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她眼角突然看到一根長繩從旁邊的屋脊上飛了下來,繩頭正伸到了盧耀陽的面前,激戰中的盧耀陽腦中頓時一清,用長繩撤退,這是關山越跟他商定計劃時,曾提到的一種撤退方法,這方法是在出現最惡劣的,最意料不到的情況時,最後的逃生方法。

這方法只有他們二人知道,連現場指揮的梁長老,就是那坐板凳的老者,也是不知的。

當下,他想也不想,立刻伸手抓住繩頭。繩頭在用力向上提,他的身子也藉著繩子上的這股力量被拉起,右手長刀則在身前急舞,“噹噹噹噹”將從下面刺來的長矛盡數擋開。

鐵銀花張張嘴,想要命令:“放箭!”不過卻沒出來。旁邊的清將卻是大聲的命令:“放箭!放箭!絕不能跑了刺客!”清兵紛紛張弓搭箭,盧耀陽卻已經抓著繩頭,翻身上了屋脊。屋脊之上,一個黝黑精瘦的漢子,扔了繩子,對他道:“快隨我走--”翻身跳下屋脊,盧耀陽跟著跳了下去。羽箭這時也嗖嗖的射了上來。

二人跳下屋脊,落腳處正是一條巷。耳邊聽的呼喊四起,清兵已經從兩邊衝殺過來。那人顯是早有預料,立刻一飛身,越到了面前一個院中。二人穿院而過,又翻身到了另一條巷。

清兵卻是緊追不捨,從四面八方兜了過來,還聽的遠處馬蹄急響,吆喝傳令之聲不絕,不知有多少人馬把這方圓一片全部圍了起來。他二人要想脫身,幾是不可能。

黑瘦漢子卻是不急,突然一打口哨。就聽的車輪骨碌碌,蹦跳急響,從旁邊的暗巷中,衝出了七八輛的獨輪車。獨輪車上都黑黑呼呼地各箍著四隻帶蓋的圓桶,車伕貓腰急推,空氣中立刻有一種嗆鼻的氣味飄散開來。

?黑瘦漢子一揮手,七八輛獨輪車立刻分成兩隊,各朝巷的兩頭奔去!只見人影重重,刀槍映日,清兵卻是已經從巷兩頭超了過來。因巷狹窄,只容四五人並排而走,清兵便是擠成了兩條長龍。

當先的看到幾輛獨輪車迎頭撞來,立刻大叫:“他嗎的,什麼人?”“啊啊,快閃快閃。”有人想放箭,卻是來不及,有人挺槍向前,想阻擋獨輪車,突然鼻中聞到一股奇臭氣味,還未反應過來。獨輪車已衝到了他們身前的五步之外,就見車伕猛一撒手,獨輪車沒了人控制,卻仍慣性的急衝,又衝出幾尺,車頭一歪,“砰”的撞入躲閃不及的清兵叢中,立時就是激起一陣驚叫:“他嗎的,是,是大糞!”聞者駭然,紛紛後退。

只見獨輪車車上的四隻大圓桶翻滾而落,“啪啦”一聲,摔在青石巷面上,破裂開來,飛濺起褐黃色的濁水,一股奇臭沖天而起!有的圓桶沒破,淌著濁水,繼續骨碌碌地向前滾去,所到處,清軍都是掩鼻跳躍,無人不避退三舍。

再是勇猛的人,看到大糞當頭衝來,卻是誰也不敢嘗一嘗大糞的滋味。

七八輛糞車次第撞出,巷狹窄,當先的清兵避無可避,只能啊啊怪叫,拼死向後急擠,後面的人不大明白狀況,卻是不讓,一時竟發生了內訌。

黑瘦漢子已拉著盧耀陽又進了一處院子,挪開院中的幾盆花草,露出一塊石板,提起石板,便是一條暗道,黑瘦漢子道:“公子快先走,糞車擋不了多長時間。”盧耀陽:“那你們呢?”黑瘦漢子推他下去,道:“我們得先擋一陣,你快走,幫主正急著見你呢。”

盧耀陽用手撐住洞口:“那怎麼行,我們一起走!”黑瘦漢子望著他:“不,那樣誰也走不了,幫主遇著大難,現在還等著你去救援呢,你不能再耽擱了!”盧耀陽自行動敗露,就知道關山越一定出了事,現在聞的,更是驚疑,問道:“關幫主出什麼事了?”

黑瘦漢子眼中有淚花:“快走,以後為我們報仇!”不由分,便提起石板蓋落。盧耀陽一咬牙:“兄弟保重!”伏身沿著道口鑽了下去。

“咣噹”面前一黑,黑瘦漢子合上了石板,聽的砰砰聲響,正是將花盆放回原地的聲音。又聽得腳步聲聲,刀槍之聲大作。

盧耀陽含著淚,在密道中摸索前行,密道漆黑狹,沒用磚石,僅是用木架支撐著,不過卻也不太潮溼,想來也是老洞了,又爬了一陣,前面忽現出了一光亮,原來是一盞油燈。

盧耀陽到了近處,就看從油燈上面伸過了一隻手,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盧公子,你可是到了。”盧耀陽搭住那隻手,緩緩從洞中鑽了出去。

只見出身處竟也是黑沉沉的,那人提起洞中的油燈,放在一邊的桌上,“噗”的一口吹滅,聲:“公子隨我來。”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趁著房門開啟時射進的光亮,盧耀陽這才看清,自己處身的是一間狹的木屋,木屋裡面雖破爛,不過牆壁屋卻是嚴嚴實實,不露一縫隙,只有地上開了一個大洞。開門的那人一身長衫,看背影竟是個秀才打扮,這時站在門口,回過身來,道聲:“快走,這裡即將暴露,不容再停留了。”

盧耀陽跟他出去,聲問:“關幫主怎樣了?”那人三十來歲,一縷長鬚,面色十分的凝重:“還好,只是,只是萬沒想到那狗賊居然敢對幫主下毒手!”

盧耀陽聽的一沉:“是梁長老?”

“正是,那狗賊不知什麼時候同趙之龍勾結在了一起,害的我丐幫血流成河啊。”秀才一臉悲憤之色。

此時二人正走在木屋外的巷。這裡是個貧民區,到處都是隨便搭建的木屋,雞屎狗糞遍地都是,只是卻是出奇的安靜,原沒有平常的熱鬧。想來跑的跑,怕的怕,都躲在家裡,不敢出來了。

那人帶著他,在巷前後轉了兩圈,見四下並沒有異常,竟又繞回了剛才木屋的隔壁。

這裡也是一間木屋,裡面光線很暗,不過家庭用具一應俱全,破舊的木桌旁還坐著兩個大人一個孩,此時都正啃著窩頭,喝著菜湯。看到有人推門進來,卻是看都不看,彷彿根本沒聽見,也沒看到,只有那孩抬起頭,看一眼走進來的盧耀陽和秀才,怯生生地對母親道:“娘,有人”

婦人眼也不抬,只是將一個窩頭塞到孩子手裡,道:“快吃飯,別話。”桌旁的漢子身材乾瘦,卻是不抬頭,只是一勁的喝湯。

秀才帶著盧耀陽穿屋而過,掀開後牆上掛著的藍布門簾,推門走出去。盧耀陽這時心中明了,這家人一定都是丐幫中人,他們在這裡,是守衛著這個秘密地方。

出了木屋,便到了後院。後院裡有個不大不的菜園,種滿了油菜、蘿蔔、茄子、絲瓜之類。東北角上是間柴房,從窗中可以見到松柴稻草堆得滿滿的。秀才領著他進了柴房,搬開柴草,露出了地下的一塊木板。

將木板向旁邊一移,便現出一個洞口,一個寬大的木梯立在那裡。秀才伸手做個請的姿勢:“公子,快請進。”盧耀陽見關山越藏的如此嚴實,心中愈發忐忑,要知道關山越一代大豪,是天立地的漢子,若非形勢所迫,怎肯如此的委身地下?

他順梯而下,秀才卻沒有跟下,聽的木板聲音,他合上洞口,顯是在外面守侯。

這段地道不長,道壁上還著油燈,盧耀陽走了幾步,眼前便霍然開朗,出現一間不大的斗室,燈光也亮了起來,就看見斗室中間擺著一張床榻,榻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病人,病人不停在咳嗽,而且身上雖蓋了厚厚的兩層棉被,卻仍然在瑟瑟發抖!

聽到腳步,病人側頭望來。

一瞬間,盧耀陽驚呆了,他萬沒想到,眼前的病人居然就是關山越,早上相別時,關山越還是生龍活虎,豪氣沖天,更不用他還有一身的絕世武功,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能讓一代高手,猝然間變成一個喘不上氣來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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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越看到他,卻是露出了笑容。蒼白的臉上,一層皮包著骨頭,令人難以想象,早上的時候他的臉龐還是豐滿而紅潤。

盧耀陽三步兩步奔過去,一把抓住關山越從棉被裡伸出來的枯瘦的手,眼中立時有了淚:“關兄,這,這到底怎麼會事?”

關山越強打著精神,欣慰的笑道:“你來了就好,我還一直擔心,只怕我把你也害了啊--”連連咳嗽。

盧耀陽只覺關山越手掌冰冷,竟是沒有一活氣,彷彿是一塊鐵掌,而且有一陣寒氣鑽入過來,他心中驚駭,急運起內力,向關山越的掌心源源不斷的輸入。關山越一邊咳嗽,一邊搖頭:“沒用的,赫連老怪的寒冰掌,霸道的很,你也不必費真氣,坐下來,有幾句話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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