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羊,羊排和羊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味。

羊腿本身沒有脂肪,吃起來,只有羊肉本身特有的風味,加上了孜然與辣椒,讓陳安這種肉食動物打心底裡便生出一股滿足。

而羊排卻不同,掌櫃的給他的這塊羊排肥瘦相間,外面的焦殼連帶著一層瘦肉,考裡側則有一片薄薄的脂肪,當羊油在口裡咬碎,肥肉被烤制出的薄薄脆殼爆裂開來,便是一股混雜著肉香的油脂在口中瞬間融化。

烤羊肉,也因為這一層脂肪的香氣,整個口感得到了飛躍似的提升,不僅有著烤肉的咬緊,更多了一份香醇。稍微有吃的膩歪的瞬間,只要拿起羊腿將瘦肉大大啃上一口,便半點膩味都沒有了。

陳安大快朵頤,莘柔這小姑娘不愛吃肥肉,於是一大塊羊排除了兩小塊被莘柔奪去以外,剩下的和半截羊腿一起進了他的肚子。

舒坦!

陳安好久沒有吃肉吃的如此盡興,吃完後,幾口烈酒下肚,竟然也有了種上頭似的醉意。

不得不說,陳安愛上了這個地方,連這店裡的烈酒,都喝起來比之其他地方更有味道。

有機會,一定要帶其他人也來嚐嚐。

陳安吃飽喝足,這才和莘柔上了二樓,進了一間並不算大的客房。

裡面只有一套桌椅,一張雙人床,好在還算乾淨。

四下無人,陳安才開口問道:“那掌櫃的到底什麼情況?他怎麼會認識你我?”

莘柔同樣吃的小肚子滾圓,此時早就躺在了床上,毫無形象的捂著肚子,一臉的幸福:“他呀,他以前是我們的人。”

“那現在呢?”陳安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有些驚訝——魔教可不是什麼想進就能進,想出就能出的地方。

從他認識自己和莘柔這一點來看,他必然曾經身居高位,或者說,和莘姬莘柔關係匪淺,而這樣的人,也就更難脫身魔教了,怎麼會在這窮鄉僻壤開店烤羊肉?

莘柔眯著眼:“金盆洗手了唄,總之,他是個可信之人,你不用多擔心他。”

莘柔繼續道:“好啦,以後再和你詳說他的事,現在,好好休息休息,等目標自己上門就好。”

陳安一愣:“目標?”

“一會就會有人來敲門啦,你只管先搪塞搪塞,不管來者說什麼,你都說自己要考慮考慮就好。”

說完,還沒等陳安追問,門便真的被敲響了。

莘柔用一副得意的表情對著陳安挑了挑眉頭,才坐起身來,做出一副侍女的姿態,怯生生的站在床邊。

陳安開門,只看一戴著斗笠的男人出現在了眼前。

陳安開頭還沒認出來,直到那人摘下斗笠,陳安才微微瞪大了眼:“刀旦?”

入眼的,竟然正是前段時間才分開不久的鷹馬司走馬刀旦。

刀旦笑眯眯的站在門口,對這陳安一拱手道:“沒想到還真是陳兄,才幾日不見,陳兄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啊。”

陳安皺眉疑惑道:“刀兄怎麼會在這?”

“近來聽聞這邊關之處,魔教餘孽十分活躍,身為鷹馬司走馬,哪有不來的道理。”

刀旦若有所指的看著陳安笑笑,隨後道:“陳兄無須擔心,之前陳兄在那流雲劍派的話,聽了真是讓人不由得心生敬意,沒想到,陳兄竟是如此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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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表情微妙,不知他這話裡到底是威脅還是寬慰。

刀旦看了看屋內,在莘柔身上停留片刻道:“這位是?”

“我的侍女,殷柔。”陳安簡單介紹了名姓。

莘柔遠遠的看著刀旦,欠身行禮,一副侍女的模樣。

“我聽了陳兄在劍派的話後,思考良久,最後認為,陳兄所言並不無道理。”

刀旦一副感慨的樣子:“追拿魔教餘孽多年,我也時常心中迷茫,難道這魔教之人便真都是些該死的惡人嗎?直到陳兄那翻慷慨激昂的話出口,我才醒悟,魔教之中,有惡人,自然也有英雄好漢。”

“我過往手段,雖然是職責所在,但多少還是有些讓人心中有愧。今日聽聞客棧內有位趙公子,我便立刻趕了過來,只想看看是不是陳兄,沒想到,還真是你。”

陳安笑笑,卻道:“刀兄這番話誇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必刀兄這般忙碌的人,也不會單純只是為了誇我幾句才來的吧?”

刀旦臉上的笑意消退了少許,他沉默的看了陳安一會,才道:“既然陳兄對魔教之人,自有一套分辨之法,那何不與我鷹馬司合作,將一些該死的魔教餘孽,繩之以法呢?”

“這不也好過,我們抓錯、漏抓一些人呢。”

刀旦看著陳安,笑容雖然還未消退,但聲音中:“畢竟,雖然我相信陳兄是個豪傑,但在某些同僚眼中,陳兄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魔教之人呢。”

陳安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刀兄是想我戴罪立功,自證清白嗎?”

刀旦眉頭一皺:“哪來的戴罪立功,陳兄何罪之有啊!只是我個人很想和陳兄合作,以免殺錯了人,心頭不安罷了。”

陳安看著刀旦,兩人四目相對,過了一會,都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我考慮考慮。”陳安回完,那刀旦便一拱拳:“好,就等陳兄這句話了。若下定主意,只要去鎮子入口的第二間客棧找我便是。”

說完,刀旦便重新帶上斗笠,十分隨和的替陳安拉著門:“那在下便等著陳兄的好消息了。”

“好。”陳安說完,刀旦緩緩將門拉上,腳步聲漸行漸遠,陳安則回頭看著莘柔,目光中有問詢的意思。

莘柔則一聳肩:“問吧。”

陳安看著她:“你認識這人?”

“當然,朝廷的走狗裡,刀旦可是最賣力的幾人之一,雖然實力不過一流巔峰,但手段不俗。”莘柔不屑的撇撇嘴道:“此人兩面三刀,無情無義,你與他互相利用便好,萬不可信他。”

陳安哦了一聲,隨後又問:“他和柳如雁師出同門,這事你瞭解嗎?”

“他也配?”莘柔冷笑兩聲,才道:“柳如雁師從鎮國公府的前任大將軍秦斬,靠著其父柳青的關係,學的可都是真傳的本事。”

“而刀旦軍隊出身,靠著戰功,不過僥倖在秦斬手下學了一年半載,秦斬認不認他這個弟子都不好說,所謂師出同門,也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罷了。”

陳安恍然,怪不得,從未聽說過柳如雁還有什麼師兄弟。

陳安聽她說到柳如雁如數家珍,便知道自己和柳如雁的關係八成也早就被摸透了。

原本還想問些柳如雁的近況,但轉念一想,這事問她好像也不大合適,便暫時息了想法,等到日後自己親自去找柳如雁問罷。

“你讓我暫且不答應他,可是料定了這刀旦就在此處,也會來找我?”陳安說完,莘柔搖搖頭。

“刀旦在此我不知曉,但鷹馬司在此的眼線卻很多,你近來風頭正盛,怎麼可能不被那狗鼻子聞到味。”

“你背景複雜,他們此時投鼠忌器,也不好隨意動你,但試探是絕對會有的。”

莘柔說話時,表情認真,半點也沒有了平時調皮的樣子,顯得成熟了許多。

“我原本想著,他們若來試探你,也不會直接道破你便是陳安。你就藉著趙公子的名頭和他們合作便是,大家心知肚明,都假裝糊塗,你既能靠著這一點洗去與我魔教有染的嫌疑,又能替我們做事,鷹馬司也樂得白拿功勞,一舉三得。”

莘柔撇撇嘴:“但這刀旦上來便揭穿你趙公子的身份,想必是心裡做好了打算,想你與他合作,將功勞全都算在他自己一個人的身上。”

陳安思索後,點點頭。

的確,若是其他鷹馬司的人,哪怕和自己合作,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自己若說是趙公子,他們也就相信自己是趙公子,到時靠著莘柔拉名單讓鷹馬司出力抓些魔教的人,和鷹馬司合作雙贏便是。

自己即不用擔心被鷹馬司通緝,也能幫莘姬做事,而鷹馬司有了自己這個‘內應’幫忙,功勞簿想必又能添上一筆。

哪怕那些魔教人被抓了,莘姬在魔教內部把控著消息來源,他們頂多追查到一位叫趙公子的人在背後和鷹馬司合作,半點也牽扯不到陳安這名字上,畢竟在魔教內,能認出陳安面容的人屈指可數。

但刀旦此舉,卻有威脅的意味,他直接點出陳安的身份,便是用鷹馬司的名頭壓他,逼他就範。

而以此作為要挾,讓陳安與他合作,恐怕目的也正是想透過陳安抓幾條大魚,作為自己的晉升之道。

可刀旦哪能知道陳安這回就是光明正大被莘姬派來當二五仔的,還有莘柔在一旁幫忙拉名單。

這下子,反而是他暴露了狼子野心,讓陳安看清了他的路數。

只是.....

“若我不與他合作,他定然會揭穿我的身份,屆時那些魔教中的人定會有人知曉,是我與鷹馬司合作,說不準,還會牽扯上你姐姐。”

“但若與他合作......”

陳安沉吟片刻:“此人能用嗎?”

“先用,之後再讓他把嘴閉好。”莘柔的表情很是平靜,她重新懶洋洋的躺下,輕聲道:“他想升官發財,就拿命來買,這買賣他自找的,也怪不得誰。”

陳安點點頭,心裡卻突然有了些想法,道:“喜歡往上爬,便讓他爬吧,沒準,他也能為我所用。”

莘柔有些意外的看了他幾眼,疑惑著:“哦?”

陳安看向窗外,烏雲蓋頂,一陣風雨欲來。

“鷹馬司假借抓魔教餘孽,買賣人口之事,你可曾知曉?”陳安問完,莘柔點頭,過了一會,她才笑道:“那他便可多用用了。”

陳安默默點頭,心裡卻有些五味雜陳,這江湖中,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功名利祿,到頭來又有些什麼意思呢?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局中,不想成為棋子.......那就只能當個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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