,從程曉那裡,聽到老程回來,說趙世豪的一些光榮懶跡,他信了。

早上從臨水發車,乘客都坐滿了,趙大少爺還來不了,人家那退休的售票員還能早早來呢。有時候實在等不到這位少爺,老程只好和售票員發車走人。

你來晚了,趕緊跟個同行的車去南方車站,和老程匯合也成啊?可人家不。到了車站,一看老程走了,人家直接回家,繼續睡回籠覺去了。

把老程給氣的,回來免不了要找老趙,讓老趙好好管管兒子。

還算不錯,老趙說了他以後,能按時到車站了,可這一路上,淨坐在車上睡覺了,叫都叫不醒,還學什麼開車啊?

車到了站,車上乘客扔的垃圾,踩髒的地面,都得清理。打掃乾淨了,才好再接乘客返回。

車到了站,趙大少爺跑的比乘客都快,老程一轉身的工夫,就找不著他人了,不是跑出去逛街,就是吃飯去了。都在車上睡一上午了,這會兒正精神著呢,他不出去瘋去,就不是他趙大少爺了。

剩下老程和售票員,只好一起打掃車裡的衛生。

人家售票員都六十好幾了,原本就是老趙求人家來,帶他兒子的,欠著人家人情呢。再讓人家打掃衛生,老程心裡也不落忍啊。

到了下午發車返回,趙大少爺又玩累了,老程那兒剛教他沒幾下,人家又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準備睡覺了。

還學車呢,學個球啊還學?

別人跑客運,都是把座位讓出來,給乘客坐,這樣可以多拉個乘客,多掙一個人的錢。售票員那麼大年紀了,都沒好意思佔個座位,自己帶個馬紮,車上乘客滿了就坐馬紮。

趙大公子不坐馬紮,寧可少拉一個乘客,他也得有個座位坐。坐馬紮沒法睡覺啊。

老程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一天兩天行,天天守著這麼一位少爺,他是真受不了。

原本跑客運,天天可以摸方向盤,幹著挺開心的。可天天看著趙世豪,他又不開心了,變天天生氣了。

這天晚上,看著他又黑著臉回來,程曉趕緊去廚房給他做飯。

老程跑車回來的晚,一般晚上這頓飯,就得七點以後才能吃上。

程曉不忍心讓她爸吃剩飯,晚上她和她媽吃了以後,她就再準備至少兩個菜,等她爸回來,現給他炒。

她整天的跟著周大林,做菜的手藝也學了不少。原來的程曉,這時候是不會做飯的。現在的程曉,因為生活裡提早多了個周大林,就多學了不少東西。

程曉是懂事的,也是孝順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嫁給趙世豪。

如今,有了自己真愛的人,心情好了,自然就更加懂事。她媽晚上不是去學校監督學生們晚自習,就是在家裡批改作業。有時候閒著了,還忘不了她的業餘愛好,去找幾個票友,唱兩嗓子。

她不想讓她媽過於辛苦,或者因為她爸跑客運而改變了作息,進而又要埋怨她爸,就主動把晚上給她爸做飯這事兒,承擔下來。

這樣,她晚上就再不去周大林那邊,而是在家裡等著她爸回來。

周大林在家也沒有多少事兒,倒是想晚上過她這邊來,她卻不讓。

晚上她媽經常是不在家的,就她一個人。周大林過來,她爸回來,老是看到他們單獨在一起,她還怕她爸想歪了,覺著怪害羞的。再說周大林一個大男人,整天纏著女朋友算怎麼回事兒啊?顯得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聽著程曉這些奇葩理由,周大林一個勁兒直拍自己腦門。要不知道的,還以為程曉不喜歡他,故意找著理由拒絕和他單獨在一起呢。

這老程家,是怎麼把閨女給教導成這樣的?這都不像是二十一世紀的女孩了。如果倒退到男女一起逛街都不敢並排走的七八十年代,還差不多。

但想想也沒什麼好奇怪。程曉是那種比較保守,又比較要強的性格,唯恐別人在背後說她不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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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深深愛著周大林,卻可以從省城不辭而別,甘願把他讓給劉路,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劉路使壞的緣故,也是怕別人說她找個結過婚的大男人。

可真正離開周大林了,心裡那份思念,那份對愛的渴望,又讓她在周大林乍然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再也無法剋制,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撲到周大林懷裡去。

她原本是想躲開,但最終還是無法剋制,一發而不可收拾。

從這一點上,周大林就可以判斷出來,她對他的愛有多麼深。離開他的這段時間,她受了怎樣的煎熬與壓抑,也可想而知。

人,本身就是矛盾體。也只有周大林這種兩世為人,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人,才可以覺悟更多的道理,才可以看明白程曉的內心。

如今,一切都風平浪靜了,愛人就在身邊,而且她可以完完全全感覺到周大林對她的愛。她幸福著,安全感倍增,小女孩的羞澀本性再次流露,那些小顧慮就又重新回來,不許周大林和她過分親密,甚至不許他整天膩著她,唯恐她爸誤會,也唯恐別人背後說她什麼。

周大林能夠理解她的內心,也就由著她。但你太由著她,她就又感受不到你的愛,嫌你不愛她了。

就這麼一個性格,敏感而又保守,要強而又不善於表達,離開周大林,程曉真的就不會有幸福。

程曉炒了兩個菜,給她爸端到桌子上來。

老程就問:“你媽呢?”

“去學校監督學生晚自習去了,今晚她值班。”她就回答她爸。

“那她回來不回來?”老程又問。

學生們下晚自習要到九點半,市裡就沒有回來的公交車了。晚上值班的時候,吳英一般不回來,都是住在學校宿舍裡的。

“回來。”程曉回答他說,“到點大林會去接我媽。”

老程就不再問,對程曉說:“你給我拿瓶酒出來。”

程曉就去她屋裡,翻出瓶酒來,給她爸放到桌子上。

老程瞪眼瞅著那瓶酒問程曉:“這不空瓶子嗎?”

那酒瓶裡,只有一丁點酒。

“我量好的,正好三盅。”程曉就說。

平時她把她爸的酒,都鎖在自己床下面的小箱子裡,她爸喝酒得經過她批准才行。怕她爸一頓喝多了,她專門找個空酒瓶,瓶裡就裝三盅酒,弄得老程乾著急沒辦法。

這也算是女兒對父親的一種愛吧。

程曉在外面上學那四年,老程喝酒,吳英也沒少叨唸他,可基本不起作用,他這酒量也就越喝越大,越喝越多。

有時候吳英也和程曉說,她爸快變酒鬼了。程曉也經常打電話說她爸,她爸答應的好好的,可該怎麼喝還怎麼喝。

在銀行裡上班不痛快,他就靠喝酒找點樂子。

程曉回來,見她爸一頓至少半斤高度酒,就害怕了,開始管制老程。老程知道閨女是為他好,也沒法跟閨女發脾氣。

不過在銀行裡上班自由啊,實在想酒了,就推說有事不回家吃飯,在外面喝飽了再回來,氣的母女倆大晚上的和他吵吵。

可你再吵吵,他酒都喝到肚子裡去了,你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現在不行了。老程軍人出身,執行紀律絕對沒得說,跑客運開車不能喝酒就是不能喝酒,無論心裡再饞酒,也只能晚上回來,在家裡喝。

這是吳英對他幹這個買賣,唯一滿意的地方,老程沒法偷酒喝了。回到家裡來,跟閨女要酒就跟外面叫花子跟大戶人家乞討差不多。

程曉呢,也有辦法,一次就給三盅酒,用酒盅量好了倒在酒瓶子裡。老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這三盅酒變成半斤,除非往裡面摻水。也別說,有時候饞的,真想摻上水自己湖弄自己一把。

老程坐在餐桌跟前,看著眼前那個只有點瓶底的酒瓶子,就開始一個勁地搖頭。

“哎呀,這閨女大了不中留,留來留去成冤仇啊!”他就感嘆說。

程曉坐在一邊,直接裝聽不見。

老程只好和閨女商量:“曉曉,你看,爸原先吧,在單位上班,你管的我實在不行了,我還能出去解解饞。現在我開一天車,又不能在外面偷喝解饞,實際已經少喝不少酒了。你看,咱這規矩能不能放鬆放鬆,多給爸兩盅酒啊?”

程曉嘿嘿一笑。

老程以為有希望,就抬起臉來看著閨女。

就聽程曉說:“爸,你把酒戒了,不就不用饞了?”

老程就把臉拉下來,軟的不行來硬的。

“我這累了一天,你就給我這兩滴酒。這點夠幹啥的?喝下去正好把我的饞蟲給勾上來,還不如不喝!”

程曉就站起來,走過去伸手要拿老程跟前的酒瓶子。

“那就別喝!”

老程手快,趕緊就把酒瓶子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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