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耀陽眼圈一紅,低下頭:“督師已經殉國了---”鄭鴻逵:“你確定?”盧耀陽悲聲:“是我親手掩埋督師遺體的。”鄭鴻逵眼睛閃光,放鬆下來:“哦,史督師不愧為大明重臣,你也不必難過了-”到這裡,他轉回帥案,對立在旁邊的石漢:“帶盧參軍下去休息吧。”

盧耀陽愣了一下,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因為鄭鴻逵居然不問自己是如何從清軍重圍中逃出,也不問揚州戰事的詳細經過,要待話,可鄭鴻逵已經在帥案後坐下,做出送客的手勢了。盧耀陽只得行一禮,隨石漢出了大帳。

出過大帳,在軍中穿了一陣,走入一個帳中,石漢讓他在這裡稍歇,一會,便送來來酒肉飯菜,盧耀陽也不客氣,風捲殘雲般一掃而光,少頃,兩個軍士抬進一個半人高的大木桶,再有兩個軍士各提著一把好大的銅壺,把燒熱的洗澡水傾倒而進,石漢則親自捧來一套乾淨的衣裳,放在一邊的木幾上,聲:“大人洗個澡吧。”完,便退出去,放下了帳簾。

盧耀陽一身的傷口,想洗卻也不能洗,只能脫了衣衫,站在木桶旁,蘸溼了棉布,閉上眼睛,胡亂的擦試。棉布試過血汗,滾熱而痛切,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揚州,回到了殺聲震天的沙場。眼前幻化出了慘不忍睹的地獄場景,盧耀陽的心猛一劇痛,倏地睜開了眼,屍山血河隨之消失,可眼圈卻又紅了。

他拉過一個木凳,坐下來,把頭埋在臂彎之中,想哭卻哭不出,只是把揚州的悲慘一一在心中凝固。

過了很久,石漢掀簾走了進來,盧耀陽站起身,慢慢穿起了衣衫。石漢滿臉敬意,卻又有些躊躇,好象有什麼為難的事,盧耀陽看出來了:“怎麼,有什麼事嗎?”石漢一抱拳,痛惜道:“大人一身傷痕,一看就知道是歷經重圍,死戰歸來,可朝廷的規矩,敗軍逃將,得先待罪收押,聽候兵部的裁決--”盧耀陽恍然:“哦,怨我怨我。”著伸出雙手:“一切按律行事吧。”石漢:“委屈大人了。”完,轉身喚進兩個軍士。

軍士拿著手銬把盧耀陽鎖了,然後押著他,送入了後營中的一座牢,牢是一間不大的土坯房,光線很暗,隱隱間竟好似還押著一人,盧耀陽叮叮啷啷的走了進去,那人抬起眼,突然怔住了。

“啊---”幾乎是同時,兩人都跳了起來,“是你!”然後衝到一起,各抱住對方胳膊,仰天大笑起來,盧耀陽的劫後餘生感從沒這麼強烈過,甚至死戰衝出清營時,也沒有。揚州的血戰突然歷歷在眼前,他使勁搖著那人的胳膊,哭笑道:“滄湖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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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中也有淚花,可聲音依然冷靜:“我一船脫困,順江而下,就到了這裡,你呢?你怎麼出來的,我”想到自己帶船先走,心中有愧疚.盧耀陽卻不在意,抹了把眼淚,便把自己落入運河中,沒往外遊,卻悄悄潛回城,而後發生的一切,一一講述。到揚州的悲慘處,他號啕大哭,慢慢軟到地下,直不起身了。劉滄湖額頭青筋跳躍,渾身發冷,跪在地上,竟也是不出話,二人同悲時,便聽旁邊也有一人在低泣,抬頭看,原來是石漢,石漢木然而立,咧著大嘴,竟好似成了一個淚人。

劉滄湖扶起盧耀陽,勸道:“事到如今,我等哭也無用,只願揚州的血淚不再重流,耀陽兄--振作!”耀陽忍住淚,道:“多鐸毒狠,大軍很快便會繼續南下,南京危險啊--”劉滄湖不話,只是頭,待到石漢走後,他才低聲問:“你見到鄭鴻逵了?”盧耀陽:“見了,此人軍容嚴整,倒是可戰之兵。”劉滄湖搖頭,憂心道:“恐怕不盡然,我到後,他好酒好菜的款待,然後把我押起來,其間除了反覆追問督師的事情,對揚州戰事經過,以及韃子大軍的虛實,竟絲毫不問,你,這不奇怪嗎?”

盧耀陽細想一下,道:“我也覺得他對韃子渡江根本不在意,莫非是胸有成竹?”劉滄湖沉沉的搖頭:“不好,不過,這絕不是一個前敵指揮官應有的態度--”盧耀陽心中憂慮,道:“滄湖兄怎麼想?”劉滄湖嘆聲:“等吧,你我現在都是敗將,只能先等兵部的裁決!”

中軍大帳。

鄭鴻逵擱下筆,拿起剛寫完的信,捧到嘴邊吹了吹,輕輕一折裝到信封裡,用烤漆封好,蓋上自己的私印,交給石漢:“立刻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到馬閣老處--”

石漢接過信:“是!”

南京,金鑾殿。

得到揚州淪陷訊息的南明君臣,正在早朝上,進行一場大論戰。

自本朝中葉以來,黨爭便愈演愈烈。天啟帝時,東林黨與閹黨相搏最烈,崇禎帝繼位後大肆打擊閹黨,閹黨不成氣候,黨爭便基本消失。可北京淪陷,先帝殉國,蟄伏的閹黨趁勢而起,他們竄通馬士英,突然擁立東林黨堅決反對的福王朱由崧,便是當今的皇上弘光帝,由於木已成舟,史可法與東林黨人也只得無奈同意。

自此,閹黨死灰復燃,本朝的黨爭又起,由於東林黨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史可法自請出朝,督師江北,所以朝中大權皆落入馬士英之手,要馬士英,出身非但不是閹黨,還是東林一系,可在擁立新帝時,他與閹黨站在了一起,從此便成為東林公敵,加之他受好友-閹黨阮大鋮的鼓惑,漸漸與東林越來越遠,甚至勢不兩立。

現在,揚州失陷的訊息更加刺激了群臣的神經,他們就責任問題,爭的面紅耳赤,幾乎都要動起手來,東林黨人矛頭一致直指首輔-馬士英,直叱他為秦檜。老馬自恃有皇帝的寵信,毫不示弱的挽著袖子站在皇帝座前,與攻擊他的群臣大罵:“我為權奸,你們便是群賊!揚州失陷,是史可法無能,與我何幹?”東林黨的精神領袖,禮部尚書-錢謙益激動不已,大嘶:“若不是你調黃得功、劉良佐、十幾萬大軍過江,揚州又怎能失陷?”

這便又扯到一件事,駐守南昌,與東林黨有些淵源的左良玉不滿馬士英專權,率領屬下十幾個總兵,六十萬大軍揮軍北上,一路搶掠,要“清君側,扶社稷”。頓時,朝廷大亂,馬士英急調江北史可法手下的精銳大軍回防南京,正在江北佈防抗清的史可法上書痛陳,稱:左良玉軍不是造反,只言“清君側”,並表示自己可以隻身往諭,一定可使其回心轉意。同時,史可法還寫信給馬士英,乞求他以國事為重,應對左良玉進行安撫,以集中力量抗擊清軍的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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