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停了陳安的,是一個同樣江湖人打扮的男人。

那男人穿著簡陋,一身粗布衣服,頭上帶著不知是什麼草編織而成的斗笠,邊角上還有幾個破損,斗笠前面露出半張臉,鬍子拉碴。

腰後一把刀橫跨,陳安大量了幾眼,也看不出什麼,只是停步的同時單手握著劍柄:“兄臺有事?”

那男人伸手抬了抬斗笠,露出一雙深邃的眼,長相不俗,中年硬漢的氣質撲面而來。

他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陳安的手腕看了幾眼,確認了什麼之後,抬起了頭,看著陳安斗笠上還帶著黑紗布,此時只露出小半側臉的樣,拱手道:“兄弟手腕上的玉墜,可是柳城主的物件?”

陳安垂眼一看,自己手腕上帶著的,的確是柳如雁送他的那用紅繩拴著的玉墜。

雖然不清楚面前這人是敵是友,但既然被人認出了這玉墜的來路,顯然這人也和柳如雁關係匪淺。

陳安便點頭道:“是柳城主贈我的。”

那男人眼神複雜的盯著陳安看了一會,嘆息一聲:“原來如此,你便是那個叫陳安的男人吧。”

“是我。”陳安只覺得頗有一種天下誰人不識君的感覺,怎麼走到哪,都能聽到自己的名字?

那男子再看了幾眼,心裡似乎疑惑著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發問,只是靜靜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無事了,有緣再會。”

男人說完,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便走,但陳安總覺得這傢伙似乎對自己有著一股子淡淡的敵意,走時,背影竟還有幾分落寞。

情敵?

還是什麼別的?

他拿捏不準,也不想多生事端,雖然這人的對話有些莫名其妙,目的也不明了,但既然沒有當場發作,就也先不管,日後見了柳如雁再問詢便是。

只是默默地將此人記在了心裡後,陳安便在這安平縣裡漫無目的的逛了起來。

結果也沒發現什麼有意思或者奇怪的事,中午隨便吃了幾口,回客棧運了會功,便到了下午和張恆李逵陸明三兄弟約定的時間。

雖然只隔了一宿,但當陳安再次來到那酒樓時,仍然感覺了有那麼點物是人非的感覺,雖然人還是那些人,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但心境卻著實發生了變化。

“陳兄!”李逵這黑臉倒是好眼力,一邊喝著酒,遠遠看見了陳安一身江湖人打扮,卻還是認出了他。

陳安走來,將斗笠往桌邊一放,笑道:“這都能認出我來?”

“兄弟這氣質,丟到哪都顯眼。”李逵笑呵呵的拿起酒壺給陳安倒了一杯,嘴裡還有些賠笑的說著:“昨晚咱也不知道你就是陳安,說話間要是有些得罪,還請贖罪。”

見到這黑臉說話間多了幾分客氣,陳安眉頭一挑:“兄弟可別笑話我了,咱們幾個該怎麼相處還怎麼相處,我可沒有看碟下菜的臭毛病。”

“只要聊得來,行為處事看得過眼,就是朋友,無須顧忌什麼。”

陳安說完,李逵先是一愣,隨即舉杯:“是我的錯!給兄弟賠罪!”

這黑臉喝了一杯,砸吧砸吧嘴,乾脆拎起一罈,只見嘴巴叼著酒罈邊,喉頭咕咚咕咚,一壺酒竟然就慢慢蓋著了臉,等喝完,李逵打了個長嗝,單手抓著酒罈倒轉,竟然滴酒不漏。

“好本事!”陳安笑著舉起酒杯,喝了一杯後,正色道:“今晚有正事,兄弟們還是少喝點,多吃兩口,若是情況不對,我們搞不好就得先跑回寧安城去。”

李逵剛想問回寧安城作甚,腦子一轉,才想到柳如雁這號人物,心裡對陳安那是大寫的服氣,他放下酒罈,說道:“兄弟放心,我等三人雖然在這江湖上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但面對尋常高手,我們三兄弟也是能打能走的。”

就怕你們能打的時候打,打不過只能走的時候就走了。

陳安也不好多說什麼,但張恆卻一擺手道:“放心,今天就喝這麼一口,三弟酒量極大,這麼一罈酒,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是極,人家都說我肚子裡裝的不是油水,而是酒蟲。”

李逵雖然哈哈笑著,但卻還是放下了酒杯,使勁的吃了幾口後,便道:“今個要是想見紅柚,我估計得早點去,今個去和城門口的幾位弟兄聊了聊,今天上午從周邊來的生面孔可不少。”

陳安點頭,想起了上午見到的那人,那人顯然認識柳如雁,而且並非點頭之交。

能和柳如雁扯上關係的熟人,對目前他這條小蝦米而言,都算得上是鯊魚了。

他眉頭微微一皺而後展開,總覺得,今晚這一行,怕是少不了事端了。

又和幾人交代了幾句之後,陳安便稍有些小小激動地,前往了這古代的青樓。

此時天色才將將黯淡了些,太陽還沒徹底消失,遠遠地掛在天邊,但這迎春樓卻已經熱鬧了起來。

幾個穿著還算體面的小廝在門口笑嘻嘻的陪著笑,門口還依一位半老徐娘,同樣面帶笑容,只是那眼四下打量著,尋常客人也不迎過去。

直到陳安一行人到來。

呃,或者說,主要是陳安。

即便此時將斗笠上的黑色半透明布料都放了下來,遮掩了大半面容,但光是行走間隱約瞥見的那鼻子、嘴巴、下巴,就能看得出他的四五成英俊來。

身形挺拔高瘦,骨架卻不小,穿著一身價格不菲的黑色俠客長袍,行走間,身後的李逵三兄弟頓時成了家丁似的存在。

“呦,這位爺,裡邊請!”

見著陳安一行人目標差不多是這,那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便提著紅色的手帕主動迎了過來。

“這幾位爺,來來來。”那老阿姨說著話就往陳安面前走,那濃濃的胭脂味讓陳安本能的仰了仰頭,那老阿姨也是個人精,一見他的樣子,便不再靠近,保持一人的距離,並肩走著。

“我們迎春樓啊,今個客人多,二樓的房間可沒剩多少了,不知道爺是要上雅間看,還是在一樓大廳看啊?”

老阿姨話音落下,李逵便黑著臉道:“我家公子爺豈會和人擠著看姑娘!”

“誒呦誒呦,是我不對,老身這笨腦袋怎麼就沒想明白呢?公子爺,裡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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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阿姨絲毫不見不快,反而表情笑的更開心了幾分。

徑直將陳安領上了二樓的同時,陳安卻努力的透過面前的紗布看清這迎春樓內的情況。

此時的客人雖然不少,卻也算不上多,一樓大廳一共放了八張桌子,此時已經坐了四張,三張坐著的全是些豪紳打扮的普通人,唯獨剩下那張,只坐著一位陳安極為眼熟的傢伙。

只看那人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身後掛著一把長刀橫著,坐在椅子上也不見拆開,只是椅子做一半給長刀留出位置。

桌上放著一桌的菜餚,但素的卻半點沒動,只是拿著筷子抓著肉食吃,腳下還空了幾個酒壇子,手中提著的酒杯幾乎是滿了就灌進肚子。

正是上午攔著陳安,喊著請留步的那位。

陳安表情不變,而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有人正在打量他,倆人隔著斗笠的黑色紗布對視了一眼,那人便眉頭皺起,眼神裡除了意外,竟然還有點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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