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倬：“幾十年前，神宗皇帝在位時，有一天，竟有一個常州人避過錦衣衛和御林軍，幾乎闖到了神宗皇帝的面前”
百官嗡的一聲，立時都明白了高倬意思，議論了一陣，有人站起來：“高部堂，闖禁可是大罪，若是追查起來，在座的都脫不了關係啊？？”
高倬目光嚴厲：“大罪？大明朝都要亡在我們手裡，還有什麼罪能比這個大的！”
“不錯！”劉長治高聲響應：“為了大明朝，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是一時間去哪找這樣一個武藝高強，毫不畏死的人？”
高倬低頭默一下，目光沉沉地望向了一角的盧耀陽。
盧耀陽坐在繡墩上，隨著百官的言語，心情越來越黯然，朝廷危亡如此，百官竟束手無策，悲憤之中，心中竟忽而轉過一個念頭：“不如去殺了馬士英！以我命換他命！”隨即搖頭：“馬士英大奸誤國，應該讓他的罪行昭示天下，以國法處置，豈能私刑殺之，於理於法都不能這麼做，可怎樣才能讓他的罪行昭示天下，讓皇上識破他誤國誤民的真面目？”聽高倬起神宗皇帝年間的闖禁之事，心中便是一動，騰的站起，兩步走到堂中，對著錢謙益和高倬一抱拳：“部堂大人，學生願拼死入宮，把實情呈給聖上！”
百官一驚，又是一陣翁嗡的議論。劉長治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激動道：“耀陽不可盧部堂捨身衛國，身後可只留了你一根獨苗，若有不測我們何顏去見他老人家不可啊，我們再尋別的人去。”
盧耀陽決然：“形勢如此，哪裡還有時間，再者，國家到了地步，皇上卻依然被矇在鼓裡，若能警醒皇上，做臣子的有什麼不能犧牲的，今日若是父親在，他更要第一個送我入宮！”
“這，這，”劉長治嘆息著，一跺腳，流下淚來：“我輩無能啊，竟使堂堂正正，上疏彈劾之事，淪落的無門可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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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滄湖一直端坐在繡墩上，深望著盧耀陽的背影，眼神中湧出的全是悲哀和落寞，暗暗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百官議論了一陣，很快停住了聲音。顯然，這是最後的辦法，沒有什麼可選擇的了，大家表情嚴肅的都望向了錢謙益和高倬。
錢謙益坐在那裡，微微動容，望著盧耀陽的眼神卻透出一絲遲疑，又望望絕處逢生，露出悲欣期盼之色的百官，思慮了好久。
沒有人話，幾十雙目光都齊刷刷聚在錢謙益身上，大堂裡靜的唯聞喘息之聲。
終於，錢謙益輕輕咳嗽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堂中，對盧耀陽深深一揖：“那就拜託了。”高倬和百官也一齊站起，對著盧耀陽深揖：“拜託了。”
盧耀陽也是長揖在地，激動的還禮。
高倬站起身，大聲：“事雖要你去做，但罪卻不能讓你一人擔，錢公和我領銜，在場的諸位一齊聯名簽署，我們擬一道彈劾馬士英的奏疏，由你帶入皇宮，面呈皇上！”
“好，好，就這麼辦！”
百官響應，堂中情形立刻熱烈起來，幹就幹，就在堂中的茶几上，拿來筆墨，聚在一起就潤色起奏疏來，內容之干戈嚴厲自不用多，只簽名就有一大張。
就著這功夫，劉滄湖輕走到盧耀陽身旁，深深地望著他：“禁宮森嚴，此去九死一生，耀陽兄，你唉，多保重吧。”竟是欲言又止。
盧耀陽的眼中卻閃著光，顯出一副聞鼙鼓而思破陣的神態，昂昂地拱手：“滄湖兄不必為我擔心，何人不死，但能有所值，為國家民族做事，也不虛此生了。”
劉滄湖不再話，只深深一揖。
最後，高倬提筆在一大堆的人名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拿在手中徐徐吹一口，便雙手把奏疏呈給錢謙益，他雖也是一品的尚書，可論資歷和輩分，還得稱錢謙益一聲老師，所以禮敬之數還是不能少的。
錢謙益望著奏疏，心中卻轉過無數心思，若倒馬，他應該是最為迫切的，因為誰都明白，馬士英如果倒了，首輔當仁不讓的就是他錢謙益。入閣拜相，光宗耀祖不正是他多年清名自律，廣收門生的夢想嗎？若不是清軍過江，黑雲壓城，而是其他千載難逢一擊得手的大好機會，他一定不會遲疑的，可現在，憑著數十年的從政經驗和滿腹機心，他分明意識到，不這份彈劾能不能擊倒馬士英，就是能，可在清軍南下，風雨飄搖之中拱倒馬士英，自己坐上那個前途未明的火山口，便絕不是最佳的選擇，弄不好就會身敗名裂！與其如此，還不如讓馬士英繼續折騰，待形勢明郎，再做決斷，方是上上之選。
可這番心思萬萬不能與人，更不能拂逆眾人的意思，大是大非前的退縮，只會讓他身敗名裂。眼望著奏疏，他竟是有些恍惚。
“錢公！”高倬輕輕喚他一聲。
錢謙益驚醒，竭力調勻心態，體筆簽字。可簽字時手仍有些顫抖，以致“益”字的最後一橫還是得有些過於粗黑。
高倬收回奏疏，再看一眼，然後鄭重的折好，像捧著千斤石一樣交給盧耀陽。
盧耀陽接過，望著他，還有堂中一雙雙的殷切目光，熱血沸騰起來：“諸位大人放心，但有一口氣在，我一定聲聞於天，讓皇上見到這份奏疏！”
高倬眼有淚光：“賢侄，莫怨我沒和你商議，事態危急，我思來想去好一陣，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啊－”
盧耀陽正容：“部堂哪裡話，為國盡忠是臣子的本分，為大明，為天下，盧耀陽就是死了，也無怨無悔！”
“好！”高倬忍著淚水：“宮中的路徑你不熟，就讓李大人和你細一下吧。”
一個官員站出來，將宮中各個殿宇細一遍，並叮囑，皇上入睡前一般都會在奉先殿休息，奉先殿雖然好找，可周圍沒有別的建築，禁軍和錦衣衛的守衛又很嚴密，靠近時，一定萬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