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後,陳安看起了屋內的擺設。

這也是一間臥室,比起雲憶寒的房間來說,這間房的擺設顯得更加簡單了許多,除了一套桌椅,一張床以外,便只有一張人物畫像,掛在了床邊。

陳安仔細看去,半響,沒能挪開視線。

畫裡的,是一個男人。

那男人站在一處湖水邊,身穿飄逸的俠客服,身後一項披風迎風微微吹起,墨水勾勒出那披風上的幾道花紋,便看起來十分不俗。

披風之後,還有兩把長劍被那男人背在背上,一長一短,一寬一細,腰間還綁著一把長劍。

男人只有側臉,只能看出那臉頰上分明的線條,還有那簡單勾勒出的眉眼,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畫裡的人英姿勃發,威風凜凜,哪怕只是畫中人,也瞧得出他頂天立地似的大俠氣質。

陳安有些彆扭的撓了撓頭。

畫裡的人,可不正是他嗎?

那披風和背上的兩把劍,都是買遊戲額外DLC送的背飾禮包,沒屬性,就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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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雲芷娥畫的嗎?

陳安看著畫呆了一會。

倒是從未聽說過,她還會畫畫。

從畫裡收回視線,陳安有些疲憊的坐在了床上,躺倒後,便嗅到了熟悉的香氣。

顯然,這便是雲芷娥的房間了。

陳安此時連著趕了幾天路,今日更是半點都沒休息過,差不多連著在馬背上奔走了一整天,換做平時,怕是閉上眼就睡著了,可今晚卻閉著眼,怎麼都沒有睡意。

最後,他嘆了口氣,起身,推開了窗戶,坐在了窗邊。

從窗戶中能看到的雲憶寒的房間裡,仍然亮著燭火,但卻已經聽不到什麼哭聲。

陳安默默的趴在窗沿等著,直到太陽升起,那扇關了整夜的門,才終於被雲芷娥推了開來。

她出門後,第一眼便看到了趴在窗邊的陳安。

兩人相視無言,陳安的眼神中,多了些驚訝。

雲芷娥的頭髮,竟一夜間全部變成了銀白色。

不像是一夜白頭,那銀髮更像是銀色的綢緞,不見半點破敗的意味,朝陽的照耀下,反射著淡淡的亮銀光彩,讓原本便清冷的雲芷娥,看起來多了份神秘與威嚴。

“你的頭髮?”陳安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雲芷娥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即便是陳安發問,她也只是簡單地說著:“師傅傳了我功法。”

什麼功法還能改變髮色的?

陳安心裡好奇,但此時也不知道怎麼發問,只得靜靜的看著她,而雲芷娥也只是靜靜地和他對視,過了一會,她才收回視線,道:“要一起嗎?”

一起什麼?

陳安愣了愣,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繞出了門。

直到走近了雲芷娥身邊,陳安才感受到了一股子有些陌生的威壓感,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在昨晚的雲憶寒身上,他便曾感受過這一點。

這威嚴感不像是面對什麼大人物,由心而生的感覺,反而更像是一種奇怪的氣場,只要站在身邊,便覺得連身體都重了幾分。

“你突破了?”陳安便又問,而雲芷娥只是點頭,輕聲道:“師傅幫了我。”

陳安一晃神,想到了什麼,有些驚訝道:“難道你之前就已經是超凡了?”

“你離開那三年,我便突破了。”雲芷娥的聲音似乎也有了些變化,比之之前的清冷,似乎多了些許磁性,或者說像是被調音軟體加了點混響似的。

陳安這才明白了過來,為什麼雲芷娥會突然白了頭。

超凡入聖,這本就是褪去肉體凡胎,邁向所謂聖人的過程。

所謂超凡,自然是超越了普通的凡人,而入聖,則已經是半條腿邁進了聖人的門檻。

出現各種異象,整個人發生變化,也並不難以想象。

“......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厲害了。”陳安感嘆了一聲。

在他的記憶中,雲芷娥始終是那個初出茅廬的耿直少女,明明只是一流高手,卻只懂得一路莽過去。

沒想到,只是短短幾年,她便跨越了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跨越的門檻。

諾大的江湖,入聖境界的人又有幾人?

雖然入聖境界裡的實力差距也很大,但如此年輕的入聖境,陳安還真只知道兩個人——一個便是魔教教主莘姬,另一個便是那聖山上的聖女。

雲芷娥看了一眼陳安,收回了視線,只是平靜道:“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只不過是三流,短短兩年,你便是一流,三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你便是超凡境的人了。”

“等你養好了傷,很快便能超過我。”雲芷娥說完,停下了腳步。

陳安左右看看,才發現,昨夜上山時沒注意到的,在通往山頂小屋的路旁,還有幾條小路,蜿蜒通向了兩側。

雲芷娥帶著陳安轉了個彎,沿著陡峭的小路走了一會,才看見了一間就屹立在山邊的小木屋。

還不等兩人靠近,那門便被推開,大長老一身灰白長袍從中走出,一頭白髮打理的井井有條,見到兩人,彷彿早有預料般只是嘆了口氣。

“掌門她.....”

雲芷娥默默點頭,平靜道:“師傅說,低調的葬了她,不許其餘弟子悼念,長老與我,還有陳安一起送她入土便好。”

“可這.......”大長老顧忌禮法有些遲疑,但雲芷娥卻用毋庸置疑的語氣淡淡道:“下午召集全部弟子,午後,展開掌門登基儀式。”

“如此倉促?”大長老搖頭道:“不如定在三日後,待到召回全部弟子,再行掌門更換的事宜吧。”

雲芷娥卻道:“我只知道,師傅叫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

她說完,便用那雙眼看著大長老,直到大長老無奈的點點頭,道:“你師父擔憂之事我也清楚,那便按著你的意思去做吧。”

他看著雲芷娥的銀髮,彷彿意識到了什麼,沉默了一會,才嘆息道:“苦了你了。”

雲芷娥看了一眼陳安,搖頭:“無妨。”

說完,她便拉住了陳安的手,對大長老叮囑道:“有勞大長老一會將其他長老一同帶到古墓去,我與陳安先行一步。”

陳安先是一愣,有些不適應她的主動,但卻還是任由她抓著,往山後走去。

再往後走,便沒了路。

只剩下了陡峭的山石,讓人望而卻步。

但雲芷娥卻只是抓著陳安的手,腳尖一點,陳安甚至感覺不到他用力,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重力似的,輕飄飄的飛在了空中,她在空中再點一次腳尖,速度便快了許多。

扶搖直上般,在這陡峭的山崖邊飛舞著,直到一處凸出的石臺前,她才帶著陳安落下,一座石門便映入眼簾。

“這裡是歷代掌門與親傳弟子的安息之地。”雲芷娥解釋了一句,鬆開了手,往前兩步,手中拿出一塊玉佩,放到門上一處不起眼的缺口處,那門便打了開來。

陳安看著那石門自動似的打了開來,頗為驚奇之餘,雲芷娥便率先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足有幾百平米大,中間有數個巨大的石柱作為支撐,還有幾座簡單地石棺擺放在空間盡頭。

雲芷娥再次伸出手,拉著陳安在原地,明明是直線的路,卻繞了幾圈,才走到了那棺材前。

“為防止有宵小之輩打擾前輩,這裡有多處陷阱,你也要記住路線,以免踏錯。”

她說完,兩人已經到了棺材之前。

這些棺材不刻名字,不立墓碑,只是一座棺材,半點也不像是流雲劍派這般大派該有的墓地。

“這個棺材,便是我師傅的。”雲芷娥指著面前的棺材告訴了陳安,又指了指旁邊同樣大小的石棺,告訴陳安道:“旁邊的,是我的。”

“若有天我也死了,你就親手幫我送到這兒來。”雲芷娥說完,便看陳安皺著眉頭看著她,緊了緊她的手。

“別說胡話。”陳安眉頭皺著,安撫道:“你已是入聖境,若無大傷,一二百歲也是輕輕鬆鬆,若能突破那聖人境,千百年長生不老也並非都是虛幻,幹嘛這麼咒自己。”

雲芷娥不說話,只是過了一會,才悠悠嘆息道:“師傅二十歲便是江湖一流,二十七歲步入超凡,三十九歲便是入聖,當年,誰會想到我師父不過五十七歲便要葬在這裡?”

陳安知曉她難受,但此刻也不想聽她如此悲觀,便只是抓著她的手,認真道:“倘若哪天你受了傷,我便是上天入地,也會治好你,就是你想早早離我而去,我也不讓。”

雲芷娥扭頭看著他,半響,才終於露出了點點笑意,輕輕點頭:“嗯。”

她鬆開手,一隻手搭在棺材蓋上,只是輕輕一抬,便將那厚重石棺抬開,裡面空空蕩蕩,她也只是從懷裡摸出了一玫香囊,放到了裡面,便重新合上了石棺。

“雲掌門她?”陳安一愣。

雲芷娥看著石棺,平靜道:“師傅她死前幫我突破,在我突破之後,便已消弭在了天地間。”

還有這種事?陳安張了張嘴,看著雲芷娥,卻知道她為何會表現得如此悲觀了。

被自己視做親人的師傅,當著自己的面消失在了空氣裡,連具屍身都未能留下,親眼見到這一幕的雲芷娥,心裡如何能不難過?

而且,之所以會這樣,估計也是因為幫助了她突破入聖,才讓雲憶寒直接消失在了天地間,如此一來,雲芷娥心中怕是更難過不少。

“沒關係。”雲芷娥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從昨日開始,便讓陳安始終心裡擔憂不已,此時打起精神來,反而安慰著陳安,輕聲道:“我知道,她就在我身邊。”

陳安表情沉重的點頭。

雲芷娥猶豫了一下,最後,嘴笨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重新伸出手,拉住了他。

兩人默默的在這石棺面前,心思各異的想著什麼。

直到石門外再次響起腳步聲,雲芷娥才鬆開手,扭頭看向了表情肅穆走進來的幾位長老。

一場簡單地送別,就這樣簡單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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